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傷鷹

第一百三十九章 傷鷹

胡水境一怔,轉頭一看,見一黑衣少年帶著兩個陌生孩子立在自家門外,雙眼含淚,神情感動地凝視自己,疑惑道:「你是誰?」楊詣穹微笑道:「我是詣穹啊,你不記得我了嗎?」胡水境呆了呆,「嚓」的一聲,飼料脫手,灑落一地,快步行近門前,道:「你是詣穹?」歡喜之下,聲音也發顫了。楊詣穹更咽道:「是我。」胡水境樂道:「回來好,回來好。快進來。」一老一小,別後重逢,均不勝之喜。

當下楊詣穹、關居鈺、曲葉琦一同入院進屋。黃桌橙凳,堂屋依舊,室房仍只兩間,縱然分別多時,亦不過一空巢老人而已,胡忘潭現下為虎作倀、執迷不悟,不肯回正歸道,要他主動回來探望義祖父,難如登天。還跟兩年前一樣,胡水境讓他們坐在桌旁,倒了幾杯清茶,供客人飲用。

胡水境道:「什麼時候回來的?」楊詣穹道:「就今天回的悟龍谷,我現在腳步快了,無需幾天就從外頭進來,我在外邊生活,多遇世事,有喜有愁,想你太過,便回來一趟。」胡水境「嗯」了一聲,道:「這兩孩子是你朋友?」楊詣穹道:「都是我朋友。」給鈺兄、葉琦介紹道:「悟龍谷收留我兩年,待我如親孫的胡老爺子。」關居鈺、曲葉琦微笑道:「胡老好,常聽詣穹提起你。」「老爺爺好。」胡水境道:「不必客氣,到這兒就跟自己家一樣吧,悟龍谷環境不錯,別水土不服就行。」說著呵呵一笑。

關居鈺笑道:「不會不會,我也是打小在山上長大的,只不過沒你們悟龍谷美而已。」進入悟龍谷,發現山林景物如春,此時正值秋季,仍不失翠色,這般良地,遠勝自己的猴山家鄉,胡水境這名山谷老中醫悠住僻村,隱士高人慕容山楓也曾修居此谷,心下神往,想起逝去的梅老師父,笑容剛開,便又收起。

楊詣穹道:「他叫關居鈺,是個散人,數次跟我患難與共,同敗惡魔,早把他當成了兄弟看待。」胡水境笑道:「我知你熱情性溫,倘若不多在外面交些朋友,倒還真不像你了。」楊詣穹哈哈一笑,道:「喏,這位是和我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叫曲葉琦。兩年前我剛進你家,敘述為何遇難而至悟龍谷時,提過她。」胡水境點頭道:「我記得。」見曲葉琦模樣斯文,但目光凝滯,心不在焉,笑問:「丫頭,茶不好喝嗎?」曲葉琦回神一驚,道:「沒有啊。」

楊詣穹瞧著葉琦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憐意一起,關居鈺則更不用說,忽憶一事,道:「老伯,離獄丸是你研製的吧?」胡水境道:「你離開悟龍谷前,剷除了北山聖地危機,事前有變異生物,性狀進化,或長命不死,奇花怪草、詭樹異水也多不可數,你從裡面活著出來,再清楚不過。」楊詣穹道:「是。」胡水境道:「我想此地既有諸多怪象,裡頭的怪物卻又盡數消滅,自是不能在它們的屍體上做研究的了,於是有一日,我將目標鎖定為植物,獨自前往北山,進去看看,帶了些怪草怪花回來,果然發現另有妙用。」

楊詣穹回憶起進入聖地的前後,變異生物到處都是,三頭怪蛙、傘蜥蜴雞、藍毛蟲豸、禿鷲巨鷹、驚天大蛇等比比皆有,生物恐怖可怕,植物稀奇古怪,枝葉花蕊含害人毒素,自是不足為奇,說道:「我懂了,離獄丸中有聖地里怪花怪草的成分。」關居鈺問道:「聖地是怎麼回事?」楊詣穹笑道:「來日方長,後面我再跟你們說。」

