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十年
車軲轆在地上穩步向前,車廂外不時響起車夫平穩的駕馬吁聲。
即便沒有探出車廂去看,皎皎也能猜到車廂周圍定是被黑壓壓的殷人侍衛。馬蹄聲整齊,刀柄和甲胄相碰發出沉悶的低響,這些都讓皎皎想起了曾經在殷人營地里的日子。
怎麼還是犯到了這個人手裡,冤孽。
皎皎心中一陣無力。
兜兜轉轉,從殷鞅手裡逃出,經歷那麼多,原以為再也不用見到這人,沒想到還是要落到他手裡,還是以這種她厭惡至極的方式,皎皎灰心之餘,不免又對他的一系列動作驚疑。
——堂堂郡守府內,三國會盟之時,他居然就這麼大咧咧地把她打暈帶走了!
殷鞅的確是對她略知一二的,知道在那樣的環境中她根本不會設防,尤其是他還以二公子的名義來誘她出去。
膽子是真的大,狂妄也是真的狂妄。
外面全都是殷人,殷鞅吃過她的虧,這一回只會看她更緊。
皎皎閉了閉眼,腦海中思緒萬千,閃過無數個離開的想法,但通通被她否決。估量出現在的處境如何,皎皎勉力壓下內心的煩悶,睜開雙眼,淡淡問殷鞅:「你是什麼時候開始籌謀這件事的?」
殷鞅一直在打量她的表情,見她在一開始的驚訝和慌亂后很快鎮靜下來,不由眉頭一挑。
他彎唇:「你說的是把你帶走這件事?」
這事的確籌謀得夠久,現在成功把皎皎從祈水郡裡帶出來,殷鞅的確是非常高興的。
想到祈水郡里燕、越、魏三國的人都還在互相猜忌到底是誰帶走了皎皎,殷鞅心中更是暢快,多年前被越人接連刺殺兩次的憋屈也消散許多。
情緒一激動,胸口陳年的暗傷被扯動,他忍了忍,還是沒忍住,握拳至唇邊,低低咳嗽兩聲。
見皎皎看來,殷鞅面上的笑意淡了許多。
察覺到喉頭淡淡的鐵鏽味,他幾不可見地粗了蹙眉,心情開始鬱郁。
心情一壞,嘴巴也壞起來。殷鞅嗤笑道:「還要多謝越鰣那個蠢貨。」
自從越彰上位挑起戰事開始,殷鞅就沒把越人放在眼裡。不過作為多年的宿敵,知己知彼百戰百勝的道理他懂得,因此關於長潁的消息每過幾個月就會被探子傳回。
越彰昏庸,把幼弟放在伶人坊里羞辱的事情,殷鞅知道卻沒當一回事。
後來燕、魏兩地的人作祟,把姜天子的名號擺出來,偏要扶那位當了多年伶人的幼弟當越國新的國君,殷鞅也只是恨燕、魏兩國的人心眼多,沒把這位新越王放在心上。
直到探子來說,越國這位年輕的國君在遊街之時,把一燕女帶上了高轎,與他同坐高位之上,享萬民伏拜。
殷鞅這才起了點興趣。
燕女,被迫當了幾年伶人的越王,他們是怎麼扯上關係的?
原本是想查查這個越王的軟肋,沒想到陰差陽錯下,這一查卻讓殷鞅發現了意外之喜——這個被越王帶上高轎的女子,名叫皎皎。
叫皎皎的燕女能有幾個?不巧,這一個正是他要尋覓已久的那一個。
殷鞅說不清得知她消息時的心情。
也許還是驚訝過多。驚訝她一個弱女子居然真的在亂世中活了下來,驚訝她不知怎的從度山郡一路奔波到長潁,還和現在這個越王扯上關係。
總而言之,有她的消息就是令人愉悅的。
殷鞅原本還想著怎麼把人從長潁帶走,沒想到燕王在此刻提出了三國會盟的消息,也就是在那時候,殷鞅察覺到了三國會盟一事後有崔二的痕迹,深思熟慮后,他順勢定下了這個計劃。
實行起來比想象中更順利。
這群越人傻得很,眼裡只有那五座城池,燕人稍微難對付,但幸好有姜王室和魏國來使攪亂他們的視線。
殷鞅沒有想到魏國會在這個時候吞併了寧國,更沒想到魏王居然會派人來祈水郡接皎皎去魏國,願意當著諸國的面承認皎皎是魏國王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