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希冀
燕王的宴會一直從中午辦到了深夜。
越鰣領著玉年從屋內出來的時候,想到一個時辰前燕地臣子步入屋內說的消息,沒忍住冷笑一聲:「殷人當真是把我們當猴子耍。」
越人車隊上午抵達祈水郡,殷人隊列是傍晚抵達的。
他們姍姍來遲,派頭擺得比誰都大,等到傍晚燕王去請殷王赴宴,使臣想要去迎殷王一同入住郡守府時,才發現自己迎了個空。
殷王根本沒來!
不僅殷王沒來,殷太子也沒來,殷人車隊浩浩蕩蕩千餘人,結果遣派來參加會盟的只是個上大夫。
如果這不是侮辱,那什麼算得上侮辱?
聽聞這個消息,不止越鰣當場黑了臉,便是談笑風生一下午的燕王也不由氣得砸了手中的白玉杯,渾身顫抖不止,憋半天才憋出一句:「殷王欺人太甚!」
會盟由燕王牽頭,殷王先是答應會到祈水郡,結果等燕、越到了祈水郡,才用現實甩了燕、越兩國的臉面——在明知道燕、越兩地國君會出席的情況下,他居然只派了一個上大夫來!
殷王如此言而無信,把其他兩國戲耍於掌中,行為十足惡劣,足夠讓燕王惱火。
摔了白玉杯后,燕王猶不解氣,甚至怒極直言:「西北蠻人,不通教化,便是國君又如何,一樣蠻不講理!」
燕人重禮,能把燕王氣到當眾破口大罵另一國的國君,殷王也算得上是有本事。
越鰣想到多日奔波趕來祈水郡,來的第一日就被殷王立了下馬威,臉上表情著實難看。
身前是提燈引路的奴僕,越鰣領著玉年走在回住處的路上,還是有些哽不下氣。他問玉年:「這會盟還進行得下去么?他殷人半分誠意都沒,竟派上大夫來與我和燕王同桌而談。」
在這次的三國會盟中,越人話語權最低。
殷王冷不丁搞這麼一出,身為越人的玉年其實也很憤懣。但他比越鰣冷靜許多,因此聽越鰣問話,他沒有隨著越鰣斥責殷人,反而是沉下氣來,略一思考後,回答:「國君,我們暫且按兵不動。」
他低聲道:「我瞧著燕人比我們更生氣,燕王想來也是咽不下這口氣的。我聽聞燕地的國相有八斗之才,殷人如今勢不可擋,這位崔相卻能把殷人逼到不得不同意參加會盟的地步,其心智本事的確不容小覷。」
越鰣對這位崔相沒興趣,但聽到玉年的話,知道會盟這一趟不算白來,不由鬆了眉頭。
提起燕國這位國相,玉年不由得嘆了口氣,惋惜道:「我聽聞燕國這位國相的名聲已久,早就想與他會會面,若是能向他討教一二更好。可惜今日崔相沒來。」
說到此處,他更是遺憾:「也不知這位崔相是在哪裡耽擱了,有什麼事情是重要到讓他連燕王的宴會都要推拒的。」
想起宴會上燕王笑著說「崔二今日來不了」的模樣,玉年唏噓:「燕王對他也太愛重和信任了些……」
話雖是如此說,但想到這兩年燕國國力蒸蒸日上,便是殷人也要給幾分面子的情況,玉年又覺得不是不能理解:遇到這樣有大才的國相,哪位對統一中原有興趣的國君都會喜歡的。
越鰣沒應答。
離開皎皎大半日,想到皎皎下午出門去見故人,他心底莫名有些焦慮和煩躁,因此宴會一結束就匆匆往院子趕,好像不去見一見皎皎,他這顆心就安定不下來似的。
玉年當然不與他住一個院子,他住在郡守府另一個稍偏僻些的院落。
送越鰣回到院子門口后,見越鰣提步就要進去,玉年猶豫片刻,還是喊住越鰣,吞吞吐吐問:「國君……您宴上對燕王說的話當真?」
越地愛美人的事情,想來燕王也是了解一二的。
因而今日為越鰣擺宴洗塵時,他便召來幾名姿容秀麗的樂者,在樂者演奏結束,神色帶了幾分曖昧地看向與他一起坐在高位的越鰣,笑道:「佳人相伴,長夜才不寂寞。越王如何想?」
越鰣的目光淡淡從台下掃過。
被他目光注視到的樂者無不紅了臉——不難理解,越國這位國君年紀輕輕,更是長了一副世間難得的昳麗容貌,他年輕又俊美,更是一國國君,被挑選出來奏樂的樂者們便是原有幾分彷徨害怕,在見到他人後,也全都化作了滿腔的羞意。
可越鰣的目光沒有停留。
樂者們個個貌美如花,身材窈窕,他視線劃過卻不掀波瀾,極其冷淡。
他看她們,和看其他人並沒有任何不同。
「不如何想。」聽到燕王的話,越鰣直起身來:「我心中有人,並不寂寞。」
他竟是不顧燕王的情面,直接拒絕了燕王的「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