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贏術敗蟲
袁丸麒知道師姐與己勢不兩立,此番前來,目的是為了將西海毒門拉下台,寄信言語中說明,她跟自己多年不分勝負,再斗無益,術蟲二宗比試,不如讓雙方第二代弟子相互切磋,輸者,自此退出紛爭,將來無顏過問勝者之事。這時他倆言語你來我往,漸漸將話題延伸到了慕容思江、武服愁、袁克憂三人身上。
鍾黛溪溫言道:「師弟,我比你年長七歲,性子卻不得不承認,還跟少年、少女一樣爭強好勝,明人不說暗話,我覺得你西海毒王的稱號響於武林這麼多年,也算得是老生常談。既然決心從此將毒門本事傳授徒子後代,總該換點新花樣,你汲取蟲毒、植蕊練習功夫的手段委實精妙,但確實已成老古董了,師姐手下領導的術宗本事,未必便遜於你。」袁丸麒眉頭一鎖,道:「我何嘗說過術宗遜於蟲宗?師尊當年傳授武藝,教導我們相親相愛,毒功原源一家,又何時分支什麼蟲宗、術宗的了?數十年來,我常常因為跟師姐動手而愧疚不安,師姐又每次都不肯放過,非要在武功上見個高低,咄咄逼人。我看真正跟師父昔年規矩大相徑庭的,該是你才對。」
鍾黛溪道:「這樣說來,咱們兩方其實皆有錯,誰也說不過誰,光靠嘴巴解決不了問題,是也不是?」袁丸麒聽她口氣,已決意判定高下,一場毒門大戰在所難免,斜睨高台下群雄一眼,不由得嘆了口長氣。鍾黛溪冷冷地道:「師弟,你到底同不同意?只要你勝了,蟲宗將來飛黃騰達,輝映千古,術宗滅亡無跡,遺臭萬年,豈非大大好事?哪還有什麼打擾挑事之說?」袁丸麒哼了一聲,聽師姐這般諷刺挑戰,自己若不同意,蟲宗將在天下人跟前顏面丟失,當此情形,退不得,只有進,高聲道:「蟲宗接受術宗的挑戰。」
鍾黛溪微笑道:「很好,很好。你我亟斗多年,也膩煩得很了,讓徒弟們先搶個頭彩,如何?」袁丸麒點了點頭,道:「服愁,克憂,你們上台來。」
武服愁、袁克憂身子一飄,躍上了高台,與師父並肩而立,面對著鍾黛溪和慕容思江。袁丸麒道:「這是你們師伯,先見個禮。」武、袁依言向鍾黛溪躬身行禮,口稱「師伯」,心中卻甚是不滿。袁丸麒道:「這是師伯門下的大弟子,你們也喊她一聲大師姐。」武、袁都比慕容思江大很多歲,屈口聲稱「師姐」,心下更是不平,「師姐」兩字喊得格外勉強。慕容思江微微一笑,道:「蟲宗兩位師兄,你們好。師姐稱謂可不敢當,不論年紀還是入門時間,我都遠不及你們。」鍾黛溪也道:「是啊,江兒做師妹也未嘗不可呢,反而更加可愛,討人喜歡了。」
台下群雄聽了對話,知道今天的盛典大會,已成毒門內部比斗之日,毒王一片誠心,願邀請大家來西海歡聚,怎能忍心出了這些事?都皺起眉頭,喧嘩道:「袁毒王……」「毒王前輩……」袁丸麒手一舉,微笑道:「不打緊,在下的師姐想念袁某,今天過來敘敘舊,不一會兒就又會走的。」鍾黛溪心道:「哼,你好大的口氣。」
眾人仍在忐忑,適才聽鍾黛溪說比試的是兩方徒弟,不自禁轉眼向慕容思江看去,只見她櫻口微笑,肌膚雪白,紫妝眼角邪氣森森,儼然是個十七八歲的小魔女模樣,畢竟年齡嬌小,弱不禁風,實是看不出有什麼過人本事,許多人覺得即將勝利的,定是毒王一方。