胡水境道:「帶回西山的花草植株,少說有上百種,我做過實驗,發現無一不含毒素,有的劇毒無比,有的微不足道。」楊詣穹奇道:「聖地破后,不是有人陪我進去燒了一遍嗎?就算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季節一過,重新長出,怎麼還是含毒?」胡水境道:「燒歸燒,根總是在的,這些若干植物的葉蕊毒素,盡皆來源根部,除非將聖地每棵樹、每朵花、每棵草全部拔根乾淨,令其成為光禿禿的荒蕪之地,否則再過多少年,葉蕊重長茂盛,還是含毒。」大凡植草燒成灰燼,只需保留其根,春夏,甚至四季,受氣候、陽光、雨水等因素條件影響,仍能重長茂盛。楊詣穹當初離開悟龍谷,時值春季,而後又是夏季,最適合植物盛生,胡水境去北山尋覓植物時,雖不如當年之茂,卻也足夠取回若干,作以研究。

楊詣穹笑道:「既然含毒,為什麼又被製作成百毒不侵的神丸呢?」

胡水境笑道:「你師父不是跟你說過一種武學道理嗎?『物極必反,否極泰來』。任何事物發展到極點,都會向相反的方面轉化,醫學研究也是一樣,數百多種毒素匯聚一點,或生或克,姑請一想,那會發生什麼?」楊詣穹若有所思,道:「這……」關居鈺道:「物極必反,否極泰來。可數百多種元素或生或克,豈非……」胡水境道:「豈非不得控制,到得後來,所要獲取的,也難尋摘取,只要稍微出個差錯,都不堪設想,是不是?」關居鈺道:「是啊。」

胡水境微笑道:「這就是關鍵之處了。動物存於世間,總有它的天敵和食物,不光生物,植物也是一樣,各有能與之對應的品種,我將過去所獲的中藥、藥草,每類加以研究,一一作出評論,知道該與何種毒素對應,與聖地怪植成分互補互充,用藥爐煉製九九八十一天,確保萬分不差,離獄丸這才制出。」楊詣穹驚道:「數百多種毒素,老伯你都一個一個地對應而試嗎?」胡水境道:「對啊。」楊詣穹道:「太辛苦你了……」

胡水境道:「你吃了吧?」楊詣穹道:「我沒吃,給他吃了。」說著向關居鈺看去。關居鈺微覺不好意思,訕訕一笑。胡水境道:「咋了?慕容丫頭出谷,意在尋你,我與她囑咐過,找得到你,就將離獄丸送給你吃,找不到,她自個兒隨意。難道她是找不到你,送給其他朋友吃了么?」關居鈺道:「中間曲折,容我慢慢道來。」當下將慕容思江幾月前如何將離獄丸交給藍媚琪,拜託她聯繫各閣部,找楊詣穹而贈之,如何在逐雷山為救所有人性命,被迫轉送自己,從而引發後續事情。楊詣穹連連點頭,道:「說的不錯,老伯,你心意我領了,但鈺兄吃,我吃,主旨不異,你不要介意啊。」

胡水境哈哈一笑,道:「你都不介意了,我介意啥呢?」

關居鈺又感激又慚愧,究竟是取了別人的東西而補充自己,多少有些靦腆愧疚,低下頭去,臉色尷尬。楊詣穹拍拍他肩膀,笑道:「幹什麼,自己人,見外啥。」胡水境道:「小夥子,吃了我的離獄丸,可有什麼不適?」關居鈺道:「非但沒有不適,反而功力大增,的確百毒不侵,我多方活命,全是由此。」胡水境實驗成功,滿意地點了點頭。

楊詣穹尋思:「製作一離獄丸,要以數百多種中藥草和數百多種聖地毒植對應,耗時八十一日,太過麻煩艱辛。要老伯再制一顆是難了,批量生產,更加別提,他已這麼大年紀,不該再勞累動腦。」轉移話題,說道:「今天回悟龍谷來,是一定要多待幾天,跟你敘敘舊的了。」胡水境道:「待多久都沒問題。」楊詣穹道:「此外還有個難題,葉琦她身患重病,我沒辦法,你醫術通神,所以帶她一同過來,求你治治。」胡水境苦笑幾聲,道:「我這行當許久沒做了,不如以前了也說不定,西山居民又走了一半,留下的大都健康得很,沒用武之地嘍。照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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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我教你的那些理論,對付跌打損傷、錯筋斷骨一類的病症,綽綽有餘,感冒、發燒、風寒等更不在話下,怎麼,是你退步了,還是真的難治?」楊詣穹嘆道:「難治。」

