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千足蜈蚣
「原來如此,我說為何前幾日寄信給林厚家主,至今也未收到回信。」
狄桓露出一絲明悟,雖然林厚將地契交於了他,但這還未過多久,房子便遭了如此劫難,於情於理總是要知會對方一聲。
況且他也很在意林暮雪如今的狀況,畢竟是自己名義上第一個弟子,雖說小妮子短時間內在修為上估計難以上進,但自己這裡還有不少「旁門左道」,有空之時給她補補習也是挺好的。
一提到祭典,白仇便來了興緻。
「這大典只有林家人才能參加嗎?可有用劍好手在?」
「這個嘛,俺僅僅是來自一個旁枝末節的分家,既沒修為又沒地位,自然不清楚其中細節的,所知甚少,不過聽說若是有長老級以上的人作保,即便是外人,倒也可以進去遊覽一番。」
「伯父,你看要不咱們……」
「你個臭小子,罷了!我確實也需要找林家問問情況,明明是一族大典,卻關閉宗門連一點消息都不傳出,屬實讓人摸不著頭腦,到時候帶著你一同前往便是,對了,不知狄小友可對此有興趣?」
「多謝前輩,正巧我也有些熟人想要一見。」
章鴻天知道他是想起了林氏寒江分家的那些熟識,畢竟白仇砸了別人房子,負責修繕的卻是他,那原屋主是誰他還是知道的……
「太爺、太爺!俺這邊的事兒還沒定論呢。」
「我們在聊的便是這個。」
章鴻天看了一眼慘不忍睹的屍體,搖了搖頭。
「假如本家真出了問題,沒了長久監視,現如今很可能已有妖魔潛入城中,想要阻止對方,唯有儘快與林氏一族上層取得聯繫。」
若是真有大魔頭暗度陳倉,那可就不僅僅是死幾個人那麼簡單的事了。
章鴻天眉頭緊鎖,心中漸生出無數憂慮。
就在此時,狄桓似是在房間的角落發現了什麼,拄杖行至灶台旁邊。
只見破舊的陶罐與牆壁的夾縫之中,零星散落著幾點黑乎乎的顆粒,狄桓將陶罐打開,往裡瞧了瞧,結合之前所見所聞,心裡頓時有了計較。
「果然是那幫人做出來的好事。」
他不動聲色地將蓋子放回原位,向章鴻天說道。
「前輩,既然如此,擇日不如撞日,我們這就前去麒麟院請些人馬過來吧。」
還未待章鴻天回話,林炳卻是焦急地說道。
「可如今一點線索都沒有,這叫俺如何向那些夜翼衛交代啊?」
「林教頭不必著急,畢竟我等也沒有時間走那繁瑣的程序,有章前輩在此,他老人家的面子,麒麟院那幫人估計是不敢不給的!」
聽見這話,章鴻天先是眉頭微皺,隨即發現狄桓表情嚴肅,眼中頓時精芒一閃。
「那就這麼著吧,恰巧昨日大中驛站的站長還送了我一塊棗糕,有臉盆那麼大,我倒是還沒有來得及品嘗呢。」
「前輩,棗糕這種甜點可是難以消化的很,只怕加上白兄與我,都是一頓吃不完啊。」
「……真的吃不完?」
「太硬,容易把牙磕掉。」
章鴻天轉身,見著白仇一副百無聊賴的樣子,正看著窗外發獃,沉吟片刻,微微頷首。
「如此我便聯繫一下后廚,叫他們把這棗糕煮的爛一些好了!」
林炳似乎還有話要說,卻是被章鴻天瞪了一眼,不敢再開口,四人隨即一道走出了茅屋。
轉瞬之間,屋內只留下一個蟬蛻一般的屍體,窗外偶有黃毛小兒的嬉笑傳來,聽起來卻是無比刺耳。
……
日漸黃昏暮色起。
街道上人群開始變得稀薄。
那幾個玩球的孩童,如今也到了該相繼歸家的時候。
「哎呀都這麼晚了,再不回去就要被阿婆罵了!咦?阿桑呢?」
「諾,擱那邊牆角呆著,也不知道在幹嘛,感覺他今天怪怪的,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你還不知道吧,他們家正準備搬走,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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計以後都見不著咱們了。」
