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07.

等江雨茉跟段野回來時，幾個朋友眼尖地發現他換了衣服。

段野之前穿的是黑色短袖，這會兒也是黑色，但一看就不一樣。這兩人剛才去做什麼了？郭世超跟段野那是從小學開始的交情，但即便如此，也不敢拿這種事去調侃。他們男生湊在一起的時候，開黃腔是常有的事，什麼限制級話題都能聊，有的男生還會將那些感情經歷當成「勳章」來炫耀，在旁人眼裡，這樣的男生沒有節操沒有下限，但這些人也是看菜下碟的，不管跟段野關係多麼好，不管聊得多麼起勁，誰也不敢在段野面前用那種不好的語氣以及辭彙提及江雨茉。

十七八歲的年紀，還不懂珍視是什麼意思時，就已經這樣做了。

江雨茉的成績不算好，可跟他們也不是一路人。別的學校也有跟他們打交道的混混，三天兩頭的換女朋友，還會在他們面前吸一口煙再渡過去，女朋友被嗆得咳嗽，旁觀者起鬨大笑。

也因為如此，那幾個人對他們的女朋友也不會太尊重。

就算頂著女朋友的名頭，手底下的小弟也敢開黃腔。

他們是還沒成年，可也知道，什麼人能開玩笑，什麼人不能開。

比如江雨茉，他們都知道段野還沒追到她，但不敢不規矩。

郭世超他們就當眼瞎沒看到。

顏晴跟江雨茉的關係極好，就沒那麼多顧慮，江雨茉才坐下來，顏晴就湊過來在她耳邊問道：「幹什麼去了，段哥怎麼換了衣服。」

段野訂的是大包廂。

幾個人都是麥霸，吵得不行。

江雨茉也不好大聲嚷嚷，跟顏晴咬耳朵，「他衣服不是髒了嘛，我看他怪難受的，而且……今天花費挺多，你懂的。」

沙發卡座都坐滿了。

其他人倒是想讓位置，但段野不想坐。

偏偏江雨茉的身旁又被她的閨蜜兩大護法佔著。

他阻攔了趙正他們讓座，徑直坐在不遠處的高腳凳上。

包廂里的射燈五光十色，照在江雨茉身上也是流光溢彩。

他見她跟朋友們說悄悄話，水潤的眼睛里滿是笑意。

孫夢婷也湊了過來，「段哥身上的衣服你買的吧？」

顏晴就有些不好意思了，「我不該扔奶油的……」她頓了頓，「多少錢，算我買的吧。」

江雨茉假裝掐了她胳膊一把，「用你買呀，那算怎麼回事！」

顏晴反應過來，「行行行，你家段哥哥的衣服只能你買，是吧是吧~」

「那也不代表你就逃過一劫了。」江雨茉正襟危坐，「開學一周的烤土豆你包了啊，我的。」

「胖不死你。」顏晴笑眯眯的，挽著江雨茉的胳膊，很高興的樣子，「我包就我包，不止烤土豆，冰淇淋我也包了。」

三個女生鬧作一團。

還是孫夢婷反應過來，推了顏晴一把，沖她使眼色，「不要對著雨茉又拉又拽又摸的，」她壓低了聲音，只有她們三個人聽到，「你們瞧，段哥那羨慕嫉妒的小眼神哦。」

江雨茉下意識地看向段野。

果然他注視著她。

四目相對，段野怔了一怔，起身，彎腰從一邊角落裡翻了一瓶礦泉水過來，擰開瓶蓋后再遞給她。

江雨茉接了過來。

段野也不想坐了，乾脆就靠在一邊的鏡面壁上，如一張放鬆的弓。

顏晴對孫夢婷眨了眨眼，「走，我們去選歌，把位置讓給段哥。」

她很自覺。

江雨茉抓著她們不讓走，但一個人是搞不過兩個人的。

顏晴跟孫夢婷剛起身去了點歌台那裡，沒多久，段野就過來坐下了，坐在江雨茉旁邊。

段野本身就是個存在感很強的人。

他一坐下，旁邊的一些人都自發地擠了擠，給他們兩個人讓出更多的位置來。

也許是心理作怪，江雨茉都有一種，突然安靜下來的錯覺。

這一年，華語樂壇才人輩出。

好多好多金曲，大家都爭著點歌、唱歌。

郭世超的音感很強，他正在坐在高腳凳上，看著屏幕上的歌詞，拿著麥克風投入的唱歌——

「她粉嫩清秀的外表像是多汁的水蜜桃，誰都想咬。」

江雨茉正處於含苞待放的年紀，皮膚如白瓷般細膩，眼角下有一顆淺色的痣，幾乎沒有任何的瑕疵。這個年紀的女孩子，不需要粉底液腮紅的堆砌，也足夠的明亮秀麗。

情竇初開的少女，沒有經歷過社會打擊與生活的風霜，有一股由內而外的天真爛漫。

眼睛是清澈的，笑容是純真的。

這是段野見過的最美好。

是即便很多年以後，都不會忘記的美好。

她眼神慌亂，卻強裝鎮定的看著大屏幕上的mv。

放在膝蓋上的手不自覺地收緊了。

