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火指鴆漦
突聽袁克憂一聲慘呼,胸膛穿了一道血孔,已然斃命。原來武服愁被霍郎禪的掌力牽制住,不得空暇,袁克憂腹背受敵,他與師兄聯手,才能和慕容思江扳個平手,此刻孤身面對鍾黛溪、慕容思江老小魔頭聯擊,險象環生,他以「五毒血抓」翻轉游斗,奮力周旋,又將生平武功盡數施展,毒蟲暗器連擲,累得汗流浹背,卻始終占不得上風。鍾黛溪師徒習得輪迴子遺武真傳,形如鬼魅,功夫既詭且辣,十五合后,慕容思江形似女鬼,紅袍飄動,吸引視線注意,鍾黛溪偷襲,毒功氣流離指迸發,直貫腰腹,腐蝕骨肉,竟將她師侄袁克憂親手殺害。
慕容思江余怒未消,施出天賦異稟的暗器手法,發出百枚「蝕骨釘」,釘了一遍袁克憂全身,糟蹋屍身。袁丸麒二徒,昔日的冷夜娘使,一代怪豪青年,今天斃命於此。
全場見此情形,又驚又怖,大嘩起來。
鍾黛溪長聲嬌笑,幽幽地道:「西海毒王死了,剩下兩個徒弟,也是廢物,留在世間,不過老鼠屎,大家都是綠林漢子,何必唏噓?」毫無憐憫之心,想斬草除根,十指微抖,發動「相柳摧心掌」,向武服愁拍去。這一掌毒辣至極,有侵害內髒的恐怖威力。慕容思江本待隨攻,轉眼見楊詣穹目眥欲裂,說不出的憤怒,她陡然間見到舊情人這麼恐怖的表情,登時膽怯,回想適才作為,隱隱有點愧疚,輕輕叫道:「你……」
楊詣穹罵道:「賤人,你要殺我?」他挺起胸膛,這麼一喝,聲如轟雷,當今僅少林派「獅吼功」之威,方能與其相媲。眾人驚駭之餘,他已縱身一躍,順手將武服愁從「相柳摧心掌」下救出,拉至身後。
武服愁斜視趴倒在地的師弟屍身,垂淚道:「師弟啊!」軟倒跪地。
楊詣穹將他拉起,皺眉道:「武大哥起來,我被賤人迷惑,沒反應過來,未救袁哥,不要責怪。」武服愁見和自己從小一起長大,相依為命的袁師弟慘死,又悲又怒,咬牙切齒,眼珠直翻朝上,只露出一雙眼白,瞪著慕容思江、鍾黛溪、霍郎禪三人,說道:「你們很好……很好……」
慕容思江抬頭一瞧,楊詣穹的神情與武服愁並無大異,又叫了聲:「你……」楊詣穹緊握雙拳,沒有言語。慕容思江道:「說話,你為什麼不說話?」楊詣穹叫道:「你要殺我?也罷,也罷。你懷疑我殺死師父,懷疑我拋棄了你,權當這些都是真的,那我確實該死,可何必牽連他人?你對我的怨毒,儘管發泄在我身上,幹嘛幫你師父殺了袁克憂?」
慕容思江瞥了屍體一眼,淡淡地道:「這人不識抬舉,一生作威作福,殺過不少人,也得罪過許多人,早晚該死。他是段煦龍的哥哥,段煦龍跟你沆瀣一氣,我本來就討厭他。破我計策,惹火了我,給他判個死刑大不為過。」
楊詣穹沉著臉道:「若不是他那句『別喝』,今晚死的便不是他,而是我了。他對我有救命之恩,我要為他報仇,殺了你師父,你沒意見吧?」霍郎禪魁身一縱,撲到鍾黛溪身前,猿臂張開。他比鍾黛溪高了一個頭,這麼一護,不論身形優勢還是武功,均可防止楊詣穹暴起發難。
慕容思江神色倨傲,道:「我早看他不爽了,得罪我們的人,絕沒有好下場,師父殺了他純為我好,袁老二死了就是死了。你有勁不如往我身上使,來,殺我啊。」她自襯目前武功,能與楊詣穹拆斗多合,光這手暗器神功,不論天賦經驗,還是從師祖武學處習得,都能學以致用,跟他戰個痛快,是以心態傲慢,出言挑戰。楊詣穹搖頭道:「我不跟你動手,我喜歡你。」慕容思江道:「你還說你喜歡我?」楊詣穹緩緩地道:「悟龍谷,茅草屋,夕陽下,一對黑衫白衣的少……」