「啊呀,還有這事?」
聽到這話,扎著麻花辮的小女孩滿臉震驚,遠遠看了眼灰衣男孩,對方抱著球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只給她留下了一個寂寥的背影。
女孩心裡突然有種說不出的酸澀,初次產生這種情緒的她,無法理解其中的真意,因為他們年齡尚小,尚不懂得什麼是遺憾終生。
鼓起勇氣,小女孩朝著男孩高喊。
「阿桑,即便你走了,也要記得給我們寫信啊!」
或許是因為害羞,男孩並沒有回應女孩的期望。
「阿桑?」
——啪嗒、啪嗒。
一個皮球滾落到了女孩的腳下。
「咦?奇怪。」
女孩將球撿起,疑惑地看了一眼兩手空空的少年,便在上一刻,球還是被對方拿著的才對。
莫名其妙的恐懼感湧上了她的心頭,衝散了她腦海中僅有的那一點點不舍與眷戀。
「你們快看,阿桑的樣子好奇怪啊!你們……咦?」
等她反應過來時,四周已經變得靜悄悄的,便是遠處商販的吆喝聲也沒有了,明明天空還泛著晚霞的微紅,自己卻彷彿置身黑暗的九幽之下。
小女孩一臉快要哭出來的樣子,顫抖著轉過身來。
「你、你們都是壞人!別嚇我啊!快說句話,我好怕鬼的……」
然而沒有人回答,唯有尚未乾燥的青石板路上,四雙小小的腳印,證明她白日之時的遊戲並非虛幻。
「憂……妹……」
低沉的呢喃之音響起,叫喚著自己的名字,引得小女孩低頭看去。
「憂妹……為什麼……」
只見那個女孩平日里總是喜愛偷看的背影,如今殘缺不堪地被她抱在懷中。
「……我們做錯了什麼?」
「為何……你要殺掉大家?」
——啪嚓!
那已看不出模樣的肉球掉下,發出了如碎肉落在了冰涼案板般的聲音,女孩恐懼地用雙手捂住面頰,泣不成聲。
「嗚嗚……我不是、我沒有……好奇怪,好奇怪呀!」
「為什麼大家都不見了?!為什麼大家都不說話!」
「嗚嗚,好痛!手好痛……頭也好痛……咦,我的指甲有這麼長嗎?」
「眼睛之間好像也變得好寬,看東西都看不清了……」
「而且……」
女孩小心翼翼地從地上捧起曾經名為「阿大」的肉塊。
「為什麼……阿桑,還有大家,看起來會如此好吃呢?」
——刷!
一道凜然的劍光打斷了眼前怪物的低聲喃語,頭戴面具的黑衣修士從天而降,在其身後,緊緊跟隨著一眾相同打扮的黑衣護衛。
瞥了眼地上那顆半人半鼠模樣的怪物頭顱,眾護衛紛紛皺了皺眉頭。
「影大人!」
被稱為『影』的黑衣修士擺了擺手,眾人得令,紛紛散開,在附近布置下天羅地網。
「你這妖魔還不快快現身?難道還要我逼你出來不成?」
嘿嘿嘿嘿……
空氣中傳來陰冷的詭笑。
一個皮球從陰影之中滾出,在『影』的面前停了下來。
「讓我費了這麼多功夫,你們終究還是沉不住氣跑出來了,可瞧瞧這幾個原本惹人憐愛的小孩,如今卻變成了如此德行,爾等不認為自己出手有些遲了嗎?」
『影』冷笑一聲。
「就你那蹩腳的荒唐戲碼,是想騙得了誰,那幾個孩童早已往生,只有屍身被你控制玩弄,作誘餌之用罷了,小小妖魔真是好膽,竟敢在鳳口城放肆,做出如此傷天害理之事,我等夜翼衛豈能饒你?!」
「嘿嘿,倒是個機靈的小子,只是,假如林家真有那般神通廣大,又怎會令我這妖魔入得了城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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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開口?沉默未必不是一種肯定哦。」
「何方妖孽,報上名來。」
「想知道老夫的名號,就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了!」
——刷!