關居鈺道:「胡老,求您一定治好她,大恩大德,不敢忘卻。」

胡水境微笑不語,給他們仨緩緩沏茶,沏完后才問:「什麼病,說吧。」楊詣穹道:「失憶。」胡水境茶壺一凝,道:「失憶?」楊詣穹道:「對。」胡水境點點頭,將茶壺放下,道:「持續多久了?」楊詣穹道:「十多天,將近二十天。」胡水境道:「怎麼引起的?」楊詣穹心覺此事不能馬虎,必須將前後所有經過盡說給胡老伯聽,關居鈺也在旁助口,二人你言我語,娓娓而談,口齒清楚,從段煦龍開始講起,直至他要了外邊一個武林閣主,遺棄曲葉琦,使得她傷痛欲絕,從而墜崖受傷,心靈傷損,嚴重刺激大腦,造成的一系列變故為止。

打敗曹武憐世后,段煦龍在城堡東部,拋去閱狼劍,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冒著尊嚴,向曲葉琦雙膝下跪,低垂著頭,歉意極深,毫無做作態度,事後楊、關皆消去了對段煦龍的恨意,曲葉琦之事一筆勾銷,鑒於同仇敵愾,擊敗魔教的輝煌成就,甚至還將他當成了好友看待。此刻敘述段煦龍和曲葉琦間的故事,不再對他心懷芥蒂,於曲葉琦遭遇的不幸,只有連連嘆息而已。

胡水境目望門外,臉上神色一直不變,待他們說完,仍是保持微笑。曲葉琦聽完敘述,儘管很吻合事實,前後驚心動魄,但實是毫無印象,如聽虛構故事,不由得臉色一陣灰敗。

楊詣穹見老伯神情蘊笑,並無缺法之色,興許真有希望,關切道:「老伯,你有辦法吧?」關居鈺道:「胡老,勞煩您……」二人甚是忐忑,曲葉琦之失憶,楊詣穹的中藥偏方束手無策,城市現代科技療法連連搖頭,西海毒王袁丸麒也是越問越糟,倘若連胡水境亦沒法,更找誰去?只能厚著臉皮,去別塵峰請見宮主,求娥峰聖母想辦法了。娥峰聖母若也無法,又該怎麼辦?

胡水境不答,起身離凳,坐在曲葉琦身旁,為其把脈診斷,頓了良久,最終閉眼一笑,說道:「今天她有點累,明天再說。」關居鈺道:「啊?」楊詣穹道:「今天不能治嗎?」胡水境道:「欲速……」楊詣穹介面道:「則不達?」胡水境微笑道:「對了。可能有些麻煩,想想過去的住谷時日吧,你不想柴草房,柴草房卻想你,打掃整頓一番。忘潭的房間也能騰出來,你們自己看著辦。」

楊詣穹搭著關居鈺肩膀,道:「我倆同居柴草房,讓葉琦住胡忘潭房間,行嗎?」關居鈺道:「胡忘潭……」每次聽見此人姓名,總是湧起一股莫名的恨意,真正看見他,想為阿鬼兄弟報仇時,卻又覺得他十分可憐,不忍心對其下手。回想起武當山太極閣內,垣隆真人對自己說過的話,長嘆了口氣。

胡水境道:「慕容丫頭出了悟龍谷,你師父牽挂她,沒過幾天,隨著去了。怎麼樣,在外邊闖這麼長時間,有遇見過他們嗎?」楊詣穹流淚哭泣,並不答話。胡水境奇道:「你這算什麼?」楊詣穹嗚咽道:「師父死了,思江變了。一個遭人殺害,一個與我翻臉,從此說要和我一刀兩斷。」胡水境本端杯喝茶,一聞此言,「嗆啷」一聲,掉在地上,摔得粉碎。楊詣穹見胡水境身體搖晃,忙上前攙扶,關切道:「老伯。」胡水境道:「什麼情況?」楊詣穹愴然道:「我也不清楚怎麼回事,我知道這些事情時,既不能接受,又不明真相。師父一身武功,誰有能耐將其殘殺而死?思江那麼溫柔善良,與我相愛無比,為什麼會說出要與我一刀兩斷的話?更為何懷疑師父是我殺的?」

