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大事
家裡多了一個人,變化其實不大。
皎皎還是住在長樂巷的小院子里,每日同芸娘去青石街賣糕,晚上回來吃飯讀書盪鞦韆。她依舊會看荊南枝刻木雕,甚至每天起床的時候,還是要和荊南枝互相測對方的視力。
當然,她還是不喜歡繡花,綉了幾年,她還是只能繡得好月亮。
可若說真的同以前一樣,那又是無稽之談。
自從崔宿白離開后,皎皎有了新的教書先生——她的便宜后爹。牧原是認得字的,又走過許多地方,有時候晚間閑來無事,便會隨口同她說一些過往的經歷。
比如他曾經聽聞過的士族人家的荒唐事,比如他走過的不同地方看見的新奇事情,也比如他這些年遇到的奇奇怪怪的人。
皎皎每一次都聽得津津有味。
夏日屋子裡熱,大家一起在院子里乘涼,荊南枝坐在門檻上低頭刻木雕,芸娘在洗紅豆,牧原便坐在石凳上,語氣清淡地同皎皎說著這些事。
這一日也是如此,他講起自己曾經走過夜路,遇到過山賊。
皎皎原本正在鞦韆上玩的,聽他一說起這些,就不自覺就挪到了他身邊。
沒有別的石凳,她就屁顛顛去屋裡搬了矮木凳出來,坐在牧原腿邊,雙手支著下巴,眼睛亮亮地看他:「然後呢然後呢。」
知道他能站在這裡,一定沒發生什麼大事,她笑嘻嘻問:「這些山賊會不會說一些奇怪的話,比如『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這些?」
不待別人反應過來,她自己已經是被自己逗得不行,哼哧笑了。
她究竟是哪裡聽來的這些俏皮話?
牧原失笑:「當然沒有。那些山賊看我們人多,只遠遠看了我們一眼就跑了。」
當然他隱藏了另一句話:那些山賊不止是看到他們人多跑的,準確的說,山賊是看到他的隨從們手裡的刀劍而跑的。
皎皎眨了眨眼睛,笑:「或許這就叫靈活就業。」
牧原聽不懂她說的一些話,但又覺得頗有意思。
見到小姑娘雙手捧著一張圓潤白嫩的小臉蛋看過來,一對睫毛又弄又密,眼睛圓溜溜的,說不出的可愛喜人,他瞧著瞧著,心裡又在想:這小姑娘的確很招人喜歡,耐不得這麼多人把她看得比眼珠子都重。
他沒子女,此刻看著皎皎的模樣,卻覺得若是有個同皎皎一樣可愛的孩子,那感覺應當是非常不錯的。
芸娘洗了紅豆,起身正要去廚房把紅豆煮熟搗成泥,恰巧見到牧原和皎皎靠得極近的畫面。他們說著什麼,臉上都帶著笑。
她心腸頓時軟成一片,忽覺得成親沒什麼不好。
牧原注意到她的視線,轉頭看過來,撞入她寫滿柔情的一雙眼眸里,愣了片刻。他有一瞬間以為這柔情是給自己的,但想到身邊的皎皎,又很快清醒過來。
但他還是朝著芸娘笑了笑。
芸娘對上他的視線,俏臉微紅,移開目光。
一旁皎皎的聲音已經響起:「娘,等會兒紅豆泥煮好了,我們來陪你一起做糕點!」
……我們?
牧原挑眉,看向皎皎。
皎皎理直氣壯地回看:「你難不成要看著我娘一個人忙碌?做糕點是我們一家子的事情,我們一直都是一起做糕點的。」
坐在門檻上的荊南枝此刻起了身。他又刻好一個兔子木雕,隨手把刻刀和木雕放在窗台上,伸手慢條斯理地拂去身上的木屑。
等拂乾淨了身上的木屑,他跟著說道:「我也一起。」
好唄,現在不跟著一起做糕點的人,是不是馬上要被趕出家裡了?
牧原覺得很有意思。對他而言,這個新家的一切都充滿了新鮮與好奇。他在原地自己笑了會兒,到底還是起身:「我若不做,豈非顯得跟個外人一樣。」
這一晚的紅豆糕,終究還是四個人圍著桌子一起做的。
與這位便宜后爹相處得不錯,皎皎給二公子寫信的事情也提到了這一點。
她如常慰問了二公子在雍陽的生活如何,緊接著便說起了自己的生活,不可避免地提到了牧原。
她是這麼說牧原的:「他是個聰明人,極會把握情緒和與人關係的聰明人。我有時候覺得他或許是討厭我的,但有時候又覺得他或許是喜歡我的。他在很努力地對我好。我也在很努力地對他好,我不希望我娘難做。」
這封信寄出后沒有得到回信,皎皎沒有多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