慕容思江道:「別提悟龍谷!慕容思江生平最恨被人欺騙。第一次認識時,我還當你是個陽光正義、專心愛我的男孩子,悟龍谷兩年,對我關懷備至,讓我懂得了什麼是愛,且孝順爺爺,尊敬師長,很看好你。起初我原以為你變了,想找到你勸勸,後來才發現你根本早存著不乾不淨的心。」楊詣穹道:「我心哪裡不乾不淨了?」慕容思江道:「爺爺被神鬼大離合、引風襲神功打死的,除了你,世上還有誰會這樣的功夫?你干出這事,足見拜師之心便不仁。」
楊詣穹心想:「此刻不解釋清楚,更待何時?」皺眉道:「聽我說,師父是被澹臺無冢殺死的,澹臺無冢偷學了東海老翁岳玉皇的功夫『挪輪大法』,他和師父在別塵峰下相遇,挪移回勁,將師父自己的引風襲神功挪了回去,反受其力,才被殺害的。」
慕容思江乍聽此言,雖不至於立即相信,卻也嚇了一跳,顫聲道:「是……是這樣?」楊詣穹道:「絕對當真啊。」
慕容思江心思動搖,神情不定,正要繼續詢問,鍾黛溪忽然笑道:「胡說八道。當初派人運慕容山楓遺體到我手中的人,正是在澹臺無冢黨羽身邊卧底的胡忘潭少俠,胡少俠是你師兄,他對你師父才叫孝心,和江兒共同分析,除了你之外,沒人能使這般玄奧的武功殺人。他雖是澹臺無冢的兒子,卻恩怨分明,甘願在其身邊卧底,獲取情報,是個好孩子,你想推脫罪惡也罷了,要嫁禍給澹臺無冢,選錯人了啊,正中下懷,門都沒有,哈哈哈!」
楊詣穹恍然大悟,茅塞頓開:「原來如此,怪不得。難怪我和思江誤會難解,她一口咬定我殺了恩師,不信我半句解釋,我道怎麼回事,定是胡忘潭這內奸小子從中挑撥,與瘟妃、思江聯繫多回,無中生有,擺假證據,狠狠栽贓於我,這傢伙從中作梗。思江閱歷不深,她印象里只是胡忘潭當初一聲不響地離開悟龍谷,不知他後來在武林離經叛道,拜仇為父,視惡為友,天天為虎作倀,狐假虎威,無惡不作。胡忘潭遇見她,稍微做點戲,便輕而易舉地騙了她。葉琦失憶,青唐城時感情複雜,心境悲傷,我摟抱安慰,恰好被思江、瘟妃她兩個看見,之後澹臺無冢要撮合我跟楚苓苓這回事,自然更被胡忘潭添油加醋,傳播到思江耳中。胡忘潭啊胡忘潭,你如此作弄,我姓楊的跟你不共戴天。」他越想越怒,頓足揮拳,恨不得當即捉住胡忘潭碎屍萬段。
可鍾黛溪、慕容思江瞧他這副模樣,還道他詭計被揭穿,惱羞成怒,一個冷笑,一個臉色沉了下來。
殊不知鍾黛溪所說,楊詣穹所想,只對了一半事實。澹臺無冢殺慕容山楓前,已從其口中得知悟龍谷之事,包括他第八子胡忘潭,殺了慕容山楓后,為免被恤心宮發現,攤上麻煩,帶著遺體速離別塵峰,秘密回了涯洸川。他心生反間計,欲令慕容家跟那新收的小徒弟對立起來,根據情報,意外得曉慕容小孫女在武林間拜了一師父,靠近西海術堂一界地帶,不管她師父是誰,先將慕容山楓的遺體運將過去,特意叮囑使者,是八兒胡忘潭派遣運送,之後冒充胡忘潭的身份及口吻,與慕容思江寫信聯繫,栽贓嫁禍楊詣穹弒師。真正運遺體到慕容思江身邊,跟鍾黛溪師徒寫信聯繫的,並非胡忘潭,而是澹臺無冢。