胡水境聽他語氣越發激動,慰道:「別急,慢點說。你師父是誰殺死的,不知道嗎?」楊詣穹道:「不知道,很詭異,他是死在了我們的武功,神鬼大離合之下。」胡水境道:「你們的功夫,有別人學會了?」楊詣穹心亂道:「我不曉得……」便在這時,但聽胡家門外,有一老者的聲音連連咳嗽,進了屋來。

胡水境一見,道:「霍老弟,你來啦?」三人轉眼一瞧,只見這位老者白髮白須,肌膚蠟黃,身形極為枯瘦,衣服破爛,不修邊幅,倒像是個叫花子一般。他哈哈一笑,道:「有人來家看看你,還是年輕孩子,難得啊難得。」打量楊詣穹、關居鈺片刻,點了點頭,斜眼一睨曲葉琦,身子一震,「咦」了一聲,笑容逐漸收起。楊詣穹問道:「怎麼了?」姓霍老者見曲葉琦眼含疑惑之色地看著自己,皺起眉頭,搖頭道:「沒什麼。」胡水境道:「介紹一下哈,他不是悟龍谷的,數月前從外面進來,一直定居於此,姓霍,比我還小個五歲。鄰居老羅離谷入城了,老羅臨走前,把屋子留給了他住。」楊、關躬身道:「霍公公好。」

曲葉琦眨著眼睛,端詳霍老者的面容,發覺他忽向自己看過來,立馬目光轉了開去,心想:「為什麼這位霍爺,有點眼熟?好像在哪見過。」努力在腦海中探覓印象,卻是空空如也,什麼都想不起來。

胡水境道:「瞧你,又瘦了些,本來身上就沒丁點肉,來悟龍谷吧,鄉親們好吃好喝地伺候你,你又不領情,再這麼節食下去,瞧你不比皮包骨頭還皮包骨頭。」霍老者笑道:「老了還挑剔什麼,吃東西嘛,不餓就行,誰規定非要吃飽。」伸手向楊詣穹等指了指,「燒些好的給孩子們吃才是。」

就在此時,胡家院外有人大呼小叫,連喊救命,繼而慘呼不絕。慘呼聲中,夾雜著猛獸嘯音,震耳欲聾,驚天動地。

楊、關情知救人要緊,搶出屋舍,只見胡家院外出現一幅極為危險的場景,一男子被一頭吊睛白額、爪牙鋒利、體型碩大的猛虎撲翻在地,那男子竭力掙扎反抗,奈何人力難敵虎力,渾身是傷,好像還斷了三根手指。不一會兒,四方鄉親持器來助,偏偏懼憚虎威,欲要相救,卻是不得其法。有的青年出家匆忙,僅穿了雙爛草鞋出來,一不小心,足底踩歪,滑了一跤,崴傷了腳骨。那老虎將受傷男子壓在身下,轉首一瞧鄉親們的狼狽樣,額頭的「王」紋揚了揚,目光中有譏嘲之色。

楊詣穹疑惑道:「奇怪,最近西山村有野生老虎出沒?」準備赴上。關居鈺攔住了他,笑道:「這些日子來,你也累得很了,我這身氣力,已有些時間未用,交給我就行。」衝出院子,盯准虎軀,一掌拍出,一股大力直擊虎額。那老虎吃痛,神情痛苦,仰天嘯叫,翻身跳開。關居鈺上前將受傷男子扶起,道:「快去避難。」轉頭見那老虎張開大口,伸出利爪,怒撲過來,叫道:「大貓,你還太可愛了點,不能跟我斗。」運起「光明六合拳」的法訣,疾凝一氣,連出七拳,盡中虎腹。那老虎受不了關居鈺的七拳巨力,大痛之餘,身軀飛出,重傷不前,氣勢大挫。周圍鄉親見狀,齊聲喝彩。

關居鈺喝道:「還不滾?你是從哪來的大貓,不許再傷害人。」那老虎口中嗚嗚低吟,又惡狠狠地挺身攻上。關居鈺無奈,只好迎擊。忽然間,天空有一陣如鬼如禽的鳴叫聲赫然傳來,一隻老鷹張開雙翅,利爪森森,疾速向那老虎撲去。它速度實在太快,眾人尚未反應過來,已將那老虎劈成了兩半。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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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駭然,曲葉琦在家中,亦嚇得驚叫一聲。楊詣穹來到院外,見那老鷹褐羽青眼,個頭碩大,凜然道:「御風神鵬?」關居鈺道:「果然是!」此時空降倏來悟龍谷,不由分說便殺死老虎的這隻猛禽,正是神獸御風神鵬。

