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初戀這件小事

第二天早晨，洛雲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本來他是打算直接趕去董建平家看風水的的，不過，卻臨時改了主意，朝著東城區的一家孤兒院走去。

餘杭蘆花盪孤兒院，郊區偏僻的一家深宅大院的斑駁青石上上，刻著幾近模糊的大字。

這就是洛雲小時候曾經住了八年的孤兒院。在這裡，有著他太多的童年記憶。他已經好多年沒有再回來過這裡，不過以前無論生活如何拮据，他每一年都會往孤兒院匿名捐贈一定的款子。

望著面前一張斑駁腐朽、上面刻痕橫斜交錯的淡藍漆色木門，洛雲感覺鼻子微微發酸，都多少年，這一張木門還是兒時記憶中的那一扇，沒有換過。

這讓他既慶幸，有慍怒。

慶幸的是，即便這麼多年過去了，自己還能看到那扇熟悉、親切，承載著童年純美回憶的大門。

慍怒的則是，孤兒院似乎從來都是被鋼鐵叢林中，被遺忘的那一處角落。外面的社會經濟無論如何大刀闊斧的邁進，人們的生活如何幸福安康的改進，似乎這一切都由這處被遺忘的角落無關。

都這麼多年過去了，這孤兒院似乎從未進行過一次的修葺。由此可見孤兒院這些年的生活狀況是怎樣的……

這個社會總是有各種人借著慈善的名義，搞出一系列形式的東西，來謀取各樣的目的。可這些人中，又有多少人是懷著真摯的心意搞慈善。

一個幾百億的大集團，往某個孤兒院捐個幾萬、幾十萬，都能搞出一場秀來，媒體也是一個勁的跟蹤報道，甚至那一條條橫幅的後面，還印上了一些企業產品的商業logo。

這真的是華夏人發揚扶弱濟困的美德的表現嗎？

洛雲只知道，這種事情在國外是根本不可能出現的，那些善舉簡直是可笑又可憐。

當然，不是說這種行為不好，至少他們也算是捐助了。但華夏地大，到底有多少的孤兒院？而每年報道的善捐之舉，又有多少？杯水車薪――

政府部分的敷衍了事，中飽私囊，從未建立過完善的保障制度，整天只知道挖空心思，通過各種輿論也粉飾太平――

推開門，入目的一切，還和自己當年離開的時候幾乎一模一樣，光滑的石井欄，高大的皂莢樹，樹下巨大的斑駁青石……兒時的一幕幕場景，也如幻燈片一樣，在腦海中飛速的閃過。

皂莢樹下，一群孩子聚在一起玩鬧嬉戲，不時傳出一陣歡聲笑語聲。雖然他們穿的破舊、或大或小的衣服，和一般孤兒一樣似乎永遠一般無二的灰頭土臉、面帶菜色，可都掩飾不住他們小臉上那純真、愉悅的笑容……

這種笑容，在浮華的都市人群中，已經很難再見得到了。

「哎呦――」一位約莫五六歲的小女孩在跳皮筋的時候，一不小心踉蹌了一下，摔在地上，立刻有一位七八歲光景的黑瘦小男孩湊了上去。

「丫丫，沒事吧。」小男孩一臉擔憂的將小女孩給扶了起來。

其他小孩頓時開始起鬨了，拍著小手，異口同聲的笑道：「成親！成親！成親……」

這麼大的孩子，自然不會清楚成親到底是什麼『成親』是什麼意思，可他們還是覺得這麼做很有意思。

摔倒的小女孩聽到這話，則是面色發紅，略顯惱怒的一把推開攙扶她的小男孩……

這一幕場景，似乎在洛雲眼前定格了，記憶瞬間被拉回了十幾年前那個楊絮飄飛的三月，同樣的一棵皂莢樹下，一位小男孩和一位小女孩並肩坐在青石上，踢著腿，悠閑地看著白雲藍天……

初戀這件小事，小到可以讓人多年後驀然回首，搜索枯腸亦不能記起曾經的模糊音容，大到能讓人在垂暮之年，路荒拾遺，對這一塊斑駁的石頭，老淚橫流……

「丫丫，怎麼這麼不小心。」突然，一陣熟悉又悅耳的聲音，傳進洛雲的耳邊。

洛雲回首一看，發現原來是夏雨。此時，夏雨沒有穿戴著平日里颯爽的警服警帽，而是一身休閑的服飾。白色的卡通的t恤，淡藍色的碎花褶裙，說不出的淡雅怡人。

夏雨也看到了洛雲，眼中微微有些驚訝，卻又狠狠的瞪了洛雲一眼，估計是記恨昨晚在地鐵口的事情。

「你沒事吧。」夏雨將那位將丫丫的小女孩攙扶起來。

「沒事，夏雨姐姐。」丫丫甜甜的笑了笑，接著看到站在不遠處望過來的洛雲，忍不住低聲問道：「咦，夏雨姐姐，那位大叔是你的男朋友嗎？」

夏雨臉色一紅，不好意思的瞥了洛雲一眼，笑道：「不是。姐姐怎麼找個大叔當男朋友呢？」說著，呵呵笑了起來。

「也對――」小丫頭一本正經的點了點頭，「姐姐這麼漂亮的女生，找男朋友，至少應該找個金城武哥哥那樣的――」

洛雲一陣狂暈，自己也不知不覺的成了大叔了。這也就罷了，人應該服老，自己確實已經不知不覺成長為了某些00后小屁孩眼中的大叔。不過，金城武貌似應該是自己的大叔輩的吧，怎麼就成了著小丫頭口中的哥哥。

「咦。是小雲啊？」不遠處，一位拄著拐杖的老奶奶，步履蹣跚的走了過來。

「院長奶奶――」洛雲眼角微微有些濕潤。自己當年在孤兒院里，是一位十分孤僻、而且愛惹事的孩子，可老院長為他可操了不少心，卻從未發過脾氣，一直和藹的對他進行諄諄教誨。

「真的是你啊？」老院長被歲月刻畫的溝壑縱橫的臉上，掛著慈祥、略帶激動的笑容。蹣跚的步伐也略微顯得顫抖。「今天可真是個好日子，你、夏雨和笑兒都來了……」

「笑兒？！」洛雲聲音一下子變得急促起來：「院長奶奶，你說笑兒來過？」

「是啊，聽說來餘杭辦什麼事情，你不知道，笑兒比小時候長得還要好看多了。可惜離開好一會了，不然你們還能聚一下。你們三人當年就喜歡湊在一起……」院長奶奶呵呵笑道。

洛雲傻傻的站在原地。

找了這麼多年，好不容易有機會見上一面，卻因為自己貪睡就這樣錯過了……

而不遠處，夏雨搖著嘴唇，同樣面色複雜的望著洛雲的背影。

初戀這件小事，如於夜間采叢中之薇，收穫的可能是撲鼻芬芳，亦可能是指尖刺血，大抵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