術堂盛典后,澹臺無冢親遇八兒,收他為羽,把前後都告訴了他,胡忘潭離經叛道,對慕容家嫌棄厭惡,非但不譴責父親殺害舊師,栽贓嫁禍等一系列卑鄙行為,反而拍手稱快,同流合污,此後才真正成為與慕容思江的回信聯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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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楚苓苓之事,他亦和慕容思江找了個時機約會見面,信口開河,大放厥詞,在她面前將楊詣穹罵了個狗血淋頭,背信棄義,貪花好色,殺死師父不算,還想娶澹臺無冢的乾女兒為妻。慕容思江全信以為真,加之武林黑道愛胡言亂語,更深信不疑。
楊詣穹急道:「胡忘潭那小子不是好東西,典型的混蛋,你怎麼信他的話?他說的沒一件事是真的,你學武聰明,世事懵懂,上他大當了。」
慕容思江冷冷地道:「你才是混蛋吧,在你看來,誰都不是好東西,就你是好東西。兩年的相處,畢竟不如十七年同谷居伴的感情,姓楊的,你執迷不悟,死不認罪,看你的臉便噁心,今晚休想全身而退,留命吧。」楊詣穹道:「等等……」還待解釋,慕容思江已雙掌烏黑,使「相柳摧心掌」攻了過來。
楊詣穹心痛,道:「你對我動手?」他領教過此掌法之毒,忙馬步一沉,無形指力半空相抵。此刻他的「引風襲神功」已練至極高境界,可據《神鬼心法》,將氣勁轉變為拳掌、指爪、劍法、刀法等各路招式,「引風襲神指」威力既銳且巨,卻不想與慕容思江的相柳掌法拼了個旗鼓相當。楊詣穹未盡全力,只使了五分,但心中一凜:「她目前的武功境界,遠超我的想象預料。」
慕容思江使了八成掌力,竟與楊詣穹的成名絕技一招未分勝負,心中大喜,得到鼓勵,神智清明,師祖武學奧義,源源浮現腦海,功力催動,黑煙四散。二人抵得片刻,楊詣穹感受到慕容思江掌力加強之餘,毒素擴張,半空黑泡拋灑,便挪動陣型,凝聚真力挑開她雙掌,往東南方撤了四步。慕容思江耳聽身後腳步輕響,知是霍郎禪、師父想要助陣,說道:「不用幫忙,這是我和他的事,我要親手取他性命,方能解恨。」霍郎禪關切道:「你跟他單打獨鬥?那小心。」
慕容思江未加理睬,回首望去,楊詣穹已縱身高躍,叫道:「姓楊的,往哪兒逃?」右指拈住一根「霜魔刺」,紅袍一飄,向天空揉身襲去。霜魔刺平素呈青藍色,毒素利用后,便變銀白色,是一根極短極毒的暗器,卻被她拿拈疾刺,使的如短劍招數一般。土城燈光下,只見霜魔刺猶如一根藍色水晶,明亮奇幻,舞動天空,穿插在楊詣穹身影的要害之間。
楊詣穹一邊閃避,一邊代她高興,喜道:「你越來越聰明了,將一根小小暗器,使成這般精妙劍法,劍術方面,我還不如你呢。」慕容思江見他嬉皮笑臉,反手擲出刺針,勁道猶似破空子彈,直貫咽喉,待離楊詣穹咽喉五寸之外時,忽地針尖朝上,方向一變,刺他眉心。
楊詣穹側頭避過,脫口道:「輪迴子?」他與關居鈺曾在八窟妖堂邂逅清朝奇人輪迴子,中了邪毒,輪迴子彈出解毒藥丸,也是此種手法,藥丸半米之外忽減力道,成個弧形軌跡,落到自己天靈蓋頭頂上,溜溜打轉,手法奇妙。當時是小藍粒丸,現在是歹毒暗器,二物同是藍色,易發聯想,剎那間便想了起來。
慕容思江「九蛛蓮花手」連使十三路,靈幻匿毒,組成一道掌網,籠罩住楊詣穹身周要害,被拆解后,又以變化多端的「五環掌」吸引注意,打出七招,突然纖腰一擺,出手如電,袖中藏粉,往楊詣穹雙眼撒去,欲毒盲了他。這是見肉潰爛,遇骨剩渣的「海神粉」,鍾黛溪年輕時殘殺之江、姑蘇一帶,沿海武派義士的慣用暗器。
楊詣穹耗損內力,雙掌一合,呈拜佛勢,功法施開,一股內功氣牆涌於空中,阻截了海神粉之害。藉此蜻蜓點水,身法輕落,立在一賓客桌上。慕容思江旋轉而落,站在離他對面不遠的另外一桌上。