袁丸麒道:「你們兩個,誰願先向這位術宗師妹討教?」
袁克憂道:「師父,我來。」踏前幾步,陰沉沉的面容冷冷一笑,「慕容師妹,袁小子本領差勁,待會輸了,千萬不要取笑我。」慕容思江道:「袁師兄過謙,多多相讓才是。」鍾黛溪神態悠閑,向旁退了些許。袁丸麒和武服愁亦退後距離,騰出一塊夠以比武的區域。
袁克憂心想:「不知天高地厚,竟敢為術宗出頭,我要讓你嘗嘗厲害。」右手五指屈而成爪,向慕容思江面門抓去,即將碰到她臉時,卻見她一動不動,微感詫異,稍一走神間,慕容思江不見了蹤影。「嗤」的一聲,後背一股炙熱灼身,忙向前躍進,轉頭看去,一團紅霧彌散,滾滾波動。慕容思江突然從紅霧中突襲而出,伸指向自己雙眼插來,所使手法,像是蟲宗的「巫粉指」。
袁克憂哼道:「這是術宗的武功嗎?」左手一圈,食中二指伸出,使的是術宗的「風華指」,他對慕容思江滿心不服氣,要讓她知道自己功力的厲害。慕容思江笑道:「你這也不是蟲宗的功夫啊。」「巫粉指」和「風華指」二功相交,白煙冒起,香臭味縱橫,僵持不下。過不多時,濃煙各將對方的面容、身影蓋住,袁克憂便收指後退,探情續攻,哪知慕容思江卻不退,攻勢更增,雙掌直推過來。袁克憂心中怒道:「好,我對你客氣,你卻對我不客氣。」雙臂一彎,掌心烏黑,「蜈蚣掌」迎擊過去,砰的一聲,袁、慕容各自身子一晃。
群豪大是驚異,想不到這年紀輕輕的姑娘,毒掌造詣能和袁丸麒的二徒弟不相上下,甚至猶有勝之,個個臉色一變,心覺後面情勢沒想象中那麼簡單。
慕容思江現下一身內功修為,除了恤心宮的《梅花九經》外,儘是瘟妃鍾黛溪所授,究竟修習時日尚短,能與在袁丸麒門下長大二十多年的袁克憂對掌而不敗,已算很不可思議了。楊詣穹在台下瞧了經過,心想:「思江這一掌的內功雖略勝於袁哥,未必比武服愁深厚,這一場就算勉強能勝,下一場和武兄的對決,因有消耗,只怕會吃虧。唉,我到底該希望哪邊贏呢?思江留下性命也罷了,為何會外貌改變?為何從老賊婆處學了一身武功?又為何捲入這場毒門紛爭?」饒是他擅于思索,卻怎麼也想不出,思江被擄去的這一個多月來,她到底經歷了什麼。
袁克憂掏出驅蛇長笛,按劍法而使,與慕容思江翻翻滾滾,鬥了十數個回合。正看得眼花繚亂之際,突聽台下人士猛叫:「小心暗器!」袁克憂一驚,側頭避過,五根「消陽針」離自己太陽穴不過兩寸,猛飛穿梭而過,轉頭喝道:「我跟你無冤無仇,為何發暗器想殺我?」慕容思江嘟嘴道:「你怕嗎?怕就別再比,要麼別學毒功了,暗器又有什麼大驚小怪的?」右腳踢出,向袁克憂足脛襲去。
袁克憂已知這姑娘不簡單,雖武功修為不算太深厚,卻起了殺人念頭,防她詭計多端,亦出腳相拆。慕容思江嬌喝一聲,本來踢向他足脛,忽然變線上揚,改踢他額頭,袁克憂只好舉臂格擋,豈止這也是佯攻,慕容思江又踢回他足脛,當他再次防守時,攻擊一半,又踹他面門。
袁克憂如被戲耍,連上三次當,怒不可遏,待要強攻,忽覺自己兩隻胳膊的肘關節處,似寒冰襲體,鑽心劇痛,知道中了暗器,狂怒之下,欲抬腿踢擊,又覺雙腿膝處中了同樣的暗算,霎時間,四肢經脈盡皆阻塞,奇冷難熬,長笛落地,撲通一聲,身子倒在台上,牙關互擊,矍聲道:「這是霜……霜魔刺……」
