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第一百四十九章
陸靳翀低沉的聲音飄蕩在校場中,數萬將士憤怒的表情瞬間轉為驚訝。
「六十軍杖,我沒聽錯吧。」
「剛剛主帥說什麼來著,以下犯上就該嚴懲是吧。」
「不愧是主帥,以身效法。」
眼看赫連將軍拿起石頭,就要砸在自己的腳上,將士們都十分幸災樂禍就差拍手叫好了。
赫連將軍顯然也想到自己剛才那番言論,整張臉都黑如鍋底,偏偏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秦鴆看他一副喉嚨卡了屎,吐不出來咽不下去的模樣,心裡頓時舒坦了,很是乾脆的脫去上甲,只剩一件單薄的中衣跪在台上。
「赫連將軍所言甚是,是末將頂撞冒犯上峰,身為將領就當以身作則,給將士樹立榜樣,秦鴆甘願受罰。」
秦鴆將軍幾句話說得正氣凜然,贏得將士一片喝彩,反倒是站在秦鴆身後的侍衛犯難了,舉著軍杖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赫連將軍你呢?」陸靳翀抱著雙臂不耐煩的催促。
「我……」赫連將軍動了動唇,卻只覺得兩眼發黑。
沒想到陸靳翀竟這般狡猾,挖了坑等著他跳,秦鴆的做法更是將後路都堵上了,寧可被打三十軍杖也不肯息事寧人。
陸靳翀可沒打算放過他,特別是想起軍糧的事情,目光都透著一股冷意,「來人。」
這次也無需其他人動手,陸靳翀帶來的幾個侍衛上前,兩個取來軍杖,另外兩個按住赫連將軍,叫他跪在台上動彈不得。
直到這一刻赫連將軍才終於認清,陸靳翀是認真的,臉上的愕然變成憤怒,甚至口不擇言,「你敢,我是主帥你憑什麼對我用刑,這兵符怎麼來的還不知道呢。」
陸靳翀看著他掙扎,面無表情的說道,「得罪了。」
說完沖握著軍杖的侍衛使了眼色,對方立即會意,幾乎不給赫連將軍再開口的機會,第一杖便落了下去。
受陸靳翀指使,負責執行的兩個侍衛都用了巧勁,落在秦鴆身上的長杖看似重,實則頂多讓他受些皮肉傷。
秦鴆在軍杖落下的瞬間,幾乎立馬察覺,有些意外的看了陸靳翀一眼。
赫連將軍可就沒那麼幸運了,一軍杖下去險些讓他吐出一口老血,臉也很快漲得通紅,也不知道是內傷所致還是被羞辱的。
他的侍衛看得心驚膽顫,想要阻止卻被鄭榭擋了下來,只能爭求道,「主帥身負聖命,還請陸將軍三思。」
「再說一句,你們便一起領罰。」陸靳翀眉梢微抬,冷淡的說了一句。
明明只是簡單的一句話,一個動作,卻將兩個侍衛震懾住了,竟再沒勇氣說第二句,只能眼睜睜看著上將被打。
隨著杖打聲一陣陣響起,秦副將受完三十軍杖仍面不改色,赫連將軍卻臉色煞白青筋暴起,嘴裡血水泡沫交融,形容恐怖。
將士見他如此慘狀,想到的卻是被他連累慘死的戰友,是他剋扣糧餉時高高在上宛如恩賜的嘴臉,便只覺得解氣。
陳易下手還是有分寸的,不至於直接將人打死,陸靳翀也並不擔心。
正當六十軍杖將要結束時,一個年輕的士兵前來稟報,「陸將軍,霍將軍幾人已回。」
陸靳翀看到來人時冷不丁的挑了挑眉,眼前這個穿著士兵盔甲,卻掩蓋不住一身矜貴的少年,不是旁人正是他剛收的徒弟,蕭啟韓。
蕭啟韓並不打算顯露身份,入了北琅軍也只能從新兵做起,這段時間陸靳翀都鮮少碰到他。
蕭啟韓保持著行禮的姿勢,目光卻忍不住落在旁邊被杖刑的男人身上。
如果沒認錯的話,這個被打得皮開肉綻下狀甚慘的將領,便是父皇欽派的鎮北軍主帥,蕭啟韓微不可察的皺了下眉。
六十軍杖就快打完了,陸靳翀也沒興緻繼續看下去,轉頭對蕭啟韓說道,「你讓霍將軍他們來營帳見我。」
幾位副將率領軍隊前往金沙鎮,與盟軍商談交換俘虜的事情,順便打探敵情,如今回來想必是有結果了。
「是。」蕭啟韓雙手抱拳,從善如流的領命下去。
陸靳翀見他這麼快就融入士兵的角色,有些意外的扯動嘴角,這個四皇子倒是有點意思,可別讓他太失望才好。
將眼前的事情交給鄭榭,陸靳翀轉身回了營帳,也沒注意到身後那彷彿淬了毒的視線。
鎮北軍中的人不認得四皇子,赫連將軍這個從京都來的武將卻認得。
剛剛蕭啟韓與陸靳翀說話時,朝他看來的那一眼,赫連將軍也沒錯過,他本要向四皇子求救並怒罵陸靳翀的惡行,卻因一陣氣血上涌讓他生生失了機會。
