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9章 又是一年
老話說得好,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紙終究還是包不住火的。
儘管李士群在得知此事之後便立刻下令封鎖了消息,但吳世寶的死訊卻還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很快便傳遍了整個上海灘。
許多人聞訊皆拍手稱快,要知道近年來,那吳世寶仗著自己的後台老子是汪偽政府,平日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早就招致了不少人的不滿,故而在絕大多數人眼中,塔羅的這樣一個凄慘下場,絕對是老天開眼,罪有應得了。
然而對於知情者,尤其是76號內部高層而言,一個個卻都表現得噤若寒蟬,甚至對此事全都不約而同地選擇了避而不談。
以致於這樣遮遮掩掩的態度,反而讓民間對吳世寶的死衍生出了很多種說法。
第一種說法他是被日本特務秘密殺死的。即吳世寶出獄后,日本人懷恨在心,認為他讓日本人丟了面子,也為了震懾當時的上海幫會,警告他們日本人的東西你們不能動。於是日本特務就收買了吳世寶家裡的廚子,讓廚子在雞湯麵中下毒,將吳世寶毒死了。
第二種說法是,吳世寶出獄當天,就跟李立群在車上大吵了一架,隨後李立群就讓人毒死了他。原來在坐牢期間,吳四寶答應和日本軍方合作。李立群雖然是汪偽政府的人,但他內心非常痛恨日本人,他知道吳四寶心狠手辣,如果為日本人辦事,那會對上海不利,因此他就毒殺了他,防止他和日本人合作。
「這麼說,你的目的就是要他離開?」
或許正因如此,每年春節的時候,為了不讓自己回憶起悲傷的往事,整個正月老根叔都會拿出一整年的積蓄,把家裡的氣氛搞得熱熱鬧鬧的。
「海棠姐,你可千萬別這麼說,就算你有這樣那樣的缺點,我和阿牆哥也是不會嫌棄你的。」
「誒,妹子,現在叫部長可有點為時尚早了吧?」李士群聽了趕忙糾正道,但臉上卻是十分地受用,畢竟自打自己暗中配合幹掉了吳世寶之後,汪精衛那邊就誤以為自己吃了大虧,於是便開始暗示讓他來兼任警政部長一職。
「就是!」海棠連忙出言附和,「有些人啊,就是喜歡自以為是,總覺得自己能夠看透人心,成天算計來算計去的,也不嫌累!」
「來了啊!坐!」然而不等明樓落座,周佛海便有些急不可耐地問道,「那件事情,你辦得怎麼樣了?」
「什……什麼?」此話一出,海棠頓時就被驚得瞪大了眼睛,甚至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正說著,難得在家的李士群聽到動靜也從樓上走了下來,「喲,是關露妹子來了,過年好呀!」
「這不是過年了嗎?我這個做妹妹的怎麼也得過來拜訪一番不是?既然要來,也總不好空著手來呀,您說是吧?卿姐,過年好呀!妹子在這給你拜年了!」
「難是不難,只不過……」
「喲!妹子,你說你來就來吧,怎麼還帶這麼多東西啊?來來來,快進來,外面冷!」
李牆則聳了聳肩,「拜託,我大小好歹也是個主任,吃點喝點難道還要特別找個理由么?再說老話講得好,沒出正月都算年嘛!」
「家裡的長輩,自然是姓胡了,至於名字,請恕小妹不便相告。」
「哎呀,瞧我這腦子,怎麼把這個給忘了,妹子稍等,我去給你包個大大的紅包!」葉吉卿跟在李士群身邊這麼多年,自然知道兩人有正事要談於是便連忙就坡下驢,上樓去了。