武服愁驚道:「袁師弟!」想要過去,卻遭師父攔住。袁丸麒皺眉道:「霜魔刺劇毒無比,我去。」走上前去,隔空指力連戳四下,袁克憂四肢傷處,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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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根細針同時飛出,叮叮叮叮,盡數掉在了地上,幽幽發亮,色彩銀明。拔出這四根「霜魔刺」后,袁丸麒手掌揚動,四串粉末密集成線,分別鑽進了二徒弟的四肢傷口內,手法動作十分迅捷了當。袁克憂覺得傷口很快有麻癢痊癒之象,寒冷痛苦著實減輕不少,想向師父謝恩,卻是出不了聲。
段煦龍在桌席上見哥哥中針受傷,關心安危,騰空飛躍,落在台上,和其他七名同時上台的毒王新徒,一起將他扶在支撐「術堂派盛典開幕式」大帘布的木杆旁。
段煦龍道:「哥,你怎麼樣?」身旁少年們也紛紛道:「二師兄,感覺如何?」袁克憂四肢無力,臉色慘白,狀態虛弱,道:「霜魔刺,好厲害……」段煦龍大怒,轉過身來,上前幾步,對慕容思江戟指而罵:「武林比武,點到為止,同是毒門門下,你這姑娘也太不通人情世故了吧?」慕容思江低下頭去,眼光瞥向一旁,不予理睬。袁克憂顫抖招手,道:「弟弟,你過來。」段煦龍回到他身邊。袁克憂微笑道:「常言道,兵不厭詐,暗器難防,不論比武還是打仗,為達勝利,不擇手段,這是真理,你哥我技不如人,怨不得旁人。」段煦龍道:「可是……」袁克憂搖搖頭,向慕容思江笑道:「慕容師妹果然高明,小子佩服。」慕容思江淡淡一笑,仍不出言。
段煦龍哼了一聲,徵得毒王的同意,與旁人協助,將袁克憂托下台去,讓他在一叢草地旁安睡休息。
武當派練武之餘,也研葯煉丹,王真獅從懷中取出兩顆白丸,過去為袁克憂服下,說道:「敝派『雪真丸』有恢復氣血之效,應該可以幫得上忙。」段煦龍道:「好,謝謝王大俠。」王真獅道:「不客氣。」
將哥哥安頓好,總算鬆了口氣,回到芸悅身邊。苗芸悅低聲道:「龍哥,你看,楊詣穹。」段煦龍道:「嗯?」循她所指方向,向人群深處看去,見到楊詣穹神情痴亂,愈發上前,獃獃地望著台上的慕容思江,唇口微動,像在說些什麼,當下運起內力,側耳細聽,原來他魂不守舍,喃喃不斷地只重複一句話:「她變了,這不是她……她變了,這不是她……」
段煦龍道:「咱們在武當山上聽垣隆真人提過,這叫慕容思江的小姑娘,好像是詣穹的對象。」苗芸悅道:「對的。」段煦龍道:「那該怎麼幫助?」苗芸悅道:「幫助不了,這是人家的事,我們不好介入。還是多關心瘟妃和毒王那邊,接下來會出什麼奇變,如若危害旁人,須得從中阻止。」段煦龍嘆了口氣,點了點頭。
袁丸麒肅然道:「這孩子很好啊,認穴甚准,手法乾脆,果然了得。」鍾黛溪幽幽笑道:「這一場,術宗贏了。江兒下一場要是僥倖將武公子也擊敗,可就……」袁丸麒道:「為時尚早,師姐不要先行斷言。」鍾黛溪嘿嘿一笑,轉過頭去。
