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你誰啊？
通宵一夜，張衫酣暢淋漓的打出了上萬字的劇本大綱。
點擊發送，隨後長舒了一口氣。
所謂公益便是要關注弱勢群體的利益，而為弱勢群體發聲，讓更多人關注便是公益電視劇的最終目的。
家庭暴力中的受害者，正是這世界上的弱勢群體之一。
像清潔阿姨王姐那樣長期遭受家庭暴力的婦女乃至男性肯定不在少數，只是他們羞於發聲。
就像王姐說的，家醜不可外揚。
而《不要和陌生人說話》這部被無數人稱為童年陰影的電視劇所講述的內容，正是這件很多人難以啟齒的「私事」。
他猶記得兒時看到屏幕中的安嘉和發狂，以及被打的滿臉是血的梅湘南后害怕的躲到了被窩裡瑟瑟發抖，大多數恐怖片都達不到這般效果。
他相信，只要看過這部片子，再愚笨的人也會對家庭暴力這件事產生正確的認知。
想到這裡，張衫疲憊揉了揉眉心，熬了一夜實在撐不住，用自己的背包當枕頭，趴在辦公桌上便沉沉睡去。
幾小時后，上午九點。
實習組組長王敬業打卡上班。
老王今年已經四十多歲，是老牌一位簽約編劇。
說是老牌，其實就是無法晉陞的意思。
所幸的是他足夠努力而且經驗豐富，便被公司安排到了監管實習生的工作崗位上。
每天的工作就是查看實習生們提交的劇本，再給這幫年輕人打分，最終資料匯總，選出能夠簽約的人才。
人到中年不得已，保溫杯里泡枸杞，老王把保溫杯裝滿，隨後便打開了自己的郵箱開始一一查閱郵件。
這次給實習生布置的公益電視劇劇本難度很低，因為成稿的要求不高。
公益電視劇本質上來講就是個政治任務，作為排名前十的影視公司，每年都會接到政府撥款進行創作。
高情商的說法：「這活的形式感很強。」
低情商的說法：「反正又沒人看，隨便搞搞啦。」
公司其實並不會採用實習生的劇本進行拍攝，這只是一場能力測試。
劇本老王早已寫好，時間一到交給公司便可。
老王邊看郵件邊搖頭，這都是些什麼啊！
「呼籲大家給山區兒童捐獻物資，老套，而且文字蒼白，ss。」
「呼籲關愛老人，還行，不過情節不夠感人，而且一看就社會經驗太少，劇情的G太多，ss。」
「關心女模特的厭食症情況？」
「我說了要接地氣，接地氣，這都是什麼啊，那幫有錢人的事需要你關心嗎，ss！」
上百份劇本，能入他法眼的不會超，所以這活也被同行戲稱為屎里淘金。
打開一份署名為張衫的郵件。
「不要和陌生人說話。」
「這是什麼題材？」
「關愛聽障和失語人士，還是社恐自閉症？」
標題有點意思，老王端著保溫杯邊喝邊滾動滑鼠。
「一位名叫高兵重刑犯越獄，當年被他姦汙的女主梅湘南接到了警方的提醒，這位重刑犯很可能會再來找他，而此時的梅湘南剛剛和外科手術專家安嘉和結婚……」
怎麼開頭看上去像是刑偵劇，和公益有關係嗎？
不過設定還挺有意思，能抓人眼球，還不錯。
王敬業摸著下巴繼續看稿鍾過去，他露出了恍然的表情，是家庭暴力啊，這個切入點倒是新穎，之前並沒有同類題材的公益電視劇。
有點意思！
王敬業露出了久違的笑容，這三個月來還是第一次在實習編劇手裡看到如此精彩的劇本。
繼續往下看，他的笑容隨著劇情的深入而逐漸凝固，最後竟然抱著自己的肩膀摩擦了起來。
「我怎麼感覺冷颼颼的呢，這也沒開空調啊？」
調節了一下情緒繼續往下看，王敬業的大嘴逐漸張開，之後便再也沒有合攏過。
太尼瑪嚇人了！
這個叫安嘉和的男主還是個人？
這不就是個禽獸嗎！
