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經紀公司無經紀

第8章 經紀公司無經紀

王嚀聽說陳莫真的簽給了聲動夢想,一臉玩味地看著他手舞足蹈。

陳莫如數家珍公司旗下的歌手,一遍遍地說自己難以想象居然會被簽約,這簡直是做夢都無法想象的事,隨即又把自己的合同遞王嚀看。

合同的期限一共五年,其中明確規定了陳莫的權利和義務,準確的說是義務,比如:

「甲方有權利根據需要要求乙方參加由甲方自行或委託第三方組織的20場現場演出活動(包括但不限於巡演、跨年活動),乙方應無條件接受甲方的要求。現場演出活動的舉辦時間、地點、乙方的出場順序、表演內容、表演時間等由甲方自行決定,但甲方應事先通知乙方。乙方根據甲方要求參加事先通知乙方的活動,則甲方按照每場人民幣3000元(稅前)的標準向乙方支付報酬,該報酬歸乙方所有,甲方不參與分配。」

王嚀又翻到了另一頁,上面卻豁然寫著:

「合同附件為演藝事業及分配比例,乙方的全部演出中,甲方分配比例的第1、2年取得收入的60%,乙方分配比例為第1、2年的40%。」

整份合約全然沒有寫明,任何公司會給簽約藝人的資源支持和工作戰略安排,也未對第4、5年的簽約事項做詳細約定和補充。

其實王嚀早在聲動人心複賽時,就接到過聲動夢想的邀請,他沒和陳莫提過。

之所以經紀公司的名字叫聲動夢想,就是依託於聲動人心的比賽而成立。地產商起家的宋風帆,商而優則藝,一舉殺進娛樂行業完成自己的興趣,希望成立一家擁有最多優質歌手的新一代經紀公司。數年經營未果,剛好藉助了聲動夢想的學員打包簽約,改名為聲動夢想,從此專註於簽約知名或有潛力的選手。

事實是,在公司更名轉型之前,已經做過了專業歌手運營,成績麻麻鮮有紅人。其中零星知名的歌手,也在耗費數年時間後轉簽其他工作室。但由於聲動夢想的藝人名單還算比較耀眼,所以對於尚未入行但蠢蠢欲動的歌手來講,還是有吸引力的。

半個江湖老手王嚀,早就看透了其中關竅,沒有資源一切靠自己的打拚,相當於浪費時間和損耗從藝生命,遠不及綁上大咖或者壟斷公司資源來的現實。所以在此前參賽的第一時間就抓住了邱慈死命往上貼,而偶然眷顧和青睞過王嚀的邱慈更是閱人無數,在第二季有了更好的選手之後便沒有和他太過聯繫。

反倒是再次見到陳莫,邱慈看到了他真正淳樸的情感,˙這是在這個行業里消失了很久,差不多已經沒人再需要的,頗受觸動,又想到他驚艷了所有人的歌聲,她不得不承認這些都是令人難以忘記的。又遺憾陳莫不能滿足娛樂圈的審美取向難以出頭,私下悄悄囑咐說,如果宋風帆的要求太嚴苛記得告訴她,要不要簽全看他自己。

聲動夢想正式簽約陳莫后,王嚀迅速鼓動自己的經紀公司來和聲動夢想溝通,他的經紀公司完全認同「深入綁定」的策略,異常積極地推動這兩人的組合。聲動夢想也表示會全力配合,畢竟自己不出資源還參與演出分成,何樂不為。

選秀的熱度的比預想的還短,王嚀陳莫的「絕美」組合,也在返場后不久,迅速被又一季的熱點選手所替代。陳莫再次登台的心滿意足,王嚀則是忿忿不平,他期待的「紅」和「火」比想象的要難得多。

此後的半年,他們就在永不停歇的走穴中度過。借用節目熱度和公司的商務資源,兩個人在電視台的一些晚會中頻頻露臉。其餘的時間也被公司安排得非常滿,平均每周都會有一個走穴活動,地點遍布大江南北,過著「閉眼上車,醒了唱歌」的生活。

忽然有一天,等在後台化妝的時候,王嚀忽然問陳莫,下半年公司定了幾個綜藝,你上不上?

怎麼上?陳莫問。

王嚀笑,就是咱們露了臉,其中給飛行嘉賓的2分鐘採訪。

哦,陳莫一臉毫無感覺,問他為什麼不是唱歌?

王嚀說你還想唱啊,這麼下去什麼時候是個頭?自己已經唱吐了《烏蘭巴托的夜》,再好聽也禁不住每天都在唱,自己舌頭生鏽打結,甚至合聲的時候都不想轉頭看見陳莫那張小黑臉。

陳莫咯咯笑,說自己也差不多,但是高興能唱歌,因為他參加了太多比賽,都是提不上檯面的小把戲,可居然現在說去電視台就去電視台,所以對自己新公司感到無比滿意。

王嚀沒法理解,趁著化妝間沒人的時候,問陳莫你公司咋樣,還記得自己的經紀人叫啥嗎?除了簽約那天你還見過宋總嗎?