袁丸麒打量了慕容思江半晌,尋思:「這小女娃的內功修為,和克憂差不了多少,克憂一時大意,沒料到小女娃表面上聽話乖巧,真正動手時卻暗施詭計,是以疏忽敗了這場。服愁向來穩重多謀,不論武功還是智謀,都不會屈在她之下。」言念及此,微微寬心,說道:「服愁,你也去跟慕容師妹請教請教。」武服愁知道師父這簡單的一句話,實際上是關係西海一宗的生死榮辱,倘若敗了,蟲宗之徒輸給術宗之徒,師門將永世抬不起頭,實在非同小可,無論如何,務必在一場贏了慕容思江,應道:「是。」
慕容思江微笑道:「武師兄,請賜教。」右掌一推,擊向他胸口。武服愁出「五環掌」相迎,二功相交,嗤的一聲,紅煙瀰漫,熱氣騰騰,怪味陣陣。
武服愁道:「你這一掌,是炎冥功,好。」掃堂腿踢出,攻擊慕容思江下盤,一腿甫出,二腿又至,每一招動作,都運上了他苦修多年的毒功內力。慕容思江知自己內功不如他,並不魯莽接招,只一味閃躲,絲毫沒有拳腳相觸,只在間隙中偶爾發出一記怪招,逼得武服愁虛心自保。武服愁靈機一動,要讓她進無可進,退無可退,一記「巫粉指」吸引她的注意,繼而「玫瑰亡靈」掌法左右開弓,旋轉使開,瞬息之間,四面八方,皆是他的紫影舞姿,阻截住了慕容思江的前後去路。慕容思江明知自己中掌后非死即傷,卻毫無懼怕之色,突然之間,她臉上閃過一絲黑氣,十指微微顫動,倏地左掌一揮,一大團黑煙掌力撥消了武服愁的「玫瑰亡靈」,繼而右掌一推,擊向武服愁喉嚨。
武服愁一驚,喝道:「這是什麼功夫?」眼見掌力兇惡,忙蹲身伏地,那團黑煙便從頭頂穿梭而過。誰知煙跡涌動途中,另有腐蝕水滴滴下,武服愁但覺頭頂和後背,如淋酸雨,連連劇痛,心下駭然:「這門掌法,我不能敵。」慕容思江佔了上風,大喜之下,雙掌翻飛揮舞,黑煙縱橫,一粒粒水滴灑在高台之上,臭氣四散,令人幾欲嘔吐,掌力又將武服愁逼來逼去,煞是狼狽,不用多久,必定落敗。武服愁忽然一聲大叫,透過黑煙視角,看清了慕容思江所在,不顧自身性命,揉身而上,雙臂死死抱住了她的纖腰,一意維護蟲宗的榮辱,就算使無賴手段,也絕不能敗給慕容思江。
慕容思江道:「你抱我幹什麼?」剛一說完,忽覺腰肢骨架一陣劇痛,原來武服愁現下正豁出性命,運起散功的危險手法,雙臂倍加裹緊,決定與自己同歸於盡。慕容思江但覺腰肢如被兩條大鐵塊狠狠鉗夾,再這樣下去,上身肯定受力粉碎,不由得害怕,驚道:「你瘋啦?不要這樣啊。」
這變故一起,在場眾人無不驚呼出聲,勸道:「武先生收手,你這至於嗎?」「危險,快下場。」「為什麼以散功手段換取一場勝利?」
有關武功「散功」,一是師父自知大限將至,無精力再繼續教授徒弟,逆轉真氣,將本身所有功力灌注徒弟體內,接著就油盡燈枯,安詳而逝,這門功夫玄妙無比,只有傳聞,極少親見;二是看破世情,對塵世了無牽挂,自願放棄武功的雅士,才有可能做的行為;三是弱者遇強者,難以匹敵,為保全性命,逆流筋脈內力,聚於一點,抵抗強者的殺手,可如此一來,雖能保命,畢生功力卻也全毀了,使這招數,不光白白浪費了一生苦練,更是在眾人面前自取其辱,花光積蓄,比死亡更加難受。刻下西海毒王的大徒弟,竟赫然使起這等手段,決意與敵人同歸於盡,怎不讓人大驚悚然?
