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第一百四十三章
陸靳翀說得沒錯,齊玥醉酒作得有多開心,醒來之後就有多後悔,明明宿醉的腦子赤痛難忍,可那些畫面就是清晰如昨。
他想像縮頭烏龜那樣把自己蜷縮進被子里,渾身卻酸楚得翻身都很困難,還沒等他怎麼動作,一個溫熱又結實的懷抱覆了上來。
陸靳翀習慣的在被窩裡尋找那雙微涼的腳丫,再將他們納入□□捂著,心裡盤算著這個冬天要讓明夏他們多置辦些保暖的東西。
等懷裡人僵硬的身體放鬆下來,陸靳翀才開口,「夫人醒了?」
背後聲音低醇慵懶,透著一股□□之後獨有的暗啞,傳入耳中酥酥麻麻,叫人骨頭都跟著酥了。
齊玥不覺縮了縮腦袋,但身下某處火辣辣的鈍痛卻生生提醒著他,昨晚如何放浪形骸,瞬間心裡旖旎消散殆盡,默默嘆了口氣。
果然酒色誤人。
「要不,還是搬出去吧。」
齊玥聲音悶悶的從被窩裡傳來,帶著絲絲生無可戀,陸靳翀聽得不由一陣好笑。
「夫人,逃避不是辦法,搬出去總要回來的。」陸靳翀試圖安慰他。
齊玥想想也是,人生數十載很快就會過去的。
但齊玥最終還是決定搬出去,不是因為醉酒失態,而是陸靳翀就要離開了,他一個外男住在陸家,難免惹京里人閑話。
再者,他也有自己想做的事,還是出去自立門戶較為方便。
陸靳翀聽完齊玥說的打算倒沒反對,揉了揉他的頭髮,「隨你。」
他自然猜到齊玥的心思,便答應齊玥等下朝回來就陪他一起去看看別苑。
兩人手上都握著京都好幾處房產,院子都是現成的,就看齊玥想住哪個地方了。
不過最後陸靳翀還是食言了。
北關的戰況越來越不容樂觀,慶康帝這次徹底賭輸了,只能將邊關的事情在早朝上提了出來跟眾人商議。
「鎮北關乃大慶防守北蠻入鏡的一道天塹,倘若失守再想阻攔蠻族的鐵騎就難了,臣以為應當立即加派兵馬增援。」
「不妥,貿然調用兵馬,一旦破關後果不堪設想。」
「……」
「臣以為應該先撤換將領,赫連將軍屢戰屢敗,如今又龜縮城內,絲毫沒有大將之風,有負聖意,有辱國威,必須嚴懲以正軍紀。」
「新將領眾位愛卿有何推舉。」慶康帝聲音深沉的問。
說起赫連將軍的敗績,慶康帝身上難以抑制的染上怒意,底下大臣備受壓力越發斟酌小心,只是目光都有意無意落在陸國公父子身上。
事到如今鎮北軍已經不再是香餑餑,而是一塊燙手山芋。
眼看時機差不多了,陸靳翀才踏出一步跪在殿上,「皇上,微臣請命率兵出征,誓守護國疆擊退蠻賊。」
整個金鑾殿突然陷入一陣靜默,只有陸靳翀渾厚的嗓音,鏗鏘有力的話語久久回蕩。
慶康帝垂眸盯著他神色複雜,在其他人都未開口前率先起身,留下一句再議便宣布退朝。
面對空蕩蕩的龍椅寶座,大臣面面相覷相繼離去,陸洪烽杵著拐杖從金座上站了起身,路過兒子身旁時,拍了拍他的肩膀便沉默的走了。
一直等到所有人都散去,陸靳翀才緩緩吐出一口濁氣,隨後抬起步子,走向與其他人相反的道路。
到他跪在御書房外時,竟忍不住想起從豫州回來那日,在這裡遇見蕭啟弘的場景。
還真是風水輪流轉。
但戲還得做全套,慶康帝現在騎虎難下,就差他這一條梯子了。
果然一個時辰不到,陸靳翀就被召見踏進了御書房,慶康帝放下手中的摺子抬頭,一雙濃厚的劍眉擰起。
「靳翀,你當真想好了。」慶康帝揉了揉鼻樑,聲音滿是疲憊沙啞。
看得出來這段時間為了北關的戰事,慶康帝其實也不好過。
陸靳翀單膝跪地,語氣鄭重的回答道,「是,懇請皇上讓微臣出征,臣絕不辱命,必擊退盟軍奪回失地。」
陸靳翀話音落下之後,御書房裡久久沒有聲音,直到一聲嘆息響起。
「朕顧念陸將軍腿疾不治,封為國公就是想讓他在京都善養,媃兒也不必提心弔膽,而你又還年輕,可以再多歷練幾年,不曾想此次盟軍來勢洶洶。」
慶康帝的聲音帶著關懷,話里話外的意思是為陸家著想,不想他的貴妃擔憂。
陸靳翀聽完卻毫無波瀾,若是真如他所說為陸家好,為何捨近求遠,不用他父親手底下的副將。
說到底還是陸家風頭太盛,讓他覺得掌控不住了。
只是心裡這樣想,嘴上卻得附和,「聖上苦心,微臣明白。」
眼看鋪墊得差不多了,慶康帝也不再裝腔作勢,聲音透著一絲急切,「如今北關形勢嚴峻,若讓你領兵有幾成把握。」
由於他之前決策失誤,選錯了將領,鎮北軍損失慘重,說實話,大慶已經輸不起了。
「八成。」陸靳翀語氣篤定的道。
「八成?」
慶康帝聞言有些驚訝,銳利的目光投到陸靳翀臉上反覆打量,像是在確認他說出這番話,到底是自信還是自負。