楊詣穹道:「我們之間的誤會,不至於衍生出這些結果,等以後明白真相,你會後悔的。」
慕容思江不理,反手一抄,端起桌上六碟菜盤,丟出一碟,菜盤成器,向楊詣穹飛去。楊詣穹見來勢凌厲,仍是想取自己性命,嘆了口氣,右掌淺揮,卸去菜盤勁道,左手一托,蹲下身來,輕輕地放在了自己立的這桌上。慕容思江連續丟碟,其後三碟,變化了三種不同剛柔手法,灌注盤上擲出,但都被楊詣穹一一化解,輕輕放在桌上。再后兩碟下了水毒,楊詣穹見來盤寒氣森森,知道不對,便用氣力隔空相接,亦穩穩托到了桌上。
第六碟被慕容思江下了「黑水炸彈」,這種毒器原理是從「相柳寶典」中研究而來,倘由外力擊毀,則爆出大量黑汁,黑汁威力堪比「海神粉」,足夠腐蝕一層皮肉;若無外力擊破,遇氧氣久了,毒囊表皮一樣自動消解爆炸。慕容思江暗器水平極高,投擲菜盤的力道能打穿木樁,她用「黑水炸彈」暗算,手段殊不光彩,但為了殺死楊詣穹,已不擇手段,無視什麼武德光明之理。怎料楊詣穹輕鬆看出把戲,「引風襲神功」使成抓法,把那飛來菜盤半空留住,並抓成了碎瓷,掉落在地,黑水炸彈同樣爆炸,「嘭」的一聲,濺落一地,汁水中竟似摻雜活物,在地面上微微蠕動。
楊詣穹表情複雜,沒有言語。
慕容思江見他一動不動,咬牙心想:「他假情假意,只攻不守,任由我打,始終不還手傷害,為的是感動我。我不管使多狠的招,他都能巧妙化解,這境界我是望塵莫及,難道我真的勤練一生武功,也永不能勝他嗎?」不禁沮喪萬分。忽聽旁側一個漢子嘻嘻笑道:「美麗新娘子,花姑娘,真漂亮。你把菜全扔飛了,我們吃什麼?既然打不贏人家,不如跟人家走吧,這樣一了百了。」他是玩笑戲言,附近其他賓客聽這漢子方言有趣,不由得起鬨笑道:「是啊是啊,新娘子,這就罷了吧?」
慕容思江臉色一黑,使出輪迴子另一門武功「火王神風指」,雙龍取珠,戳瞎了那出言調侃的漢子。只聽得那漢子慘呼一聲,繼而沿著雙眼,化作了一團模糊血肉,斃命當場,恐怖之極。
這「火王神風指」是一門陽性毒功,中者感染火毒,若非一流高手,內功純陰,又不諳抗毒法門,片刻間猶似烈火焚身,皮肉燒毀潰爛,橫屍當場。「火王神風指」陰損無比,須一擊即中,稍有不慎,一擊未中,則火毒逆行,反害自身。慕容思江不懈此功,對禽獸小物苦練不輟,手法嫻熟,很少有過一擊不中的經歷,縱然第一指未中,也必會用第二指殺了目標,從未有目標逃過第三指之上。如真的多指未中,炎毒逆行,憑她毒功道行,不會暴斃當場,頂多身受重傷,事後寒毒相剋,以毒攻毒,即可痊癒。
慕容思江嘿嘿歡笑,紅袖姍姍,飄來飄去,連戳兩指,出手極准,又殺死兩名男子。那兩男子所練內功屬純陰,功力不深,胸口中指,火毒立即蔓延,臨死之際,肌膚皮肉竟燃起微火。火勢極小,但痛苦遠高於被熊熊大火灼燒。
楊詣穹不識世上竟有這等妖功,一時也看不出它的弊端缺點何在,該怎麼破解,只知厲害之極,喝道:「喂,你幹什麼?」慕容思江道:「殺人啊。」一說完,躍下客桌,指法到處,將適才起鬨說笑的人全部乾淨殺死,一個不剩。全場見新娘子走火入魔,登時騷亂,怒者懼者各有行動,局面失控。自襯武功高過慕容思江的邪士,不識世間有如此歹毒指法,不敢貿然上前挑戰,只求自保,約有六七十名高手組團聚陣,共分五群,凝如泰山,伺機而動。新娘子動手殺人,這婚禮不摻和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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罷,另有上百賓客膽小想逃,卻不敵瘟妃手下的黑衣打手,盡數逼回了土城。眾客亂成一片,又叫又罵。餘下數百人則不知所措,或碎步撤退,或呆在當地。