神鵬剛一落地,形如虛脫,雙翅一收,橫躺在地面上,身子顫抖不停,緩緩閉上眼睛,好似受了傷,又像是過於勞累。

御風神鵬並非常鷹,乃世間靈獸,神力非凡,長年棲居北海,是葬花島的朋友,與島主有著深厚的交情,術堂時,董灼賢偕同它參與大典。董灼賢為人孤僻,陰鷙謀遠,躲於人群深處,藏匿暗處,觀完了一切事件恩怨,心中存了無窮計較。而神鵬除了在楊詣穹、關居鈺、段煦龍三人戰鬥曹武憐世時,猛扇一翅,助力打敗外,亦再未顯露蹤跡於眾目之下。

西海過後,離今已有數天,照理說神鵬應和董灼賢回了北海葬花島才是,目下沒回,逗留中國,應是欲尋覓玫瑰先生與魔蘭夫人二人。魔蘭夫人在豫州要求請見澹臺無冢,由裴思忤帶走,至今沒有消息,失蹤多時;玫瑰先生也未隨其師前赴西海,下落不明。神鵬既跟董灼賢分手,不北去而東來,降臨這幽美僻世的悟龍谷,若非繼續尋人,那便事態反常,定是出了什麼事故。

關居鈺道:「不管它怎麼會來皖境,來悟龍谷,先……」一邊說一邊靠近。哪知神鵬睜眼瞧見他,二話不說,一翅扇出,一股極強的風力向他撲面而來。關居鈺暗叫:「不好,原來它還對我記仇。」站穩馬步,奮力抵禦,踉踉蹌蹌地後退了十餘步。胡家院外的籬笆,也被掀倒了一大塊。

豫州楊詣穹、關居鈺起了俠義心,欲救助楚家父女,從而向玫瑰先生、魔蘭夫人挑戰,神鵬跟他們一夥,總不能不講義氣,袖手旁觀,因此互相交上了手。神鵬雖神力懾人,但對付楊、關時,尚留餘力,只用風力與雙翅逼迫,若非不得已,絕不用銳喙和利爪傷人,制敵多而殺意少,這一點楊、關事後均已想到。可它當時卻吃了關居鈺「疲重元歸法」的虧,以為這小子是故意施展妖法,想害我性命。從此之後,它對關居鈺充滿敵怒之意,青境青唐城看見他時,二話不說就發起攻擊,現下相遇,又言不到兩句便扇了一翅膀,兀自生氣。

楊詣穹知神鵬熟懂人話,勸道:「有話好說,別動手。術堂山若不是有你助力,還沒那麼容易打敗曹武憐世。」神鵬看了他一眼,咕嚕一聲,閉上了眼睛。楊詣穹道:「瞧你樣子,有點不大對頭,受了傷嗎?」神鵬抖了抖翅膀,意示叫他自己過來看。楊詣穹便走過去,定睛一瞧,但見神鵬後背,接近左翅根十來公分處,有明顯血漬,簡單一撥,發現是條極長的血口,此刻仍不住流血,驚道:「你受了重傷。這麼長的傷口,得治,不要介意小子冒犯。」神鵬瞥了他一眼,點了點頭。楊詣穹伸手一抄,將神鵬的身軀抱在臂彎處,對鈺兄道:「它有點討厭你。」關居鈺苦笑道:「你去給它治傷,我不靠近就是。」

楊詣穹將神鵬抱進了胡家,說道:「老伯,這隻老鷹是我的朋友,它現在受了傷,咱們快用些止血草和鎮炎粉對付一下吧?」胡水境笑道:「你自己弄就是,想不到連只老鷹也成了你朋友。」楊詣穹將神鵬輕輕放在了桌上。曲葉琦曾在青唐城受過此鷹的恐懼支配,一見其面,不自禁離開凳椅,身子貼著牆壁,不敢靠近。轉頭見關居鈺立在門外,心中求其保護,跑到他身邊。關居鈺大喜,拍拍她後背,道:「別怕。」