陸靳翀抓緊時機開口提要求,「但八成把握也是有條件的,微臣要能號令鎮北軍的主帥之權。」
陸靳翀這話說得直白,要他出征就必須掌握鎮北軍的話語權,他不會聽從旁人的指揮,這也是陸靳翀必須等到此刻的原因。
如今表面上是他求著慶康帝,可實際上卻是相反。
慶康帝沉吟片刻,才悠悠開口說道,「朕可以答應,但你知道欺君之罪的後果嗎?」
在戰場上八成已經算是穩贏了,除非是不可逆轉的意外發生。
陸靳翀並沒因此膽怯,從善如流的回答道,「微臣願立軍令狀。」
其實他沒說的是,如果讓他全權指揮鎮北軍,勝算遠遠超過八成。
因為他還有前世的記憶,曾經跟盟軍交手整整兩年,陸靳翀對他們的弱點可謂了如指掌,不過這話說出來恐怕也沒人會信。
「好,等你打退盟軍,把三座城池奪回來,朕必有重賞。」慶康帝許諾道。
陸靳翀等的就是這句話,「微臣不要賞賜,但有一個不情之請。」
「不情之請?說來聽聽。」慶康帝疑惑的看著他,心中猜測著陸靳翀要說的話。
「若是打贏這場戰,微臣想要齊玥。」
在慶康帝還未反應之前,陸靳翀連忙道,「齊玥到底是男兒,不能一輩子在後宅相夫教子,而且微臣也生不出來一個孩子給他教養,只想兩人能廝守一生。」
慶康帝屬實被他那句生不出孩子給逗樂了,看他這副被情情愛愛沖昏頭腦的模樣,真是又好氣又好笑,連帶著陰鬱的心情都好轉些許。
但婚是自己賜的,慶康帝也說不出斥責的話,權衡利弊之後點了點頭,「也罷,朕允你便是。」
將在外家眷不得離京,好在陸家人都在京都,區區一個不能生育的男妻罷了。
加上這段時間對齊玥的調查,除了一個商籍的林家就再沒有背景靠山,慶康帝並未將他放在心上,這才會同意。
兩人達成共識,陸靳翀立即出宮回府,將自己關在書房中,直到傍晚一道道調兵遣將的軍令被送了出去。
得知陸靳翀明日就要離開,齊玥忙著給他收拾行囊,搬家的事情反而沒空想了。
傍晚太陽逐漸落山,陸靳翀飢腸轆轆的離開書房,剛一出門就見傻愣在門外的齊玥。
「怎麼站在這裡?」陸靳翀看他不像剛來的樣子,果然伸手一摸齊玥手掌冰涼,也不知道在門外待了多久。
「我來叫你用膳。」齊玥低垂著頭,語氣難得有些躊躇。
陸靳翀聞言深邃的眸光變得柔和,握住齊玥的雙手在身前揉搓著,卻突然聽到他抽氣的聲音,這才發現齊玥左手指上竟有好幾道刀口。
「你又畫符了?」陸靳翀皺了皺眉,想起上次齊玥用血畫符的場景,神色有些凝重。
「沒有,不是。」齊玥有些心虛的抽回手,推著陸靳翀往屋裡走去,「時辰不早了,先去用膳。」
陸靳翀以為他想轉移話題,心裡滿是無奈的嘆了口氣。
等到了飯桌上,看著一桌跟平時不太一樣的菜色時,陸靳翀依舊沒有多想,只以為今日廚娘發揮失常,把雞蛋不小心炒糊了。
「嘗嘗看。」齊玥看他目光一直盯著那盤焦黑的炒雞蛋,臉色有些不太自然。
明夏丫鬟為兩人添好飯,退到一旁神色有些緊張,心想姑爺都快離開了,少爺真不怕他以後都不想回來了嗎?
陸靳翀後腦勺沒長眼睛,沒能看見明夏丫鬟那惆悵與擔憂的眼神,避開那盤炒雞蛋,夾了一塊雞肉塞進嘴裡,那一瞬,空氣彷彿凝固住了。
「怎麼樣?不好吃嗎?」齊玥一直觀察著他,見他咀嚼的動作僵住,滿是緊張期待的問。
到了這時陸靳翀才茅塞頓開,終於知道齊玥的傷是怎麼來的,再看眼前這桌菜,他的心情變得十分複雜。
可對上齊玥那雙清澈烏亮,又充滿期待的眼眸,陸靳翀心中便忍不住發軟,立即將半生不熟還帶著騷味的雞肉生吞下去。
陸靳翀臉有些木,卻還不忘誇了一句,「好吃。」
齊玥聞言信以為真,笑得眉眼彎彎,拿起筷子使勁給他夾菜,雞肉都添了好幾塊。
陸靳翀則每樣都嘗了一遍,最後反而發現只有那盤燒糊的雞蛋最好吃,所以只把雞蛋留給齊玥,其他的全都搶著吃進肚子里。
齊玥吃著陸靳翀「挑揀」剩下的雞蛋,味道竟然還不錯,越發對自己的手藝有信心。只有明夏在身後看得心驚膽顫,就怕姑爺吃壞肚子,耽誤明日的行程。
不過陸靳翀顯然沒那麼脆弱,吃完一桌暗黑料理,夜裡還有胃口把齊玥壓在床上,翻來覆去的啃食殆盡。
第二天陸靳翀出發時,並沒有吵醒熟睡的齊玥,只是在他額頭上輕輕落下一吻,無聲的說道,「等我。」
出了院子陸靳翀去向爹娘道別後,便帶著幾個貼身侍衛,乘著未亮的天色出城離開。
沒想到卻在郊外十里坡處,碰上讓他意想不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