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深藏功與名
白雨澤帶著賽紅杏走到門口,將在門外眼巴巴張望著的了塵小和尚給接了進來。
「掌柜的。」
看到賽掌柜過來,攔著了塵的小二立馬讓到了一旁,對著賽紅杏恭敬地點了點頭。
「你去忙吧。」
賽紅杏擺了擺手,打發走了自傢伙計。
「了塵大師,雖然您是能降妖除魔的高僧,但我賽紅杏平日不做虧心事,也不怕您會收了我。」
賽紅杏輕哼了一聲,開口道:「我今天不跟你計較,不是畏懼您的手段,而是純粹給白公子面子。」
說完,賽紅杏伸出胳膊,斜倚著腰肢,準備趁勢半靠在白雨澤肩膀上。
可白雨澤卻不著痕迹地側開了身子,讓倚了個空的賽紅杏一個趔趄,幸好她腰力相當可以,這才一晃之後立馬穩住了身形。
只不過從她胸口那洶湧的起伏,還是能看出,剛剛那一下,賽紅杏還是受了些驚的。
老闆娘這香艷的一幕,頓時看得旁邊那些排隊的男性顧客們眼睛都直了!
賽掌柜的風姿,也是這齊淵鎮上有名的一景兒。
白雨澤神遊物外,避開了賽紅杏那幽怨的目光。
「看來以後這歸賓樓得少來了。」
白雨澤在心中暗暗道:「賽掌柜看我這眼神是越來越說不清楚了,再這樣下去,要不了幾天,鎮上那些八卦的傢伙,恐怕就要傳出好幾個版本的我對她不負責任、始亂終棄的風流韻事來了。」
「賽掌柜,小心著點,可別摔了。」
呂卿蒙從後面跟了上來。
「罷了罷了,來人,把門口這牌子給撤了吧。」
賽紅杏擺了擺手,開口道。
「了塵,賽掌柜寬宏大量,你還不謝謝人家?」
呂卿蒙沖著了塵小和尚使了個眼色,開口提點道。
「哦!」
了塵小和尚聞言立馬反應了過來,雙手合十,口中宣了聲佛號道:「阿彌陀佛,雖然小僧也不知道之前是如何得罪了您,但還是感謝您的諒解,正如小僧之前所說的那樣,您真是個善良的大……」
就在了塵小和尚嘴裡「大嬸」那兩個字即將脫口而出的瞬間,一道白影閃過,原本靜立在一旁的白雨澤不知何時來到了他旁邊,閃電般地探出手,一把死死捂住了他的嘴巴,將那最後一個字給死死堵在了他的嘴裡!
白雨澤靠犧牲自己的魅力,這才好不容易換來了賽掌柜的網開一面,他可不想再被了塵這個直男癌給弄得功虧一簣!
「燕捕頭和老王他們都在樓上等了好一會兒了,我就先帶了塵他上去了。」
白雨澤一手捂著了塵小和尚的嘴,一邊沖著賽掌柜點頭訕笑了一聲,而後不顧了塵小和尚的掙扎,將他生拉硬拽著朝二樓走去。
「他剛剛說,我真是個善良的大什麼?!」
賽紅杏狹長的鳳眸微微一眯,輕咬著銀牙,對著愣在一旁的呂卿蒙問道。
「呃……他是說,大……大……」
呂卿蒙支吾著,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賽掌柜那對傲人的渾圓上。
「大什麼?!」
賽紅杏叉著小蠻腰,神色愈發不善。
「他是想說,您真是個善良的大……家閨秀!」
呂卿蒙急中生智,總算是想出了一個合適的說辭,來應對即將發飆的賽掌柜。
「呂夫子還真是好學問。」
賽紅杏冷笑了一聲,看著正拿袖口不住擦汗的呂卿蒙,
她拍了拍手道:「行,我也不為難你了。」
呂卿蒙頓時如蒙大赦,立馬拱了拱手,轉身快步朝著二樓走去。
不僅是為了趕緊離開這個尷尬的是非之地,而且他也擔心,了塵小和尚已經上去這麼會功夫了,他要是再去遲點,那一桌子菜未必就還能剩下多少了!