楊詣穹正色道:「神鵬前輩,曹武憐世的武功高明至極,若非有你相助,我跟關居鈺、段煦龍多半仍不能敵,救命之恩,意重於言。那日在豫州,鈺兄為保性命,才出手失了分寸,他是好人,請別再介意了。」神鵬並不理會,只自管自地閉著眼睛。楊詣穹道:「我去給你弄些止血鎮炎的物事來。」正要動身,卻見霍老者雙手各拿幾捆植草和一小瓷瓶,走近過來,微笑道:「沒錯吧小兄弟?常見胡大哥用這些救人治傷。」楊詣穹道:「沒錯,謝謝霍公公。」

當下先以鎮炎粉給神鵬的後背傷口上輕輕倒灑,接著將止血草磨爛,枝液附和,敷在血口上。神鵬倒也硬氣,傷口牽動,劇痛無比,卻一聲不出,閉上眼睛,猶似安詳睡著了一般。

楊詣穹道:「好了。」神鵬睜開了眼睛。楊詣穹笑道:「這裡都是好朋友,不用見外,暫住一陣子吧。」神鵬搖了搖頭,嗚嗚嗚地吟叫幾聲,渾身羽毛震顫。楊詣穹雖不知它想表達什麼,但也知道,必是懷著極大恨意,問道:「傷你的惡人是誰?」神鵬左翅拍胸,右翅搖了搖,意思是:「這是我自己的事,與你沒關係。」楊詣穹嘆道:「好吧。」神鵬歪著頭,目不轉睛地盯著楊詣穹,點了點頭,飛下木桌,帶翔帶躍,離開了胡家,究竟背上有傷,行動頗為不便。

神鵬臨走前,回頭向關居鈺、曲葉琦看了兩眼,目光瞥開,神情倨傲,連飛帶跳地去了。

關居鈺偕曲葉琦回入屋中。曲葉琦用食指點了點自己的腦殼,低聲道:「奇怪……」關居鈺道:「怎麼了?」曲葉琦轉了轉眼珠,道:「這鷹來這裡時,有一股怪怪的臭味,但它來之前,以及走後,這味道又沒有了。」楊詣穹對著空氣聞了聞,尚留餘味,點頭道:「好像是有一點腥味。桌上最重。」霍老者忽道:「不對勁!」眾人道:「什麼?」霍老者道:「只怕是『草海星蠱』。」楊詣穹微微打量霍老者一番,見他枯瘦的臉容上一副肅然神情,心下一凜,奇道:「草海星蠱,是什麼?」

霍老者皺眉道:「一種遇草即發的毒物。傷鷹之人的拳腳或兵刃上,灌注了草海星蠱,不用則已,一用草藥物為其敷塗,傷口受到草液染浸,毒性立發,會使中毒者渾身酸軟麻痹,動彈不得,任人宰割。好在此毒物有明顯魚腥臭味,容易讓人識出門道。」胡水境沉吟道:「這玩意兒只在苗族地域才有可能生長出產,怎麼會被一隻鷹給帶來皖境?」楊詣穹不及細思,自己一番好意,想不到害了神鵬,情知它心有危險,「啊」了一聲,衝出了胡家。

關居鈺聽了「草海星蠱」四字,猜知此毒厲害,吁了口氣,對曲葉琦柔聲道:「幸虧你精細,一語點破機關。」曲葉琦微笑道:「聞到異味而已,點破機關的不是我,不對嗎?」向霍老者看了一眼,「你去幫楊詣穹的忙吧。」關居鈺道:「哎,好。」隨楊詣穹的蹤跡,奔出了胡家。

二人記得適才神鵬離去的是東北方,便朝那裡跑去。來到一片玉米地,依稀又聞見了「草海星蠱」的腥臭味,楊詣穹道:「過了這塊玉米地,是東村塘……」關居鈺食指豎在嘴前,道:「噓,從這兒能看見。」楊詣穹透過玉米桿林的間隙,見西山村的東村塘前,神鵬狀態虛脫地倒在地上,雙翅顫動不停,羽毛簌簌而抖,足見中毒無力,卻恨怒交集。離神鵬不遠處,有六名灰衫男子將其圍住,呈圍圈之勢,個個臉色得意,呵呵發笑。

楊詣穹較量心一起,想知這六人門道如何,運起內功,傾聽他們的笑聲,淡淡一笑,低聲道:「這六個傢伙武功一般。」關居鈺道:「打發他們是容易,先不妄動,靜觀其變,看他們想幹什麼,要是傷害御風神鵬,我倆便即動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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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人的武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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