楊詣穹眼見地上一團團被火毒燒死的血團骨架,慕容思江的神態似乎還想繼續動手,怒道:「你現在變得這樣殘忍!當年的善良哪去了?」慕容思江冷笑道:「他們的性命跟你無關,你替他們抱怨什麼?」她修鍊《相柳寶典》后,傾聽他人吐納之氣,便可知其內功深淺,抗毒如何,右指一點,正中旁側一名綠衣青年的胸口,那青年瞬間肌膚紅黃,地上滾來滾去,哀嚎不停。她左指又戳,一個黑衣婦女亦是同樣的遭遇。二人受不了炎毒折磨,嚎得不久,便即去世。
楊詣穹心生惻憫,這些人雖是無惡不作的邪派之士,但萬物有靈,生命第一,眼見他們中了「火王神風指」,死得慘不堪言,想起少林寺高僧們的誡言,慈悲心腸大起,嘆道:「放過他們吧,他們是無辜的。」慕容思江殺紅了眼,怨毒辣意,顯露釋放,哪裡理睬他?紅袍火指,翻滾來去,使得愈發痛快。霍郎禪見愛人有殺人之意,早已熱心效勞,拳掌施威,勢如猛虎,也在屠殺土城中人,他內力雄厚,不見疲象,還打死了九個成名高手。鍾黛溪擊敗武服愁后,點昏了他,將其擒住,盤坐在上方石樑上,靜靜微笑看戲。
楊詣穹叱道:「夠了!」
慕容思江指法忽收,調息真氣,睜開雙眼,掃視周邊,已有三十二人死於自己的火指功,每具屍體都被炎毒所蝕,慘狀無睹,兩臂張開,暢心歡笑,聲音清脆,新娘妝扮的映襯下,充滿著陰森森的女子鬼氣。楊詣穹怒道:「你們兩個瘋了嗎?再不住手,休怪我不客氣了。」慕容思江道:「怎麼不客氣,你要殺我嗎?」楊詣穹握緊了拳。霍郎禪聽聞動靜,身法一閃,來到慕容思江旁側,與其並肩而立,神色甚是傲狠。
慕容思江指著群豪,說道:「我們三人聯手,想屠殺這些教派,量他們也反抗不得。既然殺不了你,只好遷怒旁人,袁克憂的下場你看到了。霍大哥也幫我。」霍郎禪摸了摸慕容思江的頭髮,微笑道:「肯定幫,寶貝,只要你開心。」他倆一個是新郎,一個是新娘,此刻卻草菅人命,對來參加婚禮的喜客不屑一顧,生命視如螻蟻,只需取悅,不管是誰,想殺便殺。
慕容思江指了指石樑上的武服愁,說道:「我知道,你姓楊的神通廣大,哪怕咱三人聯手,也不一定能將你擊殺在這霧鬼崖上。可武服愁、千百豪傑的性命,我們卻能玩於鼓掌間,想殺就殺,你阻止不了。」楊詣穹仰頭望了鍾黛溪一眼,心想武服愁敗北,落入他們手中,袁克憂已死,沒能保護得了,若武服愁也亡,袁丸麒的蟲宗可就徹底斷絕,術堂大典事後,他心中一直對袁丸麒有種莫名的愧疚,尋思務必不顧一切,保護好他的徒弟傳人才行,而且慕容思江適才的指法陰損難破,霍郎禪的掌法威猛剛強,屠殺邪派,這事也須制止,當下森然道:「你要怎樣,才肯放過他們?」
慕容思江嘴角一揚,道:「嗯?聽你的口氣,是讓我們提出條件,用來交換武服愁、千百邪豪的性命?」
楊詣穹點頭道:「沒錯,放過他們,讓他們平安下霧鬼崖,我可以犧牲自己,答應你一個條件,你說什麼我都照辦,不會有違。」他願犧牲自己的代價來換取其他人的生命平安,這番大義非同小可,黑道群豪就算再無惡不作,淫殺心邪,究竟非不懂恩誼之人,一見此情形,不禁為之動容。