眼看著蕭啟韓從他面前離開,赫連將軍顫抖著唇,發不出半點聲響,只能將凝聚怒火與怨恨的眼睛,死死瞪著陸靳翀。
…
陸靳翀前腳剛到營帳,霍副將等人後腳便進來了,幾個將軍一出現,立馬急著追問校場的事。
他們一回到軍營便聽說了,要不是陸靳翀召他們議事,真想先去校場看看是怎麼回事,順便確認赫連將軍是不是真挨了六十軍杖。
陸靳翀倒也不避諱,將今日之事簡單說了一下。
幾位將軍聽完前因後果,都是一副大快人心的模樣,紀將軍率先拍案而起,「陸小子幹得好,就該給他點教訓。」
「六十軍杖有他好受的,估計要好長時間不能下地了,倒省了不少麻煩。」
陸靳翀等他們說完了,才將話題拉來正軌,「你們這次去金沙鎮,結果如何?」
「盟軍這回很痛快,沒怎麼談便定下來了。」霍將軍說起此事,神色不由鬆緩下來。
上次那場戰打得盟軍措手不及,捉拿的俘虜更是近萬數,把之前被俘的將士換回來綽綽有餘,剩下的還能換些好處,這比赫連將軍挨軍杖更加叫人振奮。
若不是利用盟軍輕敵,還有陸靳翀帶來的那場漫天大火,恐怕不會贏得這般快,這般徹底。
「聽說盟軍自戰敗以後,雙方便內鬥不斷,現在為了三座城池更是爭得厲害。」紀將軍不忘補充道。
之前盟軍想一鼓作氣攻破鎮北關,好分食更大的肥肉,自然沒心思處理三座城池的事。
只是先前那一戰,直接打破了盟軍的幻想,如今怕是不敢再靠近鎮北關,只能先拿穩三座城池。
另外兩座城鎮都已劃分清楚,如今就剩金沙鎮還未商量妥,盟軍為了它都快刀戎相見了。
陸靳翀聽到這個結果,只能算意料
之中,「傳令下去,讓四萬兵馬到金沙鎮外十里地紮營。」
盟軍內鬥豈能錯過,陸靳翀決定去隔岸觀火,逮著機會還能檢點便宜。
「末將領命。」霍副將幾人立即躬身回道,臉上都是躍躍欲試的表情。
現在沒了赫連將軍搗亂,他們也不必再束手束腳,拿回三座城池不過遲早的事。
秦鴆這次犧牲得值啊,幾個副將都暗戳戳的想。
已經被人送回營帳的秦鴆,接連打了三個噴嚏,還因此牽動了傷口疼得齜牙咧嘴。
赫連將軍受罰一事早就傳遍了鎮北軍大營,每次軍醫上藥時巡邏士兵都要圍著主帥營帳轉幾圈,就為了多聽幾聲他的哀嚎。
但隨著陸靳翀的命令下來,將士都忙著收拾東西,前往關外安營紮寨,很快便將赫連將軍拋諸腦後了。
…
北關大捷的消息傳回京都,大喜之餘眾人才知陸少將軍是以主帥之職,手握兵符之權回到鎮北軍中的。
陸靳翀一戰成名,順利抗下父親的重擔,短時間內鎮北軍的軍權是不會旁落了,眾人對陸家越發忌憚討好。
赫連將軍府邸卻愁雲慘淡,一旦陸靳翀坐穩元帥的位置,赫連將軍這個主帥便難保全了,赫連夫人封侯的美夢破碎,如何能不焦急。
「今日一早突然多了不少風言風語,都在暗諷陸家功高震主,不用想就知道是誰在搞鬼。」陸玖剛從外面回來,便忍不住到齊玥面前告狀。
除了那位成天想取代陸家的赫連夫人,還有誰會這麼蠢。
齊玥放下手中的書冊,一臉淡然的搖了搖頭,「既是風言風語,不聽也罷。」
「少君,咱們就這麼放任不管,要不讓夜驍出手,給赫連家找點麻煩。」陸玖暗搓搓手,已經安耐不住想給對方點顏色看看。
齊玥卻不贊同,「這種流言站不住腳,很快就會消停的,貿然動作反而引火上身。」
畢竟陸靳翀剛打了勝戰,把敵軍逐出鎮北關,現在傳出功高震主,難免會有卸磨殺驢的嫌疑。
更別說盟軍佔領著三座城池,聖上還需要陸家,無論如何,都不會讓流言發酵的。
事實與齊玥想得差不多,流言蜚語果然很快被人壓下,激不起半點水花。
外面的明潮暗涌都彷彿與陸家無關,日子過得一如既往,有了陸將軍在身側,陸夫人安心
的將所有精力都放在兒子們身上,幾乎足不出戶。
齊玥也一直待在自己的別苑,將是是非非隔絕在外。
可惜樹欲靜而風不止,這天劉大人約了齊玥在茶樓面見,商量借船出海的事情。
關於甘薯苗劉大人顯然比他野心更大,還想再出海碰碰運氣,於是想通過齊玥向林家借船借人,親自前往外域一趟。
這件事倒也不難,齊玥很快答應下來,原本一切都挺順利的,可就在他告別劉大人起身離開時,卻在茶樓門口與一個女子迎面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