「掌柜的,我來幫您撤牌子吧!」
先前的小二殷勤地對著賽紅杏道:「這牌子可是好木頭做的,就這麼扔了可惜了,不如劈碎了,放到後院的柴火堆里去吧。」
「不急。」
賽紅杏舉目看向二樓迎春閣的方向,搖了搖頭道:「先放在倉庫吧,我總有預感,就以了塵大師的那張嘴啊,保不齊什麼時候,這塊牌子就又要派上用場了!」
……
呂卿蒙來到二樓的迎春閣單間之後,此時今晚赴宴的人才總算是悉數到齊了。
「你幹嘛去了?我們這一桌子人,全都在等你呢!」
燕捕頭扶了扶頭上那寬大的官服制式帽子,沒好氣地對著呂卿蒙道:「快坐下,這菜早都上齊了!」
呂卿蒙拱了拱手,掃了一眼桌上那色香俱全的菜肴,又看了一眼被白雨澤按住的了塵小和尚,這才恍然大悟,又沖著白雨澤拱了拱手。
要不是了塵被白雨澤給按住了,現在桌上這些菜,恐怕已經少了一半了……
「來來來,大伙兒別客氣,吃吧!吃吧!」
燕捕頭招呼了一聲,而後率先動起了筷子。
小豪盯著桌上的一個蹄髈兩眼發光,剛準備伸筷子,卻被一旁的老王橫了一眼,低聲道:「別不懂事,讓燕大捕頭和呂夫子他們先吃。」
小豪委屈地撇了撇嘴,儘管心中不理解,但卻又不敢當眾違逆自己的父親。
對於他這個年紀的孩子來說,成年人之間的先後尊卑,還是太遙遠的事。
「來,小豪,放心吃,沒關係的。」
白雨澤微笑著從醬蹄髈上夾下一大塊肥中帶瘦的肉,放到了小豪的碗中,微笑著道:「你現在正是長身體的時候,要多吃些好的,才能茁壯成長。」
「謝謝白大哥!!」
小豪的臉上再次綻放出了天真的笑容,立馬美滋滋地大快朵頤了起來。
「這……」
老王看了一眼還碗里空空的燕捕頭和呂卿蒙,臉上浮現出了一抹尷尬之色。
「孩子現在還小,正是該吃吃、該喝喝的年紀,這是天性,不要想著這麼早就強迫他去學什麼是尊卑貴賤之分。」
白雨澤一眼便看破了老王的心思,平靜地開口道:「所謂赤子之心,這是一種未經污染的、非常寶貴的品質,如果你現在就讓小豪處處受拘束,孩子的思想也難免會被束縛住,這樣即便是入了學塾,也讀不出名堂來的。」
老王抿了抿嘴,對於白雨澤干預他管教兒子的行為心中有些不滿。
不過一想到白雨澤是呂卿蒙的朋友,便搖頭一嘆,不再多言,起身斟酒去了。
推杯換盞、觥籌交錯間,一頓飯吃得倒也還算盡興。
到最後,呂卿蒙他們都酒足飯飽之後,桌上便只剩下燕小七跟了塵小和尚兩人,還在分別對桌上的葷菜和素菜進行著最後的大掃蕩。
「燕大捕頭,這,這個你拿好。」
出了歸賓樓之後,老王拉住了醉醺醺的燕小七,從懷中摸出一個木匣,朝著手中遞去,開口道:「一直都想好好謝謝您,幫我們勸服了呂夫子,讓他同意接收我們家小豪去學塾里讀書,我們一家全都對您感激不盡!」
「這匣子里是一株老山參,剛剛吃飯的時候沒拿出來,是怕到時候喝酒喝高了的話,走的時候忘了拿,現在您一定要收下啊!」
說完,他回過頭沖著一旁的呂卿蒙憨厚的一笑,開口道:「呂夫子,您放心,您也有一份的,我呆會拿給您,看您身子瘦弱得很,正是需要滋補。」
「嗯?什麼勸服呂夫子?我什麼時候幫你們勸呂卿蒙啦?」
燕小七扶了扶頭上那寬大的制式官帽,露出了自己那對醉意朦朧的小眼睛,搖頭嘟囔著道:「這東西我不能要!書書上是怎麼說的來著?嗯……對了!無功不受賄!」
「……」
呂卿蒙沒好氣地在一旁糾正道:「那叫無功不受祿!」
「哎呀!都一樣!我,我走了……」
燕小七擺了擺手,而後又美滋滋地抱著一個空酒罈子,踉踉蹌蹌地朝著街角走去。
「這……」
站在原地的老王夫婦卻是愣住了,有些茫然地看著呂卿蒙道:「呂夫子,那不是燕捕頭幫忙,您是為什麼突然改變主意,答應收我們家小豪的?」
「當然是因為白兄的力薦啊!」
呂卿蒙一臉理所當然地開口道:「要是沒有白兄開口,你以為燕小七能說服我?他不過一個捕頭而已,連個字都不認識,他又不是縣尊大人!」
「白先生!我……」
聽到這話,老王驚訝地轉頭看向一旁沉默不語的白雨澤,臉上頓時浮現出了一抹羞愧之色,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先前他還在心裡不滿白雨澤干預他管教兒子,可卻沒想到,自家兒子能有機會入學讀書,竟全都是白雨澤的功勞!