慕容思江道:「是不是真的?你再無情薄意,不是東西,畢竟是個男人,說話得算數,還有別後悔。」楊詣穹道:「不後悔,說到做到。」慕容思江嘿嘿一笑,道:「很好,很好。嗯,饒了他們,是可以,但……」拾起一隻酒杯,斟滿后在酒水中融入了微量黃粉,變成了一杯毒酒。與適才騙楊詣穹飲酒時相較,分毫不差,一模一樣。
楊詣穹臉色一變,問道:「你要……」慕容思江端著酒杯,微笑道:「我要你喝了剛才應該喝的東西。這毒名叫『鴆漦』,毒性威力口述不得,服后不出一炷香時間,肝腸寸斷,五臟俱毀,蝕完內臟,再爛筋骨,連個全屍也不剩,死得慘不堪言。」楊詣穹猶豫不定,道:「你想取我性命……你要我死……」
慕容思江道:「不錯,我正是要你死,你死不死?」
楊詣穹不答,呆在當地,霎時間閃過了無數念頭,心中跌宕起伏,萬沒想到自己一生,竟就這樣完了。
黑道群豪現下全皆敵視慕容思江一行,紛紛叫道:「楊公子,慕容思江有什麼好的,我做你女朋友吧,只要你願意,我每晚都是你的,不許喝毒酒!別留你對象我一個人在世上。」「小俠高義,令我們汗顏,但我們不吃這一套,不值得如此。」「老夫一把年紀,平生作惡多端,也好面子,你小毛孩子自殺愚蠢,小賤人的話算什麼東西!亂七八糟。」「兄弟們,他們再厲害,不過三個人放三個屁而已,說話跟放屁一樣,怕他何來?娘老子的,一擁而上,拼個魚死網破。」這麼一喊,有數十人搶先衝鋒。
霍郎禪輕功躍出,運起《如來赦焚咒》的「法渡眾生」,牽制住外圍衝鋒的二十四人,一招「黃龍破軍」推出,將那二十四人盡數擊斃,餘力未止,繼帶傷了其後三十六人,前後掌力嗚嗚,聲若龍吟。群豪怒吼、哀嚎不停,摔得人仰馬翻。霍郎禪佇拳而立,冷冷地道:「拼個魚死網破?就你們?配嗎?」
眾豪見他出招猶如天神,單使一掌,便打得六十人或死或傷,勇氣大挫,不再敢反抗,變回了任人宰割的羔羊。霍郎禪這一招驚天動地,究竟猛耗真氣,為的只是鎮壓邪豪,讓全場知道厲害,內功已經受損,楊詣穹與之決鬥,不出十招即可擊敗。但《如來赦焚咒》奧義無窮,他暗暗調息片刻,元氣便已恢復。
楊詣穹接過酒杯,道:「要我死,並不難,但我告訴你,這件事做錯了,將來明白真相,你會哭一輩子。還有你剛才心狠手辣,犯了不容於世的殺人大罪,我再也不可能像以前那麼喜歡你了,自現在開始,我楊詣穹,討厭你。」慕容思江不知為何,心頭觸動,隨即心腸剛硬,哼道:「是么?當你殺死爺爺,拋棄我之時,也可曾想過,你這麼做,更會讓我哭一輩子?」楊詣穹聽她語含深意,微微一怔,道:「這些天以來,你私下哭過?」慕容思江雙眼濕潤,道:「你說呢?」扭過了頭。
楊詣穹道:「你為我哭,說明你心裡還有我,可為什麼寧願相信胡忘潭,也不願相信我?」邁出一步。慕容思江指著他道:「別過來,不許碰我,喝下這杯酒。」楊詣穹道:「喝下並不難,但你想好了,喝了后,你再也見不到我,我永遠離開這個世上。」
慕容思江更咽道:「你這般傷害我,還有臉讓我見嗎?不會後悔。放心,你死後,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你的。」
楊詣穹嘆了口氣,道:「好,我喝!再見了,姓慕容的。」只見他右手一舉,杯口接嘴,赫然飲下了「鴆漦」毒酒。
很快,小腹痛如刀絞,四肢百骸酸軟無力,渾身汗珠似雨,濕了衣衫,痛感麻痹全身,終於支撐不住,不自禁地雙膝跪下,咬牙呻吟,繼而倒地,再也沒了知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