而且最關鍵的是，王敬業覺得這個叫安嘉和的人物躍然紙上，好像此人就生活在自己身邊一般，這種無比真實的寒意讓他有種哮喘突發般的窒息感。
王敬業怒罵，我讓你們選材要接地氣，沒讓你接地府啊！
這人物也太陰間，太恐怖了！
老王靠著椅背足足沉默鍾才從劇情中緩過神來。
不對，這種恐懼感，這種真實感，正是這份劇本最難能可貴的地方。
既然我能從劇本中感同身受的體會到那種絕望和無力，那觀眾一定也能感受的到！
一份能讓觀眾共情的劇本，必然是一份好劇本！
老王陷入了自我懷疑當中，和這份劇本一比，自己提前準備好的那份劇本根本拿不出手。
他可是個經驗豐富的老編劇，竟然被一位實習生打敗了？
不過他很快就臉色一變，掛上了笑容。
公司已經好幾年沒出現過這麼有能力的實習生，而一出現便是在我的手下，這不也是我的功績嘛。
老王拿起電話，撥給了編劇部門的總經理。
「喂，李總，我這兒有個實習生，我想給他一個提前轉正的名額。」
「啊？老王，你沒開玩笑吧，這名額每年可就一個，你確定要給出去。」對面的聲音有些驚訝。
「我確定，還有這次的公益電視劇劇本，我想用這位實習生創作的。」
對方直接沉默，幾秒后才低聲回答：「好，就按你說的辦。」
「不過要是劇本和人達不到我的要求，到時候你可要承擔後果。」
「沒問題，都算在我身上。」老王自信滿滿。
掛了電話，起身走向實習生的辦公區域。
此時已經接近十一點，但張衫依舊處在「免打擾」狀態中。
老王站在辦公室正中央，有些激動地說道：「所有人注意，由於我們辦公室內出現了一份讓我非常滿意的劇本，我已經向上面申請，讓這位實習生提前轉正。」
此話一出，整個辦公室隨即沸騰。
提前轉正！
這名額每年只有一個，而且並非每年都會使用。
上一個被熊貓影視提前轉正的實習生還要追溯到三年前，而那位現在已經成為銅牌編劇，年入過百萬。
這說明什麼，這說明能被提前轉正的可都是未來的大佬！
所有實習生齊齊將頭轉向昨天被組長誇獎過的陸人甲，露出一副渴望成為腿部掛件的眼神。
而陸人甲則向前一步，站到了老王的身旁，抬頭挺胸好不痛快。
「大家一起鼓掌，恭喜這位叫張衫的同事。」老王帶頭，辦公室內掌聲一片，陸人甲強壓著逐漸猖狂的笑容故作謙虛。
隨後他突然雙眼圓瞪，呆立當場。
我是不是聽錯了，為什麼組長說的名字不是我。
眾人也納悶，張衫是誰？
老王連喊幾遍，竟然無人應答，便一握拳，讓大家收聲。
辦公室內頓時靜的落針可聞，除了眾人的呼吸聲外，只剩下一道呼嚕聲顯得格外刺耳。
「誰在上班時間睡覺！」
老王對實習生的要求非常嚴格，這種事他決不能容忍。
「把他叫醒，以後誰再敢摸魚睡覺，直接開除，這是我的底線！」
坐在張衫身旁的這位想要把他推醒，但又怯生生的看向老王。
「組，組長，睡覺的這位就是張衫。」
噓……老王趕忙把食指比在嘴前，讓大家保持安靜。
「唉，他一定是趕稿子太累了，讓他再睡會，千萬別吵著，工作也不能耽誤休息嘛。」
實習生們都有很多不知從何說起，組長這臉變得也太快了，您的底線未免過於靈活。
而陸人甲則用手指著自己：「組長，是不是搞錯了，為什麼……」
老王一臉莫名其妙：「你誰啊？」，說完便捧著保溫杯，哼著廣場舞小曲轉身離開。
「你們都幫我一起去和組長說說，他一定是搞錯了，明明昨天誇得是我。」陸人甲又看向其他實習生。
而昨天圍在他左右一口一個陸老師的眾人此時一臉茫然的看向他：「你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