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鶴風

眾人朝著那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只見一青袍男子不知何時已悄然出現在方塔二層的入口處，這男子身形瘦長，面容俊朗，稜角分明，頭頂一根木簪將長發盤於頸上，兩鬢兩縷髮絲垂於胸前。此時，他也正默默地看向眾人。

「鶴風！你怎麼回來了。」鶴山對著那青袍男子說道。

「鶴風拜見師父。」那名叫鶴風的男子拱手淡淡說道。

鶴山向眾人介紹道：「這是我的大徒弟鶴風，已外出遊歷三年有餘，今日未先打聲招呼就回來了。」

坐在地上的鶴陽看著鶴風，心想這就是各位同門口中的大師兄，身姿與舉止果然與眾不同，才發現鶴風也緩緩地看向了自己，於是急忙將目光移開。

還是宋少連開口先問道：「鶴風兄如此見多識廣，竟知『扶桑』，在下南陵道館宋少連，佩服！」旋即轉身對眾人說道：「若不是鶴風兄一語點醒我，我怕是還聯想不到，這『扶桑』是我道家先天的火之靈根，太陽星所化，有枝無葉，通體太陽真火環繞，上古時期帝俊和十大金烏的棲身之所，是極具靈智的一處神跡。」

在場的其餘三位道士聽完，皆是向鶴陽投去不可置信的欣羨目光，反觀鶴山，只是撫須淡淡一笑，而那鶴風，始終安靜注視著鶴陽。

鶴陽聽完宋少連的話，依舊不知那「扶桑」是何物，剛想開口問些什麼，卻發現從剛剛到現在，鶴風始終看著自己，於是還是決定先開口道：「師弟鶴陽，見過大師兄。」

鶴風只是微微點頭，便將視線移走，看向了鶴山。而鶴山也似乎明白了些什麼，對著鶴陽說：「你修為不夠，冒進到這方塔二層，身體難以承受才昏了過去，好在已經無事，你帶著這些道友去找鶴雲，讓他安排一下諸位的住處吧。」說完，鶴山沖著宋少連等幾位道士笑了笑。

眼見鶴陽帶著眾道士走出方塔，鶴山才對著鶴風說：「此番遊歷三年之久，如今修為到何等地步了？」

「剛剛突破至真人境界中期。」鶴風依舊淡淡地回答。

「你這恐怖的修鍊速度，果然，你們這些身懷輔靈之人，天生就是修鍊界的異類啊。不消幾年，恐怕連老夫也不是你的對手了。」鶴山苦笑道。

鶴風沒有理會鶴山的話，說道：「最近方化門和道士走得越來越近了。」

鶴山一怔，才想起，眼前的鶴風，是一個對道士恨之入骨的人。最開始，鶴風便是這三千世界中人，居於風浪谷，過著普通的修鍊生活，直到某一日，三位道士堪輿至此，稱這風浪谷中竟有妖風作怪，但對於當地人來說，風浪谷的獨特的陣風是他們賴以修鍊的獨特優勢，此風靈氣充裕，從那谷底一路向上，繚繞周遭，可潤骨淬筋，助人萬般。不料竟被三位道士說是妖風，若是理論起來，道士們便說當地人心已被這風妖蠱惑，修鍊之途道阻且長，怎可投機取巧藉助這地底妖風。於是三人進那谷底深處多日，最終將那風口之上的一棵巨樹砍斷，擋住了「妖風」。自此，這風浪谷再無寧日，不時洪水滔天亦或山火蔓延，居於此地的人也多都無故暴斃。長此以往這風浪谷在三千世界中風雨飄搖，幾近衰敗。風浪穀穀主，也就是鶴風的父親，與方化門玄清是故交，便將自己的兩個兒子送往方化山投入方士門下，鶴風為兄，被送往天科鶴派，被賜名「鶴風」，弟弟被送往地科熊派，賜名「熊浪」。之後谷主決心進風洞化解這場災難，自此一去便再無音訊。

在幼年鶴風的心中，是道士毀其家園，禍其族人，自投入方士門下，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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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心修鍊，直至三年前才外出遊歷，目的有二：尋找父親蹤跡；找到三名狗道。

鶴山回神，意味深長地說道：「你這次回來，作何打算？」

鶴風說道：「戾氣之事我聽說了，自那日之後，我便四下查探道士動向，離我們最近的東陵道觀，似乎已經對戾氣有所察覺，派人四處搜尋了。」

「那又如何？」鶴山問道。

「我要帶走他。」鶴風淡淡地說。「他與我一樣同有輔靈，我的風靈屬木，所以他的輔靈定在我之上。雙火燃木的『扶桑』乃是道家聖跡，我不會輕易讓他被道士尋得！」

「可如今這些南陵道士已經知道...」

「這夥人留不得。」

「不可！術士蠢蠢欲動之際，不可再與道士交惡！」

「那就讓我帶他走。」

「...」

傍晚，鶴山與鶴風、鶴陽站在石板廣場中央。

鶴山對著鶴陽說道：「鶴陽，這三途世界已經安靜了近千年，如今道、術兩家皆是蠅營狗苟，而你身上，或許有道士想要追求之物，雖你才來此不足五日，但卻不便繼續待在方化山了。」

鶴陽困惑道：「道士？是為了什麼戾氣而來么？道士不是誅殺術士的好人么？他們找我做什麼？」

鶴山回答道：「三途世界，不是一個非黑即白的世界，沒有什麼好壞之分。」

鶴風此時也說道：「道士不是為那戾氣，而是為了你的五行靈根，說到底，是你的性命。」

鶴陽剛想說話，就被鶴風打斷：「有什麼要問的路上再說，那幫人要出來了。」說罷手點虛空招出「千里遁」拉著鶴陽鑽了進去。

鶴山看著眼前的千里遁緩緩消失，立刻收起先前嚴肅的表情，擺出一副笑臉，看著那遠處從習術館出來的眾弟子和道士幾人，迎了上去。

...

