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坦白失憶
薛棠心想著還是直接告訴他們自己失憶了吧,反正是大夫診斷出來的。剛在府外看他們都不知道她失憶的事情,想必是那何採蓮沒說,當時也就沒說,現在這種情況卻不得不說了。
薛棠剛想開口,何採蓮倒是先一步輕聲開口,「老爺,其實妾身這次著急叫您回來,就是為此事。」。
「棠兒落水後身體倒是沒什麼大礙,只是醒來后,卻聲稱自己什麼都不記得了,大夫診斷後也是說,怕是水下撞到了什麼堅硬物體,導致棠兒記不清一些事了。」說完這話,何採蓮看了眼尚書表情,便顧不得在場之人,直接跪下。
「這都是妾身的錯,妾身管教下人不力,才讓棠兒變成了如今這般模樣。」何採蓮心知薛棠在尚書心中地位非比尋常,心下酸澀卻也不得不賠罪。剛一跪下,尚書便將她虛虛扶起,沒有責怪她,卻也沒說什麼話,只是看著薛棠眉頭緊擰,揉著太陽穴。
「什麼?」眾人皆是一驚,他們以為棠兒今天只是心情好了些,才這麼和顏悅色,沒成想卻是失憶了,皆三兩步圍在她身邊。
「三姐姐,你可還記得我,我是婉若呀。」
「三妹妹,可想得起二哥是誰?」薛扶仁溫聲開口,只是難掩擔心。
「三姐姐,你看這是幾?」一道稚氣聲音響起,薛棠低頭看,原是文姨娘那剛滿三歲的孩子,肥嫩的小手舉著三根手指頭。他並不知道三姐姐的脾氣,只是看其餘幾位哥哥姐姐都在問,也不甘示弱的問他三姐姐。
薛棠心裡想了一下他叫什麼,好像叫薛申思,大家都叫他阿思。
薛棠無奈開口道,「阿思,我是失憶了,又不是失智了。」
文姨娘連忙捂住他的嘴,臉色惶恐「三小姐恕罪,小孩子不會說話。」
「沒事沒事。」薛棠忙揮手,她現在看到別人惶恐的樣子就想安慰他們。
身邊的人都是一副擔心的樣子,薛棠不知道他們是真心還是假意。但她想去看看他那親哥哥現在如何模樣,他們是親生兄妹,想必更加關心,只是這麼多人中卻沒看到薛蕭的身影。
薛棠透過人群,看到另一張男眷的桌子邊坐著薛蕭一人,二人眼睛對視到,薛蕭隨即起身,朝著薛棠走來,只是那眼神中的複雜,薛棠看不懂。
薛蕭走到她面前,眾人自覺讓出一條路,他緩緩蹲下身與她直視。
「棠兒,你看著我的眼睛,你、你當真不記得我是誰嗎?」薛蕭的眼睛很亮很亮,像是能看透人心,薛棠險些覺得他看透了自己,自己在他面前好似無地遁形。
薛棠愣了一會,不知該如何回答,自己也許就是孤魂,只是佔用了人家小姐的身子,難道還真安心享受他父兄的寵愛嗎?可自己又不能直接告訴他們真相,那時自己恐怕會被人當作得了失心瘋吧。
「我、我確實不記得了。」沉默半響,薛棠只能這樣說,這是最保險的辦法。
眼前薛蕭的眼神仍舊是薛棠看不懂的複雜,沉默了一會兒,他的語氣輕柔了些,像是放鬆了。「沒關係,不論你忘記了什麼,你都是我的妹妹。」少年的手因為常年練武,有層薄繭,輕輕撫摸薛棠頭頂,倒是有些許舒服。
「也許,忘記一些事情倒好。」這話及輕,薛棠險些以為是自己錯覺,抬頭與他對視,他卻轉頭望向堂前的尚書,他們的父親。
薛棠覺得有些不對勁,她這幾日打聽來的消息是:尚書府三小姐脾氣暴烈,在京都城內,三尺內未敢有人近身,甚至尚書府內的姐妹都與她不親近。這點倒是對的上,那些姨娘的孩子以及二老爺的子女確實對她不親近。按理說,這樣一個目無禮法、脾氣暴虐,與尋常大家閨秀完全相反的女子,應當是不受寵才是。
可從剛才的表現看來,府內女眷都對她表現出三分害怕、七分敬意,甚至是及受寵的尚書夫人還因沒照顧好她而下跪,尚書也是眉頭緊皺,不知在想什麼。她的親哥哥,除了剛得知這個消息時的震驚,後來竟有些放鬆下來,竟覺得忘記一些東西也好。
這其中定有蹊蹺,莫非?莫非這三小姐身份不簡單,難道三小姐落水的事情不對勁?薛棠腦筋不斷轉著,這關係到她日後的生存大計,她不得不謹慎對待。
薛蕭問完之後,反倒是放鬆了下來,嘴角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轉而面向尚書,語氣淡淡,「父親,此事是否應當立即稟告太后。」