慕容思江叫道:「好疼,好疼,我受不了了!你鬆手行不行?」武服愁仍抱著她不放,旁人言語也不加理會,反而雙臂更加緊了,背上白氣不斷冒出,若再持續片刻,一生功力絕對煙消雲散。楊詣穹見愛人生命受到威脅,本該相救,此刻卻心亂如麻,導致渾身發僵,反應遲鈍,僅一動不動地看著台上一系列情況。
鍾黛溪哼了一聲,冷冷地道:「師弟,你調教的好徒兒,這算什麼?」袁丸麒不答,喝道:「服愁,不許如此,一場勝負而已,又非生死搏鬥,你犧牲自己功力,不但算不得贏,還對為師不孝!」武服愁這才慢慢鬆開了對慕容思江的抱力。慕容思江得脫束縛,殺念大盛,臉上黑氣猛地一閃,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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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顫動,雙掌齊推。武服愁長聲慘呼,整個身子飛出了高台之外。
丐幫幫主顧世慈見詠是口宣佛號,王真獅運氣欲起,準備相救武服愁,阻道:「兩位請坐,交給我就行。」身子一躍,離席站地,左掌向天一推,右掌斜斜一引。武服愁在空中連受兩勁,下墜力登時受挪抵消,被顧世慈這招剛柔並濟的力道,穩穩妥妥地送到了地面。十二名毒王新徒一同搶上,將重傷的武服愁托到袁克憂並排處,以「武功殿」煉丹堂的靈藥妙方,盡量為其療傷解毒。
袁克憂道:「師兄,你比我還慘……」武服愁失去了平生練武的一半功力,心中傷痛實難表達,嘆道:「還是沒能贏過術宗,完了。」
但慕容思江受了武服愁的抱力,傷得也著實不輕,幾乎全身都要散架,一時之間不能如常行動,搖搖晃晃,站立不穩。鍾黛溪便走過去,灌輸功力,為其順氣通骨,減輕徒弟的痛苦。
澹臺無冢見識了顧世慈適才所用的丐幫神功,高聲道:「好一招『潛龍勿用』!不愧是丐幫世代嫡傳的掌法,令人大開眼界。」顧世慈淡淡地道:「老夫志在救人,澹臺先生不見笑,已然倍感榮寵。」回了座席上。
袁克憂、武服愁先後輸給慕容思江,蟲宗敗北,術宗獲勝,先前為門派盛典所做的一切,皆成了空事浮雲,在天下人面前聲望倏減。霎時之間,袁丸麒臉上肌肉不住顫動,台下的武袁二人臉色慘白之極,毒王新徒們也伸袖抹拭眼淚,心靈脆弱的,已當場哭出了聲。袁丸麒喝道:「傻孩子們,哭什麼?」眾少年這才止哭。
鍾黛溪為慕容思江輸完功后,收掌而立,又跟往常一樣,淑麗有禮的模樣,微笑道:「不好意思,終究還是師姐贏了。」袁丸麒皺眉道:「想不到你竟將師尊的《相柳寶典》,隨隨便便傳給了這麼一個十幾歲小丫頭。」鍾黛溪道:「對待徒弟,本就該傾囊而授,你的《五毒血經》為什麼不傳給那兩孩子?自己吝嗇保守,怨得了旁人?」袁丸麒搖頭道:「修鍊『五毒血抓』,需要長年累月地積攢五毒功力,方可助長修行。我何時說不傳給服愁、克憂?這兩孩子多年來用功甚勤,頗得我心,本打算術堂派今日成立后,將《五毒血經》傳給他們的。我的五毒血抓,是學自正宗的《五毒血經》,不像師姐你是由師父口傳,兩者性質不同罷了。」
鍾黛溪道:「說到底,你就是迂腐磨蹭,婆婆媽媽,瞧我對江兒多好,《相柳寶典》的『相柳摧心掌』,短短一周內,她便融會貫通地學會了,真聰明。你要是早點將《五毒血經》授給服愁、克憂,今日術宗未必能贏蟲宗啊。」說到這裡,伸手輕輕撫摸慕容思江的頭。鍾黛溪神情甚是滿意開心,多日來的心愿,今天終於達到,真的憑一己之能,挑了師弟的蟲宗,令他今後對術宗卑躬屈膝,再也抬不起頭,忍不住「哼哼哼」地發笑起來。
