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二十章背影

「二少爺。」

丫鬟端著兩樣東西回來了，顧少華看了看燕窩和那個虎頭帽，露出了笑容：

「燕窩也就罷了，這個……她也無動於衷嗎？」

顧文華拿起那個虎頭帽，眼神變得溫柔，輕輕的撫摸上面的那個小虎頭。

「二少爺……」

丫鬟欲言又止，夏冬讓她轉告郡主的那番話，她雖然不懂是什麼意思，但總覺得好像不太好。

「怎麼了？」

顧文華看向她，丫鬟有點猶豫：

「郡主讓人帶了話，物……物是……人非，事事休。」

顧文華撫摸虎頭帽的動作一頓，神色有些怔愣，隨即擺了擺手：

「下去吧。」

他抬頭望著天上的一輪明月，美麗皎潔，手裡還拿著那個虎頭帽。

「物是人非事事休……呵呵……」

……………

因著太子薨了，隨後太子妃又一起去了，喪事辦的極其簡陋，完全不像是太子如此尊貴的身份。

更讓人感到驚奇的是，太子薨了這麼大的事，明德帝也沒有出現，甚至早朝都很久沒上了，由二皇子攝政。

無論是宮內宮外，各種流言蜚語，有說明德帝病重的，也有說淑妃危在旦夕，皇帝焦急萬分，整日守候在旁，不理國政的。

還更有甚者隱晦的暗示，二皇子挾持軟禁了明德帝。

不只是外面的人這麼猜測，就連明月和知書也是心中各種猜疑。

「宮裡還是一點消息也沒有，知晴也不知道如何了，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不然她也不會悄無聲息。」

顧明月坐在院里的亭子里，望著水裡遊動的魚兒，她面色平靜，眉眼卻難掩憂心。

「那怎麼辦？小姐，我們……我們也要想想辦法，不能一直這麼下去。」

相比起其他的丫鬟，知書沉穩大氣許多，但真的遇到事了，她也是慌亂居多，一切都聽明月的。

明月狀似不經意的，將視線投向一直默默，站在知書身後的穆塵那。

注意到她的視線，穆塵的頭又低了幾分，順著明月看的方向，知書也看向穆塵。

一看到穆塵，她心情就更不好了：

「小姐看他作甚？他一心一意就為他的主子，眼裡心裡也只有他的主子，他又怎麼會告訴我們什麼？」

早在一開始的時候，知書就已經問了穆塵，可不管她怎麼問，軟磨硬泡的，穆塵也不肯吐露半句，可把她氣得不行。

穆塵一臉苦笑，因為這件事，知書已經好幾天沒理他了，他天天都過來，可知書就是不理他，就當做沒他這個人。

穆塵看著也確實有點可憐，明月搖了搖頭，微微一笑：

「我覺得你應該會明白他才是，穆塵對軒轅羽的那份心思，你應該會更能明白。」

知書一愣，慢慢轉頭看著站在她身旁的這個人，一臉的呆相，木訥又不會說話。

就算明知道她生氣了，唯一想到的辦法也是，每日里雷打不動的來看她，又一句話都不說。

是啊……

她為什麼會生氣呢？又哪裡需要他的解釋？

若換做是她，她對小姐那也是至死不會背叛的，她又如何能怪他呢？

知書的眉眼溫柔下來，望著穆塵的眼裡也充滿了柔情，只聽得她輕輕的說了句：「獃子……」

穆塵不明所以，但看著好像她不生氣了，鬆了一口氣，向明月投去一個感謝的眼神，想了想他悶悶的說道：

「郡主不必憂心，你所擔憂之人，不會有任何事情。」

他只能說這麼多了，這也是為什麼，直到現在不管如何，他都沒有告訴知書半句話，因為他很清楚，主子不會做任何傷害郡主的事情。

顧明月回以一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抬頭一看卻看到了，顧清面無表情一個人走著，正要經過他們這裡，卻絲毫沒有發現明月他們。

明月低頭沉吟，終是將手裡的杯子放下，緩步朝著顧清走去。

「父親。」

顧清正沉浸在思緒之中，根本沒注意到周圍，聽到聲音后一看，看到是顧明月，他的眉頭就皺了起來。

但下一刻，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什麼，他的神色又緩和了下來，看了看烈日當頭的，他皺眉說道：

「月兒，這個時辰不宜在外多走動，沒什麼事就回梧桐院吧。」

顧明月行走間，一舉一動溫婉優雅，自有一股恬靜的氣質，風輕雲淡的，讓人有種她下一刻就要隨風而去的錯覺。

顧清看得有些愣神，不知為何記憶力那道身影清晰了許多，那個人的音容笑貌，也逐漸從塵封久遠的點點滴滴中，慢慢浮現出來。

不管遇到什麼事，她總是一臉微笑，對待任何人都可以無條件的寬容，性子綿軟的，就連下人都可以隨意欺辱她。

明明府里什麼東西都有，他也什麼東西都不缺，還是隔三差五的，送一些她親手做的東西過來。

他卻一次也沒用過，隨手就丟在一邊，顧清也能想到，她做這些東西，或許花費了不少心思，但是當時的自己……

心中除了權利，除了想著怎麼往上爬，再無其餘半點心思，能分給任何人，更不會在意她的心情，她的處境……

老爺，你來了……

彷彿還能看到她，笑吟吟的站在院門口，溫柔的喚他。

「韻兒……」

顧清怔愣著，神情恍惚，不自覺喚了一聲，下一刻就反應過來，臉色尷尬的輕咳一聲。

韻兒？

明月也聽到了，她臉色未變，心裡卻微微有點波動，她生母三姨娘的閨名就是……李韻。

明月偷偷看了顧清一眼，不再做聲了。

若真是想起自己的母親了，那又如何？

人都已經不在了，一切都沒有任何意義了。

「你……和你娘很像。」

良久，顧清才神色複雜的說了一句。

顧明月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的站在一旁。

顧清望著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神情落寞悵然，過了好一會，他看著明月，幽幽的嘆息一下，輕拍了明月的肩膀：

「沒什麼事不要總出去，好好待在府里，外面有什麼事都與你無關，你……只要好好的，父親會護你周全。」

難得的一番話，顧清能對明月這麼說，還是第一次，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她都是他最普通，最平凡的一個女兒。

永遠被忽視……

說完，顧清又拍了拍她的肩膀，一句話也沒說，轉身繼續慢慢往前走。

明月看著他慢慢遠去的身影，心中不知為何，有點酸澀。

原來……他也老了，背影看著那麼滄桑，那麼……讓人心疼。

那寬厚結實的肩膀，挑起了整個丞相府，幾百人的性命都需要他一個人扛著。

這一次……或許他也扛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