陳莫一臉詫異,沒法回答,忽然卡殼了。就想起來邱慈那句簽不簽在你,於是選擇了簽。他問過邱慈,宋總是否好交流,主要是他嘴笨心拙,一點情商沒有。邱慈說宋總嘛,很低調一個人,眼光好很會選人。那麼她的畫外音就是,確實低調,低調到毫無作為,你甚至找不到他,公司眼光確實也好,很會選人,選過之後徹底放生。陳莫簡單的大腦當然聽不出這層意思,相反站在旁邊的王嚀倒是都記在了心裡。

王嚀笑著對鏡子捋了捋自己有形的小頭髮,說下個月所有的商演他都不參加了,已經和公司說過了,到時候演出就靠陳莫撐場子了,還說到時候演出費給你多少就算個人的,好不好?

「你去哪裡?」

「秘密」,王嚀神秘地一笑,捏了一把陳莫的小臉。

真到了第一次自己走穴的時候,陳莫有點笑不出來了——肉眼可見的,他特意帶了近視眼鏡,但無比確認的——這是一個樓盤開業的慶典。

說是慶典現場也實則三五十人,大部分是圍觀看熱鬧的群眾。除了陳莫一個人的歌曲外,還有雜技和健美操表演,現場人不多但眼花繚亂甚是熱鬧。只是天公不作美,乾燥且塵土飛揚。

陳莫安慰自己,好處就是能夠自選曲目,他早就準備好了一首非常輕快的《onceuponatime》。

畫面是這樣的,超大的氣球拱門,紅色的門柱中間鋪了超厚的一條藍毯,大橫幅寫著「六安xx樓盤開業慶典」。三五個身穿青花瓷旗袍的禮儀小姐端莊地站在兩側,伴著中間一個並不突兀的小舞台,左側是一排等著上場的演出人員,后側是一排等著上台講話的領導,下面觀眾席空了一大半。馬路上塵土飛揚伴著大風吹亂了視線。

陳莫就在這畫面的正中間,唱完了這首他喜歡的歌。

接下來王嚀不在的日子裡,兩個人默契地沒有互發消息。

王嚀慶幸躲過了上山下鄉送溫暖活動,自己打著自己的小算盤,告訴公司只要是電視台的邀約,立刻提前通知他安排行程,只要是其他活動走穴就讓聲動夢想自己安排。

陳莫則是角度刁鑽地感受到了久違的自由,唱歌的自由,在一個非虛擬的舞台上唱自己喜歡曲目的自由,可能有這樣感受的全世界只有他自己。雖然沒有收音、音響巨爛、環境嘈雜事故頻出、沒有現場、沒有導播.....但他知道總有人在聽。

喵老師說得對,管它什麼舞台,都叫舞台!他每去一個地方,都錄幾句歌給喵老師聽,這首唱在風沙里,那首唱在大集上,還有海邊的,工地的,不露臉的,沒安排服裝的。於是他在種種不能稱得上舞台的舞台上,感受到了久違的重生,也感受到了喵老師的沒由來的自信。

幾個月後,陳莫忽然收到了爸媽的消息,說在電視里看到自己兒子唱歌,感覺好驕傲,唱歌太好聽了,人也帥了好多,就是瘦,太瘦,看著心疼。陳莫問你們在哪裡看到了我,爸媽說農業頻道。

隨著聲動夢想不斷簽入歌手,儲備了國內最年輕且最具實力的vocal(歌手)們。大部分簽約歌手都是天賦疊加努力,各人各色毫不撞型。然而他們的未來,和王嚀和陳莫很相似,沒有一炮而紅,也沒有資源支撐,只是在自己短暫舞台認知期內慢慢地被消耗。

王嚀吐槽聲動夢想,無造型團隊、無宣傳、無包裝,這對於陳莫來講比無音箱、無導演、無舞台更可怕,勸陳莫趁早解綁。

恰在此時,陳莫收到了公司幾個影視劇的ost(原聲配樂)主題曲的演唱機會,便想等等看,看期待有奇迹,畢竟不知道到底哪片雲彩會下雨。

生活就是要搞死你,從來不會給奇迹。

爛到沒人看的劇集源源不斷,流水賬一樣爛的ost全都安排給了陳莫消化,以致於他一早醒來根本記不起剛唱得是哪首。

陳莫和他的歌聲,就這樣迅速地消退了,很徹底。

又過了幾個月,陳莫收到了聲樂季老師的消息。季老師異常執著的把能找到的陳莫的表演都錄了下來,每首歌都做了筆記發給他看。陳莫很受感動,和他通了個很長很長的電話,告訴他嗓子恢復的極好。

通話的最後,季老師囑咐,你是我的學生,也是我的小孩,如果是自己的小孩我是捨不得你吃苦的,但如果你是我的學生,我是捨不得看你浪費時間的。練好基本功,讓歌唱成為一個專業而不是愛好,是必須的,因為你要自由的唱歌,才要不給自己自由的成長。在beijing要是手頭緊,我寄錢給你。

陳莫一下變得柔軟,像找到了保護傘的小孩,特別想哭,說老師我回家以後就去找你。

季老師說不要,別來找我,明年我去看看你就行。要找到你真正的老師,去更好的地方,因為我已經教不了你什麼了。我和你聖彼得堡的老師都是過去的老師,你要找到的是你未來的老師。

而在beijing的另一個地方,確實在應驗著季老師的話。此後陳莫回想到此,都說那是一個祝福,一個要求,甚至是一個預言。因為確實有人和季老師一樣,把他所有有過記錄的影像和表演都在反覆看著,邊看邊忍不住感嘆,就是他——「手可摘星辰,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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