包廂里的冷氣很低很低，她的手臂都涼涼的。

「她嘴上亮麗的唇膏，有一股自信的驕傲我看得到。」

段野的心上，好像有羽毛拂過。

喜歡江雨茉的人有很多，但用那樣專註的目光看著她的，一直一直以來，只有段野。

十幾歲的男生的喜歡浮於表面。

好像只是年紀到了就喜歡上某一個人，但有更多的事情比這個人重要，比如網吧里的遊戲廝殺，比如背著父母偷偷嘗過的那一口煙，因此，青澀卻又不那樣專心。

段野不一樣。

他很專心。

江雨茉迷迷糊糊，似懂非懂，最後潰敗於這樣的專註。

在還不知道喜歡究竟是什麼樣，也不知道電視劇里的「愛」是什麼樣時，她被段野看著的時候，就看不到別的人，連帶著收不到「證明自己魅力的情書」時雖有抱怨但不遺憾。

段野的身高擺在這裡，不止腿長，手也長，他輕鬆地搭在卡座上，就像是抱著她。

江雨茉沒看他，但他的視線太強烈，強烈到她忽視不了。臉頰有些發燙，她回頭，怒瞪他，「不要看我了。」

段野眼裡閃過一絲愜意卻又窘迫的笑意，「嗯。」

他學她看向屏幕。

郭世超唱歌很有兩把刷子。

就連唱粵語歌也很像那麼一回事。

……

他們這幾個外人眼中的「壞學生」，都有著自己的特長跟本領。

「不唱么？」段野又問道。

江雨茉緩過了那一陣害羞后，白了他一眼，「你又不是不知道。」

的確，江雨茉什麼都好，性格好，朋友多，長得好看……但五音不全。

難以置信，她的聲音很好聽，不是江南水鄉的軟糯，是那種讓人在夏天都很清爽的清脆，但她就是五音不全。

之前她也唱過歌，被郭世超取笑「茉姐你是不是在讀課文」……

江雨茉不開心，段野用眼神警告了郭世超，郭世超慫了，但那以後，江雨茉怎麼都不肯在外面開嗓了。

「你怎麼不唱。」江雨茉又問。

段野不愛出風頭。

他搖了下頭，微微傾身，頓時江雨茉感覺整個人都被他的氣息包圍籠罩了。

他嘴裡嚼著趙正給的綠箭，一開口便是清涼的味道，在這樣的場合之中，他的聲音低低沉沉的，「那要不要出去走一走。」

江雨茉遲疑了一會兒，還是點了下頭。

「那我們逃吧。」段野明顯也很高興。

段野起身，假裝自然地圈住她細白的手腕，便往門口走去。

江雨茉有些不好意思，低下了頭。

希望沒人注意到他們。

但大家又怎麼可能注意不到呢，等到他們走了以後，郭世超還拿著話筒，對趙正說道：「打不打賭。」

大家來了精神。

「打什麼賭。」

郭世超賤笑，「來錢的，不來錢沒意思，不刺激。」

顏晴附和，隱約猜得到郭世超要賭什麼，從錢包里掏出五十，豪氣萬丈地啪地按在桌子上，「我出五十。」

「靠，姐玩這麼大？」郭世超笑，「我準備就拿二十的。」

「好玩嘛！」顏晴家境還不錯，不缺錢，「我出五十，你們隨意。」

頓時大家都拿出錢來。

最少的都有二十。霎時間，桌上有一堆皺皺巴巴的錢。

「我賭段哥今天晚上能不能脫單。」郭世超道。

有個人說了一句，「暈，不如賭段哥脫不脫衣服。」

這種話男生都懂。

那個人說完之後就後悔了。主要是氣氛太熱了，他一下話沒過腦子。

這也就是段野沒在場，他如果在，這事小不了。

「哥，姐，我嘴臭嘴臭。」他自打嘴巴，又求爺爺告奶奶似的，「這話別傳到段哥耳朵里啊，不然我完了。」

郭世超臉色也不太好看。

這個人跟他們關係也不是很鐵，都是臨時來的。

今天來者是客，段野明顯也不可能把人趕走。

趙正罵了一句，「你他媽賤種吧。」

顏晴沒了興緻。

她們包括江雨茉，跟段野本來就不是一個圈子的人。段野身邊人太多了，說是魚龍混雜也不為過，跟他很鐵的都很尊重江雨茉，可也有跟他關係也就一般的。

但不管跟段野熟的，還是不熟的，都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別惹江雨茉。

……

跟好感共同存在的是尊重，這才是喜歡。

然而這一點，別說是十幾歲的男生，很多自詡成熟的男人也不一定懂。

因為喜歡，容不得別人對她有一絲絲的輕慢。

可這個時候的段野並不知道，因為不夠強大，十七歲的江雨茉所遇到的輕慢其實都是因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