第2章 第2章
高悅行按照記憶中那方帕子的針腳,補全了那朵海棠花,平鋪在綉案上,終於成了記憶中完整的模樣,映進高悅行的眼底,觸目驚心。高悅憫被她嚇到了,叫道:「阿行,阿行,你怎麼了?」高悅行心頭一窒,眼前發昏,猝然向後栽倒在地。長姐一聲哭叫。門外服侍的丫頭姑姑前呼後擁地跑進來,遣人到別院請夫人速回,又慌慌忙忙去召府醫。高悅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意識迷濛,只覺得之前種種好似黃粱一夢,如今是夢是真也難以分辨清楚。她不知渾渾噩噩了多久,恍惚間發起了高熱,一陣清醒,一陣糊塗。只偶然間,聽到了母親回來,和貼身丫頭焦心的念叨——「昨日里,賢妃娘娘親自指了阿行進宮,給公主陪讀,如今病成這個樣子,可如何是好啊?」進宮……公主陪讀……就像黑暗四顧茫然時,漫長前路盡頭忽然閃現的光。高悅行秉著一口氣,垂死病中驚坐起,把合家人都嚇了一跳。進宮!那意味著她有機會見到李弗襄了!她始終深愛著,且一直挂念著的人。算算年紀,李弗襄今年應是九歲。高悅行隱約知道,她的殿下少時在宮中,有段日子過得很不如意,但涉及到皇家秘辛,所有知情人都三緘其口,所以她了解的不多。萬幸,有此機遇可以入宮。高悅行攥緊了那方海棠帕子,她要去見她的襄王殿下了,心中迫切至極,一刻都不願意多等。高夫人正一臉焦急和擔憂的望著她,紅著眼,心疼道:「乖寶兒,別怕,你若是不願意,我立時想辦法回了賢娘娘……服侍公主雖是無上榮寵,但如履薄冰半點差錯也出不得,為娘不指望你為家族掙得什麼榮耀,我只要我兒一生平安喜樂。」高夫人誤以為是女兒害怕。高悅行心頭一酸,轉身鑽進母親的懷裡,摸著那華貴的絲織金綉,又感受著母親懷中久違的溫暖,她忍著眼淚,蹭了蹭母親的肩窩,說:「娘親,女兒不怕,女兒願意去!」高悅行對這三年的記憶空白憂慮不已。對於那塊海棠帕子,更是耿耿於懷。雖說高悅行自己情願,可高夫人心內依舊不安,畢竟她的小女兒今年才六歲。其實給公主選陪讀這件事,宮中的賢妃娘娘一早就開始留心了。賢妃娘娘起初是指了高氏的嫡長女,也就是高悅行的長姐,高悅憫,今年滿十歲,與公主年歲相當,說話玩耍都投緣。可這事情說來也怪,宮中懿旨都已經傳下來,賢妃娘娘在召見了高氏長女之後,忽又改了主意。然而懿旨已下,為人君者,最忌朝令夕改,幸好懿旨上只說要高氏的嫡女,沒有明指嫡長女,於是,這騎虎難下的差事便落到了高悅行身上。高悅行今年才六歲,能知曉什麼事兒?高夫人為了此事頭髮都愁白了幾根,天天往老夫人住的別院去,兩相對著發愁,卻也想不出更好的對策。高悅行正用手指絞著那塊海棠帕子出神。高夫人望著女兒那慘不忍睹的綉工,嘆了口氣,此時也捨不得再罰她了。——「賢妃娘娘素來賢德,昨兒宴請命婦為公主的百花宴獻賀,特意把我留下,說了幾句貼己話,你年紀尚小,不知事兒,娘娘願意體諒你,是娘娘的寬厚,但你也須懂分寸,伺候皇家終究不同,稍有差池,就是株連全族的禍事,知道嗎?」高悅行乖巧地點頭,說:「知道。」賢妃娘娘的賢德之名她是知曉的。我朝國祚延綿至今,封號為「賢」的娘娘,只這麼一位。而且當今後位空懸,賢妃娘娘代掌後宮,賢名遠傳,京中命婦們心中猜測,估計立后是遲早的事情。高悅行死過一回,黃粱一夢,承載著往後十餘年的記憶。也只有她知道,賢妃自始至終,一直只在妃位上熬著,直至公主成年出嫁,十餘年都沒有更進一步,至於封后,更是遙遙無期。聖上心裡有人,此生都不會封其他女子為皇后的。至於公主……高悅行捋順上輩子的記憶,除了那離奇空白的三年,她一生與公主的交集很少,寥寥幾次見面,公主待她卻頗為親切。當今聖上子嗣稀薄,公主是聖上膝下唯一的女兒,出自賢妃,同她的母親一樣,個性溫婉嫻靜。她當年嫁給襄王,大婚的那一日,公主為座上賓。襄王十分禮重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