忽然之間,皮球從中炸開,煙塵四起,未待面具人反應,突然從中竄出一道無比巨大的身影!
「千足蜈蚣?!」
瞧著眼前這光是頭顱便有馬車大小的異獸,影不敢大意,迅速將長劍抵於身前,阻擋這雷霆一擊!
「死吧,小蟲子!」
——轟!轟!轟!
那蜈蚣一甩觸鬚,攜著千鈞之力沖將而來,瞬間便將十數條街道盡數毀滅,磚瓦房屋化作齏粉!
咚、咚、咚……
蜈蚣之尾的甲殼之上,彷彿有什麼生物要從中破體而出,凸起了一個巨大的鼓包,隱隱之間,浮現出一個醜陋至極的人臉。
它搖晃著腦袋,瞧著滿目的瘡痍,撇了撇嘴。
「這般程度的小嘍啰,還需要勞煩本尊出手,這幫老鬼未免太過警惕,當真信了那人的話不成——咦?不對!」
就在它準備再使把力,好把動靜再鬧得大些時,卻是發現自己無論如何,也動不了那蜈蚣之首分毫!
「嘿嘿,有點意思!」
煙塵逐漸散去,只見遠方廢墟盡頭,面具人泰然自若,立在千足蜈蚣身前,令其再難以越雷池半步,仔細看時,卻見空氣之中彷彿有無數絲線,死死綁在了大蜈蚣的身上。
『影』沒有第一時間予以還擊,反而回首看了一眼。
「呼,呼……」
狹窄的破木床上,一對幼小的姊妹相擁在一起,此時此刻睡得正香甜,彷彿外面天崩地裂,都與她們無關一般。
可這又怎麼可能?雖有影的阻擋,蜈蚣的衝撞並未傷害到姊妹二人分毫,但那驚天動地的響聲,理應也能將其驚醒才對!
忽然一條大紅棉被從天而降,蓋在了姊妹二人身上,原本因為房屋坍塌而灌入冷風,浮現出苦悶神情的她們,卻因這失而復得的溫暖,表情歸於寧靜。
「計算有點問題,疏散的範圍應該再擴大一些才是。」
護得姊妹二人性命,影方才看向眼前妖魔。
「從這一擊的威勢看來,你這魔頭少說也有半步元嬰的修為,難怪敢如此猖狂。」
「可明月依依,為了莫饒他人清夢,只好請你儘快往生了。」
晦明之間,縷縷暗影流光從影的腳下噴涌而出,向四周飛速擴散,轉眼間覆蓋了方圓百米之境。
恰逢此時晚霞散去,明月初升,原本突兀的黑,頓時與天色相得益彰,遠遠看去,身形巨大無比的千足蜈蚣,竟如同一條硯台里的青蟲,正緩緩沉入到無邊無際的濃墨之中。
靜!
無比的安靜!
明明如此規模的法術,竟是未產生一絲一毫的蚊蠅之聲,那近百米長的千足蜈蚣,眨眼之間便被碎屍萬段、不見蹤跡!
「道界!你是元嬰修士?!這怎麼可能!」
迷濛中傳來一老者的驚吼。
它想破頭皮也沒想明白,為何自己明明只用了一個凡人當作「魚餌」,試圖試探一番林家的底線,卻莫名其妙突然跑出來了一個年紀輕輕的元嬰強者,出手如此狠辣果決,竟讓自己一時大意,不小心步入了對方的道界,無法自拔!
可即便失誤如此細微,決定生死卻已綽綽有餘。
片刻之後,老者終於是恢復了鎮定,冷笑一聲。
「好小子!道界關乎元嬰修士的本源安危,往往只有搏命之際才會使用,一上來就用此絕技的,老夫畢生所見唯你一人,這等魄力,倒是足以知曉我的名號,老夫名為九——」
一道劍光阻斷了老者的話語。
「不必。」
影將長劍立起,霎時間分出萬千透明細絲,朝其所指虛空殺去,從中傳來一道怒吼,之後便無任何音訊。
「我已沒了興緻,不想再聽你廢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