便在這時,台下一個男子之聲哈哈大笑不絕。袁丸麒轉頭一看,問道:「青城派掌門,請問什麼事這等好笑?」鄧太延道:「我原本以為曹武憐世已經是為人不齒的魔頭了,沒想到有人比他還厚顏無恥,用心惡毒。佩服,佩服,厲害,厲害。」附近許多雙目光,一齊望了過來。
袁丸麒「嗯」了一聲,道:「還望見教,鄧掌門指的是?」鄧太延笑道:「毒王莫要生氣,我所指的人,便是離你不遠的貴師姐,瘟妃鍾黛溪也。」袁丸麒微微一怔。鍾黛溪微笑道:「鄧老師,奴家怎麼厚顏無恥,用心惡毒了?」鄧太延道:「你哪裡都厚顏無恥,用心惡毒。」鍾黛溪不禁有氣,問道:「什麼意思?」鄧太延突然提高聲音,道:「群雄大家們,請聽青城派一言。三天前與同伴聯手打敗曹武憐世的楊詣穹少俠,雖因擅闖禁地而被迫為毒王先生逐出,但他終究是一個俠肝義膽,敢作敢當,見義勇為的好孩子,對不對?」眾派群雄中有不少人崇拜楊詣穹,聽了鄧太延的話,忍不住出聲稱是。
鄧太延續道:「楊少俠以前有一女朋友,純真善良,體貼乖巧,是個很好的姑娘,可有人卻昧著良心,強行將這姑娘擄走,令她與楊少俠分離,後面期間,不知使了什麼手段,竟將這姑娘活生生改造成了一個是非不明,心機狡猾,擅於暗算,出手狠毒的小魔女。大家說說,這是不是比殺人還要可惡無恥?」眾人「咦」了一聲,向鍾黛溪、慕容思江看去,聽鄧太延言下之意,明顯在指她們。鄧太延道:「眼下她更不要臉,帶著這麼個黑化小姑娘,來向術堂山操事,對毒門蟲宗進行人身攻擊,妄圖蓋過西海,稱霸武林,非但對袁毒王大懷敵意,更沒把咱中國大家武派放在眼裡。大家說,這還得了嗎?」
澹臺無冢在椅上悠閑坐著,笑問:「怎麼就不得了?」鄧太延道:「怎麼就得了?」言一甫畢,二人眼神複雜,對視良久,不再互發一言。
鍾黛溪道:「奴家今天帶江兒來術堂,打敗袁丸麒師弟,並沒有瞧不起各派英雄的意思,只是有一件事,必須要讓天下人知道。我師弟他所修鍊的蟲宗武功,不是正門,乃旁門左道,而奴家所領導的術宗武功,才是正統的毒門流派,希望大家以後支持正流,別再承認西海毒王了。」這一番言語,已算狠狠地抹殺袁丸麒蟲宗了。
毒王新徒們在台下大呼小叫地亂罵:「你放屁!」「我們師父是世界上公認的毒王宗師,你是什麼東西,瘟妃算啥名號?聽都沒有聽過。」「術宗就是個會用詭計,變魔術的流派,真正的旁門左道,竟敢在術堂山大言不慚?」「我們來領教高招。」剎那間,一大半的人都向高台上衝去,便要拚命。袁丸麒伸臂攔阻,道:「孩子們,別衝動。」
慕容思江向新徒們道:「你們拜袁師叔為師,不過區區數天,為什麼這麼重感情,願意為蟲宗而死呢?」一名持鞭魁梧少年怒道:「臭丫頭,什麼為蟲宗而死?你咋不為術宗而死?」另一名白衣少年道:「不錯,慕容姑娘,你和你師父要滅絕蟲宗,須得一股腦地將所有人都殺了,否則全是白話扯淡。」
慕容思江道:「我不想殺你們,你們也不是我的對手,而且你們剛剛入蟲宗的門,門檻還沒跨完,就先糊裡糊塗地去世,那會有點尷尬的。」鍾黛溪在旁聽見,咯咯一笑,道:「這孩子。」
新徒們怒不可遏。那持鞭少年率先出擊,手腕一抖,鞭身飛出,向慕容思江捲去。慕容思江反手一拿,抓住了鞭身一端,功力一發,那條鞭子遽然順著一端開始腐蝕,蔓延如火,直衝向那少年的手。以慕容思江這一記毒功的威力,再遲得一秒兩秒,那少年登時會橫死高台之上。眾人忙道:「危險,快撒手!」
便在此時,天空中一道黑影倏然撲降,落在台上,無形氣勁迸發,切斷鞭身,阻止了腐蝕效果蔓延,救下了那少年的命。眾人一奇,紛紛看向來者面容,不自禁地「咦」了一聲,一片喧嘩,正是楊詣穹出現了。
楊詣穹向袁丸麒拱手道:「對不起,我又回來了。」
他轉過身來,對慕容思江皺眉道:「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