不得不說,海棠的這一番話還是挺夠勁的,但那松岡由衣非但沒有生氣,反而很是贊同地點了點頭,「嗯,海棠姐,別的不說,你的這個想法,我還是挺贊同的。自打南進作戰開始以來,雖說我大日本皇軍一路勢如破竹,接連攻佔了香港、新加坡、馬尼拉以及英、美、荷在東南亞的多個殖民地,但在我看來,這樣的戰略攻勢雖猛,但卻很難持續下去,很快便會因為力竭變為守勢。真到了那時……」
「嗯,光有草案可遠遠不夠,就算沒有合適的時機,也要趕在正月十五之前,否則真要是讓那姓李的坐上警政部長的位子,可就麻煩了。」
「你以為我會相信你的鬼話?」
儘管這些都是這個身體前任主人的記憶,但即便現在回想起來,都能讓李牆感到很明顯的懷念。
「也就是說,日軍攻守形式轉變之日,就是我們正式分道揚鑣之時,我說的沒錯吧?」
「信不信由你,或許在你看來這個約定聽起來十分的荒唐,但在我眼裡,能夠為帝國除掉一個威脅巨大的隱患,還是十分值得的。畢竟從南造雲子的死,到高冠吾和李士群之間的鬥法,再到最近的吳世寶之死,幾乎全都是阿牆哥一步步暗中布局,秘密謀畫的,所以無論是站在個人的感情立場,還是國家立場,非到萬不得已,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想與這樣的人為敵的。」
第三種說法則是李士群和日本人合謀陷害並毒殺了吳世寶,表面上放吳世寶出獄,實際就在放他離開的那天早上,日本人就在早餐里下了毒,而且強迫他必須吃完才能離開,吳世寶沒有辦法只能硬著頭皮吃下。
「過年好呀,李秘書長,額不,或許我應該稱呼您一聲李部長才對。」
……
看得李牆微微有些出神。
「就這麼簡單?」
「叫什麼?」
「嗯,就這麼簡單。」
「海棠姐……」
然而相較於那些已經猶如驚弓之鳥,人人自危的漢奸特務,李牆的明府里倒是一派熱鬧非凡,充滿了喜氣祥和的氛圍。
「當然可以,一切全憑李部長安排。」
「嗯,說得在理。妹子不愧是報社的副主編,看待問題的角度就是不一般。」說著,李士群便看了一眼茶几上的那些禮物,隨即便轉頭略帶埋怨地對葉吉卿說道,「你也是,妹子今兒個過來帶了這麼禮物,你也不說給你包個紅包!」
松岡由衣卻苦笑了一聲,「海棠姐,你該不會天真地以為我僅僅是因為對阿牆哥的感情,才答應跟你們合作得吧?我當然是有我自己的目的了。」
……
就在李牆還在為往事傷感之際,一輛黃包車便已然在李士群私宅的門前穩穩地停了下來。
「好。」
「說吧,什麼事。」一進門,李士群便直接開門見山地問道。
一見來人,手上還拎著不少禮物,那葉吉卿自然是心花怒放,十分熱情地將其迎進了屋裡。
李士群這才轉頭對關露說道:「跟我來吧!」
「嗯,那這件事就這麼定了,回去等我消息。」
「家裡的長輩?」李士群眯縫著眼睛看著眼前的這個女人,彷彿是獵手在審視自己的獵物一般。
「不過什麼?」
「算是吧!不過在那一天到來之前,我還是會不遺餘力地爭取你們的,畢竟你們兩個可是我從小到大為數不多的朋友了。」
徑直來到院子里,此時的天空正零零散散地飄著雪花,院中的草木也已披上了一層淺淺的銀裝,池塘正中那座孤獨的假山映著銀白色的光芒,就像是一座安靜地矗立在墳前的墓碑一般。
「哼!牙尖嘴利!我說的是誰,誰心裡清楚。別以為你們日本人最近打了幾個勝仗,又佔了幾個地盤就多了不起,小心樂極生悲!」
「呼!」想到這,李牆的眼角竟不自覺地濕潤了,於是便深深地吸了口冰冷的空氣,又狠狠地將其吐出,隨手將眼角已經凝結成的白霜拭去,輕聲說道,「快了,就快了!日本鬼子的好日子就快到頭了,等把鬼子徹底趕跑了,我就帶著海棠丫頭回去看您,當然還有您最愛的城西燒鍋!」