鶴風帶著鶴陽從千里遁的虛空里踏出，站在一處空地之上。

鶴風對鶴陽說：「這裡是斷尺崖，你還有有什麼想問的？」

鶴陽心中的困惑實在太多，張口就問：「師兄，能徹底告訴我這三途世界到底存在於何處么？還有道士，術士，他們在哪？我身體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術士要害我，道士要取我性命？！」鶴陽一口氣問完了這些日子困擾他的所有問題，目不轉睛地盯著鶴風。

鶴風示意鶴陽坐下，緩緩道：「三途世界說到底，也是由人創造出來的。上古時期，修鍊之人皆在凡間，直到三途川盟約立下，方、術、道三家傾全力從虛空之中開闢了這處空間，這裡，比凡間的中州大陸大了不是一星半點，從那以後中州之上所有修鍊之人皆來到這三途世界，以遵約定。要說此處具體在哪，誰也無從知曉，你只道是另一個中州罷。」

鶴陽漸漸明白起來，在他的理解中，這三途世界更像是民間傳說中天上神仙居住的地方，只不過，自己誤打誤撞也來到了這裡。繼續看向鶴風，等待著他回答剩下的問題。

斷尺崖崖頂距地面百丈有餘，月光灑在其上，像是為這斷崖蓋上了銀色的瀑布。鶴風隨手摺斷身旁一截柳條，說道：「方、術、道三家本是同源，像這柳條一般，只不過，每一家又在此之上長出了不同的柳葉罷了。沒有孰好孰壞之分，在這個世界中，實力才是唯一受人尊敬的。」

「那術士為什麼施術害我？我還曾看見他們殺了很多人。」鶴陽繼續問道。

「並不是術士選擇害你這個人，而是『離魂之術』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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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了你的這副身體。五行為火，靈根為火，又天生輔靈為木，這種優秀的天資，凡間絕無第二，這也是那離魂之術選中你做容器的原因，那是趙國希望以你之手日後毀掉秦國的一記狠招，但凡間之人卻不知一旦秦國被滅，其餘幾國的毀滅也只是時間問題，凡人目光短淺也就罷了，術士怎會不知這其中利害，居然出手相助，不過這其中原因我還未查清。」

鶴陽若有所思，說道：「那道士...？」

「他們在搜集天地間的真氣本源，只有道士才會需要那種東西。而且他們為了得到那些東西，會不惜一切代價。」說到這裡，鶴風狠狠攥緊了拳頭，眼神也變得犀利起來。

「所以，師兄你是在保護我？那為什麼不讓我留在師門？」鶴陽問道。

「鶴山那個老傢伙，只會顧忌玄清與道士的關係。而我，除了保護你以外，還需要你的幫助。」鶴風說話間，看向了鶴陽。

「需要我？我有什麼能幫到師兄的地方么？」鶴陽疑惑地問道。

鶴陽望著鶴風的眼睛，彷彿能從那雙深邃的眸子中看到兩股微微閃爍的炙熱火炬，那火炬閃爍間，彷彿直接穿透鶴陽的身體，直達自己的內心。只聽鶴風開口說道：「你我皆是擁有輔靈之人，但你我二人還是有所不同，你的輔靈來自先天，而我是因為年少時的一些事情，後天獲得。若是相比而言，你的輔靈還要比我精純一些。而你我，在修鍊上將取得的造詣，也遠非常人所能及，這一點，我現在就可以明白的告訴你。」

鶴陽自先前從方塔二層聽那宋少連說起自己身懷輔靈之時，便從眾人的反應中隱隱感到自己與眾不同，但自己的確是一個山野孩子，和這些天天飛來飛去煉化萬物的「神仙」相比，自己能有多不同呢？只單單修鍊過一次《方法》的自己，真的能達到別人修鍊一年的功夫么？這輔靈居然這麼厲害？鶴陽開口問道：「輔靈...我已多少了解了，但是我又能如何幫到師兄呢？」

「不...你不了解。在這三途世界，你就如白紙一般，輔靈對於所有修鍊之人來說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存在。一個修士，如果一生沒有任何機緣助力，很難通過自身達到很高的修為。而你我的輔靈，就是這世界中最為稀有的天賦。我需要你的地方，便是這輔靈所帶來的力量。」鶴風看向遠空懸著的月亮，淡淡地說著。

鶴陽繼續問道：「我該如何將這輔靈之力給予師兄啊？」

鶴風輕輕笑了一聲，說道：「放心，我不會像道士那般索要你的輔靈。你現在還太過弱小，等你逐漸成長起來，我再與你講這幫助之事。」

在鶴風的心中，始終無法將自己幼年被三個道士搞得家破人亡，骨肉分離的事向眼前這個只有十歲的孩子開口。他深知自己的復仇之路僅憑一己之力，就算有輔靈的加持，也難成氣候。道士一門，高手如雲，自己想要找到父親下落，還風浪穀穀民一個公道，就只有找來如鶴陽一般極具潛力的強者。現在，只有讓他快速成長起來，才能更快地完成自己的夙願。

這太可笑了，自己的復仇，居然還要靠眼前的這個稚氣未脫的孩子，鶴風為自己當時魯莽做出的選擇感到無可奈何，可既然選擇了他，就相信他吧。鶴風正淡淡苦笑著看著鶴陽，突然感到身後空間一陣波動，但是並沒有回頭。

片刻后，從那運動的空間中，走出一人，模樣與鶴風竟有幾分相像。只見那人站在二人身後，向著鶴陽說道：

「這便是你找到的強者么？」

「他以後會是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