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
皇宮,御馬場。
回紇小可汗望著遠處的箭靶發怔,久久無法回神。箭靶上,他的箭全被謝紓的箭給頂了。
就在剛剛,他同謝紓比騎射,輸了。
輸得很徹底,也很快。可以說整個過程沒到一炷香的時間。
阿曼回想起三年前,他也同謝紓比過一次騎射。
那一次,他明明就跟謝紓不相伯仲,短短三年謝紓的騎射之術怎可能精進至此?除非三年前那場騎射是謝紓故意讓他的。
阿曼問謝紓為什麼?
謝紓只淡淡回他道:「我大周乃禮儀之邦,有客自遠方來,自不好讓客人輸得太難看。」
阿曼:「……」有這麼羞辱人的嗎?
「那何以今日你怎麼不守禮了?」阿曼鬱悶,裝都裝了,他怎麼就不能一裝到底?非要今日來打他的臉。
當時只聽謝紓道:「今日沒空。」沒空應付無聊的人。
謝紓話畢,取了比賽的彩頭,頭也不回地走了。
獨留阿曼在原地罵了他一遍又一遍。
鴻臚寺楊少卿這幾日和阿曼混得很熟,幾乎稱兄道弟,此刻他嘆了口氣,拍了拍阿曼的肩膀以示安慰。
阿曼一時無言,過了好一會兒,忽問了句:「謝謹臣,他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楊少卿也猜不太透,只是道:「一個認真起來很可怕的人。」
*
宜園,長春院。
謝紓抱著明儀進了屋,將她輕放在卧榻上。而後他朝雲鶯吩咐道:「去把梅娘喚來。」
雲鶯愣了愣,這大半夜的,把梅娘喚來的意思是?
「今夜備水。」謝紓告訴她。
雲鶯紅了臉,抬眼朝卧榻上的明儀望了眼:「可殿下似乎還在生您的氣,且又醉得厲害……」
「放心,本王從來不強人所難。」謝紓丟下這句話,便關了門。
「砰」一聲,房門在明儀眼前關緊。
外邊的一切都與她和謝紓隔絕。
明儀看著謝紓向自己走來的身影,一點一點地往後退卻,直到被逼到床角退無可退。
「本宮說的是和離,不是圓房!你、你聽明白了嗎?」
謝紓坐到床沿上,看著她泛潮的眼睛,應道:「臣明白。」
但,和離是不可能的。
他靜默地看了她一會兒,微微側身朝她靠近。
屋裡點了一盞小油燈,昏黃燈火照得謝紓的側臉忽明忽暗,瞧不清他神色。
明儀緊繃著身子,一臉戒備地盯著他。
謝紓看出她的戒備,也不急著行動,他面對著明儀,抬指輕輕揩去她眼睫邊上的水霧,耐心問她:「身上可有不適?」
關切的話語讓人放鬆警惕。
明儀喝多了桃花釀,整個人昏昏沉沉的,全身上下都難受得緊,可對於素來喜潔挑剔精緻的她而言,最令她難忍的,卻是渾身上下散不去的酒味。
她本能地吐出一個字:「臭。」
謝紓瞭然一笑:「可要沐浴?」
明儀神志迷濛,下意識點頭。
卻聽謝紓道:「我帶你去。」
明儀半垂著眼迷迷糊糊,卻也覺察出這句話的不對勁,道:「你帶我去?」
「殿下醉了,多有不便。」謝紓沉著眼,「臣幫你。」
幫她?怎麼幫?
明儀搖搖頭:「我要雲鶯。」
謝紓抱起她,低沉著嗓對她道:「雲鶯去忙了。」
明儀醉醺醺的,思緒如一灘爛泥,總覺得有哪裡奇怪,又說不上來。很快,她被謝紓橫抱著去了凈室。
凈室內水汽氤氳,裊裊熱氣縈繞在二人身側,謝紓把明儀抱到浴池邊上放下。
他不急著解她衣扣,先抬手幫她去卸頭上沉重的釵鬟,動作細緻輕緩,放下她烏黑柔軟的長發。指尖輕捏她的耳垂,取下掛在上面的紫玉耳墜,食指抹去她殘留在唇角的嫣紅口脂。
而後才將目光落在她的衣裙上。
今日她的穿著比尋常更繁複、精緻,還刻意挑選了他說好看的藕荷色,從頭到腳都是用心的痕迹。
謝紓落在她衣扣上的手頓了頓,沉默許久,開口道:「臣沒有忘記和殿下的約定。」
明儀眼睫顫了顫,靜默不語,好似在等他繼續說下去。
「今早江南道出了急務,是我事先未料到的。此事非同小可,需費時謹慎處理,故而耽誤了時辰。」謝紓在她跟前,前所未有地放下姿態,坦誠道。
這句話彷彿像在告訴她,他是人,沒有辦法做到對所有一切都料事如神,也會有疏漏之時。
他了解明儀,她的確是個驕矜又難伺候的女子,但任性有度,絕非不講道理之人,她是個公主,很明白身為宗室女,國永遠排在家前面。
明儀醉眼朦朧:「那為何你議完事不立刻來尋我?」
謝紓回答她:「來見你之前,我需先去取一樣東西。」
明儀愣愣的,問:「是何物?」
謝紓只道:「待會兒你便知道了,你會喜歡的。」
明儀目光迷茫,什麼叫她會喜歡的?
謝紓深深望著她,在捕捉到她眼裡一絲動搖后,微微一笑,抬手解開她細白脖頸前的第一顆衣扣。
「衣裳卡著脖子會不舒服,臣替殿下解開。」他聲音體貼道。
謝紓接著去解第二顆衣扣。
明儀似覺察到一絲莫名的危險,捉住謝紓欲解衣扣的手。
「怎麼了?」謝紓問她。
他刻意放緩放輕的聲線,讓明儀有幾分鬆懈,但她仍然堅持道:「不可以。」
謝紓溫聲道:「若不解衣,如何沐浴?殿下總不會想一直穿著這身沾染了酒氣的衣裳吧?」
道理是這個道理,可明儀還是覺得哪裡不妥。酒醉后思緒混亂,下意識朝後退卻。
「別怕。」謝紓聲線斯文壓抑,似誘哄一般,「臣什麼也不做,只是幫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