「夠了!」一提到死去的老根叔,原本心情還算不錯的李牆便摔了碗筷,憤然起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一旁的關露則適時地恭維道:「不早了不早了,不瞞您說,就連我在雞鳴寺的朋友提起您的時候,都已經改稱李部長了,您也要提前適應一下這個新稱呼嘛!」
「我說阿牆哥,這除夕都已經過了,你這唱的又是哪出啊?」看著面前那一桌子豐盛的酒菜,松岡由衣雖早已心知肚明,卻還是故作驚訝地問道。
話音未落,明樓便推門走了進來,「周先生,您叫我?」
「另外,常州和無錫交界處的橫林鎮上有一個大丸洋行,雖說表面上只是一個普通的商行,但實際上卻是日本人的糧食採購總站,同樣也是高冠吾的大本營,以你的能力,想在那裡做點文章應該不難吧?」
「進來!」
說到這,松岡由衣便忍不住偷偷看了李牆一眼。
明樓連忙又站直了身子,恭聲回道:「您放心,具體的草案已經成型,只等一個合適的時機就可以實施了。」
聽到這,李士群微微點頭,沉吟了片刻之後才終於鬆口回道:「好吧,我可以答應你,不過時間地點,都必須由我來決定,如何?」
上海,周公館。
「叩叩叩……」
「是的。」
「好好,過年好!」
周佛海這才點了點頭,隨即便將一個文件袋遞了過去,「喏,這是我派人秘密搜集的那姓李的黑料,回去之後想辦法報出去。看看他有什麼反應,然後再做計較。」
話音未落,一個打扮時髦的女人便下了車,付好了車資之後便拎著大包小裹的禮品敲開了李家的宅門,從容不怕地走了進去。
「你說的沒錯,海棠姐,老根叔的事,是我不對,我向你道歉……」
不知為何,李牆突然間懷念起了小時候跟老叔在山上打獵的日子,那時候雖然幾乎每天都在飢餓和寒冷中度過,但卻時刻都懷揣期待,期待著獵物上鉤,也期待著能跟村子里的人都換些糧食果腹。
儘管只是口頭許諾,但根據李士群的推斷,最快年後,自己就能如願以償地坐上這個部長之位,跟周佛海平起平坐了,到時候收拾一個小小的高冠吾,還不是易如反掌,手到擒來?
總之雖然說法很多,但究竟哪一種是真的,誰也說不清楚。
松岡由衣則有些不以為然,「區區一個狗腿子而已,值得這麼大費周章嗎?要我說一定是有什麼天大的好事才對,我說的沒錯吧,阿牆哥?」
如果不是老根叔他們,自己恐怕也跟那些村民一樣,被那些下山搶糧的土匪,殺死在那個春節了吧?
出來之後擔驚受怕了幾天之後發現沒事,這才放下心來,可實際上日本人下的毒其實是一種慢性毒藥,含有劇毒敗血性毒菌,在繁殖期間並無任何反應,可一旦發作便無藥可救了。
「是,卑職明白!」
李牆則依舊自顧自地享受著面前的佳肴,淡定如常地介面說道:「放心,真到了那時,我自會遵守之前的約定,離開這裡,不再回來,直至戰爭結束。」
「小姐,我們到了。」
不想話音未落,一旁的海棠便毫不客氣地拆穿道:「嘁!明知故問,自然是為了慶祝吳世寶那個王八蛋徹底歸西了!」
「別!你用不著向我道歉,我也沒資格替他們原諒你,真要道歉的話,等你死了自己下去道歉好了!」
一想到這,李士群自然整個人都神清氣爽起來。
而民國三十一年的春節,就在這樣詭異而又振奮人心的氛圍下來臨了。
「是這樣的,家裡來信了,有位長輩對部長您仰慕已久,恰巧路過蘇州,想請您吃頓便飯,不知李部長可否賞臉?」
「沒錯!」
說完,便帶著關露進了書房。
「好一個朋友,呵!」海棠聽了不由得冷笑了一聲,「說得好聽,你知道你把我們騙得有多苦嗎?要不是你,老根叔他們……這就是你對待朋友的方式?活該你沒朋友!」
「高冠吾那邊倒是不足為慮,只是日本人那邊……」
「你只管放手去做,至於日本人,我自辦法應付。」
「是!」(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