老王沒念過什麼書,不知道什麼叫深藏功與名,但卻知道什麼叫助人而不求回報。
那種在村裡長輩們嘴裡口口相傳的高尚的人,說得不就是白雨澤嗎?
「白先生,那這老山參……」
老王將木匣遞向白雨澤,可是他的手才剛剛伸到一半,卻被白雨澤給攔住了。
「我身子不虛,也不缺錢,這老山參於我如同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白雨澤搖了搖頭道:「你還是留著它換些銀錢來,將來給小豪買書籍和文房四寶吧。」
說完,白雨澤抬眼看了眼已經暗了下來的天色,輕輕拍了拍老王的肩膀,若有所指地低聲開口道:「天色不早了,這次就在鎮上住一晚,不要再抱著僥倖心理連夜往村裡趕了,就算你不怕,可身邊還有老婆孩子呢!記住,你不會每次都像上次那麼好運的。」
說完,白雨澤慵懶地打了個哈欠,招呼著一旁的了塵小和尚和呂卿蒙兩人,轉身離去。
老王愣在原地,心中此刻卻是翻江倒海!
聽完白雨澤最後那番話之後,他只感覺心跳如擂鼓,渾身直冒汗,腦海中原本那一縷醉意,此時也是徹底清醒了過來!
他回想起來,上次連夜趕路回村前,是白雨澤最後將那半罈子酒在手裡搖晃了幾下之後,才特意遞給了他的!
在路上,他被那些詭異的藤蔓追殺時,也是因為喝了罈子里的酒,所以跑得比平時快了許多!
最後當他被藤蔓給纏住之後,也是罈子里的酒水灑了出來,這才燒毀了困住他的藤蔓!
如果沒有白雨澤給他的那半罈子酒,他那晚絕對早已喪命,根本不會有機會逃到歪脖子樹上!
「所以說……那晚,其實是白公子救了我?!」
老王只感覺自己腦子「嗡」地一聲,暗罵自己怎麼到現在才反應過來!
「白!」
老王猛地轉過身,剛想高聲叫住白雨澤,可視線中,卻只看到了一襲白衣轉過街市盡頭的轉角,杳然無蹤。
「孩兒他爹,你怎麼了?」
一旁小豪他娘關切地過來問道:「你怎麼就跟丟了魂似的?沒事吧?」
老王抿了抿嘴,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有說破。
他知道白雨澤自己剛剛沒有直接言明一切,應該就是不想太高調。
而且他也不想自己的老婆孩子知道那晚的真相之後為他擔心。
「孩子他娘,小豪,來!咱們一家三口,對著白公子剛剛離去的方向,鞠上一躬吧。」
老王深吸了一口氣,一字一頓地沉聲道:「他對我們全家,都有天大的恩惠啊!」
說完,他自己率先低下頭,深深鞠了一躬。
一旁小豪跟他娘兩人雖然有些不明所以,但看老王這般嚴肅,也緊隨其後,紛紛深深鞠躬。
老王直起身子,回想起白雨澤的風度,又想起他靠著半罈子酒隔空救下自己的手段,心中被深深折服。
「真是活神仙一般的人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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