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第九十八章
在上一世的時候,古遲雪全身心都投入進了追求力量的怪圈，滿腦子想的都是怎麼增強自己在戰場上的生存概率。
她在每天下訓之後，總會看見宣禹放棄難得的休息時間，臭不要臉地纏上一個當時她們哪裡最漂亮的女兵身邊大獻殷勤。
那時她很不理解,人類局勢都艱難到在夾縫中求生的地步了,為什麼還有人能在這種時刻有心思談情說愛？
後來,宣禹通過自己沒臉沒皮的大膽行為，在一眾追求者中脫穎而出，雖然到最後她也不理解為什麼那個女兵會看上他。
不過這段感情，從最初來看並不美好。
他們兩人之間時常吵架，而每次吵完架之後,宣禹總會拉著她和幾名戰友一起喝酒,宣洩自己心中煩悶的情緒。
古遲雪很不理解,難道這就是每一個人都羨慕的愛情嗎？有這樣吵架內耗自己的時間，放在訓練上至少可以增加在生死場上存活的手段。
所以她問到：「宣禹，我聽別人說愛情會讓一個人變得更好,變得比自己一個人生活的時候要更開心，但為什麼我看你好像並不開心呢？」
「我以前總認為你是理智的，但看你現在的樣子，似乎我要重新定位你在我心中的形象了。如果這段感情不能讓你得到好的反饋，那麼還有必要和她繼續在一起嗎？」
那天，宣禹說了一段她在那個時期理解不了的話。
古遲雪只聽見他淡笑著說：「阿雪你不懂,在這個世界上你能給一切東西下定義,但惟獨愛情不能。」
「什麼是一段好的愛情？可能在你看來這段時間我和她每天吵架吵的自己心態炸裂,每天都來找你們訴苦。但愛情從來不是讓人變理智的,愛了就是愛了,它會讓懦弱的人變勇敢,理智的人變衝動，它甚至會讓你不計得失，不顧尊嚴。但這一切都是源自於你的內心，你喜歡她，所以你甘之如飴。」
這些關於愛情的論述，切實涉及到了古遲雪的知識盲區。她這個人有一個最大的優點，那就是對於這種自己理解不了的領域，不會去為了爭一個所謂的輸贏而強行辯駁。
她聳了聳肩，看宣禹現在的樣子，似乎他很樂在其中。
再後來，看著兩人一起攜手相伴走過那些最艱難的日子，古遲雪那顆滿心只有訓練的腦子裡有時也會劃過絲絲羨慕。
她羨慕的不是他們之間相戀的甜蜜瞬間，而是羨慕在這樣困苦的土地上，還能看到了一束名為愛情的花朵悄然綻放。
而到了今天，古遲雪腦海中滿是葉柔的一眸一笑，她終於理解了宣禹那天在夜空下說的那番話。
悶重的震動聲把她拉回了現實，古遲雪從沉睡中醒來。
沈青昨晚給她發了個安心等待的消息后就離開了，她還有很多事情要忙。
古遲雪當下這個人昏昏沉沉的，沒有一點精神。
昨晚她抱著那些碎片不知道抱了多久，就連是什麼睡下的都不記得了。
沒有著急看手機，床上的女人臉上雖顯蒼白卻依舊掩蓋不住她身上那股清麗出塵的氣質。
她閉了閉眼睛回憶著剛才的夢境，苦笑自語：「難怪別人在人生即將到達終點之時，腦海中總會時不時冒出過去的回憶，這段日子夢見你的次數也太多了吧。」
不過正好，這些也是她不想遺忘的過去…
「真不想醒來啊，就讓我沉溺在夢境里不好嗎？」
古遲雪舒緩著自己因為整晚做夢而略感疼痛的神經，感覺好受了一點之後目光才轉移到手機上，原來是導演的簡訊。
【古遲雪，醒了之後來一趟我的休息室。】
略作收拾，她找到導演，進門第一件事就開始道歉：「胡導實在不好意思，因為我的緣故導致劇組的聲譽受到打擊。」
「這不是一開始就預料到的嗎，我既然選擇幫助你就已經做好準備了。」胡導笑眯眯地擺手，「倒是你，還能堅持把這部電影拍下去嗎？」
古遲雪感到有點詫異：「胡導你還打算用我？現在網路上針對我的輿論您應該也了解到了，如果我還繼續拍攝的話，或許會讓他們抵制整部電影。」
「你就說你能不能拍吧，那些網民的意見從來都左右不了我。他們願不願意看是他們的事情，我找不找你拍是我的事。」
古遲雪的一番話讓胡導吹鬍子瞪眼的，好傢夥真當我胡正軍在這個領域幹了這麼多年，是吃乾飯的？
「不要在意那些烏合之眾的話，在這段時間的相處之中你真正的樣子是什麼，我比他們所有人加在一起都了解。所以只要你答應，那麼我們的計劃就不會變。」
「而且網上那些言論我都看了，烏煙瘴氣！如果不是怕影響你的計劃，我都想直接下場給你證明。」
看著胡導氣呼呼的樣子，古遲雪心裡劃過絲絲暖流。
既然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那麼也沒什麼好矯情的，她的確想要完成這部電影。
畢竟，這也可能是她留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痕迹，也算是給那些愛她的粉絲一個交代。
「好，那麼我們繼續！」
…….