此話一出,薛棠眼睛瞪大。不是,她只是失憶了,還用得著勞煩太后?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剛想揮手否認沒必要。
二老爺身旁的長子薛扶仁倒是貼心的告訴她,「三妹妹,不必著急,當今宏仁太后乃是你的親姨母,自是有必要知道這件事的。」
「啊?」這麼牛嗎?薛棠機械地點頭表示明白。
那頭,尚書像是才反應過來,連忙吩咐管家去準備馬車,繼而走到薛棠面前,面色溫和道。
「棠兒莫要擔心,為父到宮中去去就回,太后、你的親姨母定然能找到恢復你記憶的法子。」說完便吩咐了何採蓮一些事情,便轉身急忙出去了。
正廳內一瞬寂靜,許久,何採蓮才開口,「棠兒,可還要吃些什麼?我去吩咐廚房去做。」
「是啊,是啊。姐姐想吃什麼?」薛婉若關切地看向她。
餘下眾人一時無話說,都殷切地看向薛棠,在這麼多人注視下,薛棠也不好意思在吃什麼了。
「不吃了,已經吃夠了。」薛棠放下自剛才開始就端在手中的碗筷。
「既然如此,那就趕緊扶著棠兒去休息。」何採蓮吩咐著晚霞,「落水后還是要多多休息,千萬別落下病根。」
薛棠不明所以,由著晚霞扶她下去,屋內眾人也相繼跟著回去各自的院落。
薛蕭默默地跟上來,也不說話,只是跟在他們後面。
薛棠放開晚霞的手,放慢了步子,與薛蕭並肩,她直覺薛蕭有話要和她說。
夜色朦朧,明月高懸,銀白色的月光灑滿了大地。樹間蟬鳴不已,此起彼伏,混著湖邊海棠花的清香,直往人鼻子里飄。
寂靜夜裡,薛蕭的話格外清晰。「棠兒,失憶其實並不可怕,雖然你失去了這一段記憶,但也許這才是上天給你的恩賜。」薛蕭說完這段牛頭不對馬尾的話后,對著薛棠粲然一笑。
「去看看府外的生活,去看看市井生活是如何模樣」頓了頓,又望向天空,「我記得兒時你說過,想去遊歷山川湖海,想去姑蘇靈雲峰,想吃渝州青茶,不然就趁此機會去吧!」說完話,也不等薛棠回答,直接轉身往相反的地方走去,揮手擺了擺。
薛棠聽見這話,倒是明白了,原來原主還是個嚮往自由的人呢?也好,等日後清閑了,或者把這裡摸清了,就一邊遊歷山川一邊找回家的方法。
回到房間后,薛棠累得往床上一攤,這一天著實充實,不一會就進入了夢鄉。
夜色如水,蟬鳴時響。夏夜寂靜,該是睡個好覺了。
次日,薛棠還在睡夢中,她夢見她正在御劍飛行。劃過碧水湖泊,繞過山峰稜角,眼前卻突然出現了一座巨大的山峰,來不及調轉方向,直直地就撞了上去。沒有預想中的疼痛,睜開眼卻又發現自己被一雙女人的手拽著,那手有些蒼老,用紅豆蔻染成鮮紅色,拽著她拖行,天旋地轉間,薛棠才驚醒,恍覺是在夢裡。
「怎麼了?」薛棠睡眼朦朧,揉著眼睛。
「小姐,老爺今早剛剛回來,傳您過去呢?」晚霞經過這幾天與小姐的相處,已經感覺到小姐不似從前那般脾氣,說話也放鬆了許多。
薛棠趴了一會,認命地起身,由著晚霞給她穿衣。屋內只有晚霞一人,因此給她穿衣服就有些吃力,薛棠便想起另一個丫鬟冬緋。「冬緋呢?她身體怎麼樣了?現如今可能下床了?」
晚霞聽見這話,從後面衣服中費勁地探出腦袋來,看來她一人還是搞定不了這繁雜的服飾,「冬緋身子已好些了,只是腳腕還有些許淤青,府醫說她明日便可下床了。」。
晚霞欲言又止,「小姐,是不是奴婢哪做的不好,奴婢定......」,眼看晚霞那自責的樣子,好像她犯了什麼不可饒恕的罪。
「打住打住,你做的很好。我只是想起,自我醒后還沒去看過冬緋呢?怎麼說你和冬緋也是為了救我才跳進湖裡的,我還是得去看看。」薛棠趕緊制止住晚霞的話,經過這幾天的相處,她已經摸清了晚霞的性子。她性子單純,別人說什麼都會相信,是個古代典型的伶俐可愛的丫頭。
聽見小姐的話,晚霞也是放心下來,只要小姐不怪罪自己就行。「小姐,您就放心吧。從前每次冬緋跟您回來的時候,總是帶著一身傷,可第二天也就活蹦亂跳了,冬緋的身體恢復起來可是極快的。」
「嗯?我們兩個每次回來都一身傷?這是怎麼回事兒?你詳細跟我說說。」薛棠直覺這一身傷不對勁,感覺這應該和原主她爹對原主的態度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