一間面積非常大的辦公室當中，靠牆的一端擺放著木質黑漆辦公桌，葉柔俏生生地坐在那裡面對著眾人。
「柔姐，這是你要的資料，家族裡所有與葉擒風有牽連的人詳細信息全部都在這裡。」
葉七挺直著脊背，神情頗為認真的說著，他以往嬉皮笑臉的模樣，在當下看不到分毫。
葉柔在大院長大，其中從小伴隨著她一起長大的夥伴有三位，而葉七就是其中之一。
這樣的關係，也一度導致他在葉柔這個本質上是家族下一任掌舵人的面前態度相當放鬆，笑鬧勸誡背後的影子，是他從小給予自己在她身邊的定位。
但自從女孩宣布從娛樂圈歸來之後，他在她那雙毫無感情波動的眼眸注視下，心底居然罕見地升起了一抹拘謹，這是在以往兩人相處模式中從來沒有過的。
面前這個人，曾經身上如小女生的雀躍，嬌憨，天真，對周圍事物的期待好像在一瞬間全然消失了。
現在葉七從那雙眼睛里，看見的只有陰鬱，死寂，以及那如極地凍土般的冷厲。
她好像變得不會笑了，曾經那個在清冷麵具下心底依舊懷揣著爛漫與天真的女孩，死在了古遲雪手上。
看著葉柔面無表情翻閱資料的身影，葉七已經在心裡把古遲雪凌遲了無數遍。
她怎麼敢…她是怎麼敢把自己從小捧在手心裡的公主傷害成現在這副模樣的啊！
房間里的氣氛凝結到了極點，在葉柔沒有發出聲音的當下，大家呼吸都放的很輕，生怕打擾到她，引起那雙鉛灰色眼眸的注視。
就在安靜到銀針落地可聞的時候，女孩冷淡的聲音傳來：「這群人重點關注，現在我回來了，他們心底有其它想法的人估計要坐不住了。」
「小七，我整理在一旁的這幾個人，你安排人給我盯死他們，一旦有所異動不用留絲毫情面。」
不用留絲毫情面，這句話意味著什麼，在座的所有人心底都清楚。
就在葉柔昨天回家之後，家主就迅速邀請了眾多族老開會，在會議上找當著所有人的面直接宣布，重啟繼承人計劃，權利與一周后開始緩慢過渡。
而這樣的行為，也把家族內的野心家打了個措手不及，原本以為還能積蓄幾年之後再發動的底蘊，突然被葉柔的回歸給攪了個徹底。
他們要沒有時間了。
感知到葉柔語言背後的酷戾，眾人心中具是一凜，紛紛稱是。
把工作逐一捋順安排下去后，女孩擺了擺手讓人離開。
按了按抽痛的眉心，葉柔疲憊地往後靠在沙發椅上休息了會兒，抬頭怔怔看著天花板，沒有絲毫情緒波動的眼眸，讓人看不透她在想些什麼。
從回來開始，女孩就一直沒有停下過工作，精力也在這夜以繼日地忙碌中消耗了個徹底，但這正是她想要達成的效果。
這樣她就不會想起那個讓她傷心的人了。
退出娛樂圈也是同理，葉柔對於演員這個職業是萬分熱愛的。或許是從小就清楚地見識過人性之惡，所以她很喜歡把自己沉浸到每一個虛擬角色當中，至少在主角的世界中，她身邊的人總是美好的。
她曾經甚至還幻想過，在有限的十年裡要經歷二十段不同的人生，她一直朝著這個目標奮鬥。
但是為了避開那個人，她選擇放棄了自己的理想。
在忙碌工作的過程中還好，她還能麻痹自己的心，可是每當在獨處的時候，那抹獨屬於古遲雪的醇厚雪莉酒香味，似乎一直瀰漫在鼻尖瀰漫在心裡。
「她都這樣罵你了，你居然還會想起她。」
葉柔陰鬱的眼眸里劃過一絲痛苦，她低聲唾棄著自己：「還真是賤吶！」
…….
時間就這樣一點一滴地流逝，電影拍攝也到了殺青階段，現在只剩下最後一個鏡頭了。
胡導找到古遲雪：「終於快要結束了，我們現在需要轉場去拍攝結尾部分的畫面。」
「去哪裡？」
「洛夫科爾，哪裡有一顆老榕樹是絕佳的取景地。」
古遲雪淡笑的表情收了起來，她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點頭：「我們坐船去嗎？」
「不用，電影拍攝到現在經費還有很多，我們直接包機過去。」
「好的，出發的時候通知我。」
導演走後，古遲雪長舒了一口氣，還好不用乘坐量子聖歌，不然她都不知道該怎麼面對記憶中無比熟悉的場景。
無視周圍打量的視線，她腳步緩慢地回到房間從床頭櫃里拿出了一疊相冊，這其中滿滿的全部是葉柔最近的照片。
這些，都是曾亦慈暗中幫她搞來的。
古遲雪倚靠在床屏滿目眷戀的看著，她手指不斷摩挲著女孩緊繃著的小臉。
「你這兩天是不是又沒有好好吃飯，怎麼人看起來瘦了這麼多啊？」
「看了你這麼多天的照片，怎麼就沒有在你臉上看到過一絲笑容呢？說實話，你還是笑起來比較好看。」
「我又要去洛夫科爾了，如果被你知道了不知道會不會生氣。不過想來你應該不會知道的吧，畢竟你現在最不想見到的就是我了。」
古遲雪嘴角扯出一抹微笑，突然拿起照片放在自己唇上印了一下。
停頓了一會兒，嘆息聲又響。
「沒有你在身邊的日子裡，我真的好累啊，我好像快要堅持不住了。」
「不過最近得到了一點不好的消息，似乎我還要再堅持堅持。」
「到了洛夫科爾，我會為你祈福的，希望下次再拿到你照片的時候，能看到你臉上出現一點笑容。」
「那怕一點點都好…」
古遲雪躺在床上懷裡緊緊抱著相冊，困意襲來，她終於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