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劃進行時
三人分別後,方澤便直奔自己家的小院子。方澤的父親經常出海經商,做一些小買賣,至於賣些什麼方澤自己也不清楚,只知道自己老娘口中的便宜老爹是一個窩囊且沒有大本事的人。
對此方澤不以為然。
對開的院門還貼著過年時的桃花門神,風吹日晒,加上海邊多陰雨,難免潮濕的有些脫落。
吱呀——一聲,先是一個圓圓的腦袋瓜子探了進去,做賊般四處張望。
院子不大,種著一棵棗樹,修了一口老井,放著三個晾曬魚乾的支架。再然後便是對面的小廚房燃起陣陣炊煙與米飯的香氣。
「娘,我回來了」方澤高聲喊了句。
聞聲,屋內忙碌的夫人,便開始炮語連珠的問候,「臭小子還捨得回來,給你那死鬼老爹一樣,你是一天天不見人,他倒好,老婆孩子都直接不要了」。日常埋怨,方澤早已經習以為常。
二話不說便屁顛屁顛的跑去鍋爐前要為婦人添把柴火。
「不用不用,娘一個人就行了」,婦人勸慰著。
「那怎麼行,如今我那死鬼老爹不在家,我便是咱家的頂樑柱」,方澤得意的拍了拍自己瘦弱的胸膛。
誰知太用力,竟忍不住咳嗽了兩聲,一臉的尬尷之色。
惹的婦人瞪眼一笑,「算你小子還有點良心」。
外面的天黑了,葫蘆島每家每戶都點上了魚油燈,站在天邊俯視,宛如星星點點,與萬千星辰無異。
這便是萬家燈火,滿是平靜與祥和。
屋內,爐火隨著火灶旁的風箱前後拉動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響來,如同黑夜中化作火光的猛獸呼嘯森林一般。在猛獸的衝擊之下,灶台上的一切宛如受傷的麋鹿,化作蒸汽拚命的衝擊的鍋蓋,發出呼呼的聲響來。
看著衝天的蒸汽,一旁切菜的婦人看來過來,驚呼一聲「哎喲喲,你個小敗家的,燒那麼旺的火,當柴火錢是大風吹來的嗎?」
直到灶爐內退的還剩一根柴火婦人才肯罷休,走時還不忘用手指頂一下少年的額頭。
少年便對著婦人的背影吐了吐舌頭,一臉的調皮。
少年沒有再添柴的動作,而是注視著灶火,若有所思。彷彿那火光變成了一幅自己繪製的彩色捲軸,時而是兩個角的牛,三條腿的狗,四條腿的人,還有一隻小島般大的鬼怪,長著一個驢臉,蛇身還有蜈蚣的腿。忽而火苗漸漸弱了,一個個形狀各異的糕點吃食緩緩出現,方形的點綴著梅花,圓形的散發著桂花的氣息,還有小包子形狀的紅豆糕點,讓人目不銜接,好似到了人間天堂。
「哎呦啊呦,疼疼疼~」
婦人的手不知何時抓住了少年的耳朵,來了個九十度的打結,疼的少年呲牙咧嘴,低聲求饒。
「臭小子,低個頭想哪家大姑娘小媳婦呢,柴火都出來了,你是想燒了老娘的廚房是吧。去去去,出去,洗把臉。看著你實在礙眼的緊」。
婦人揪著少年的耳朵,絲毫沒有心疼的意思,因為疼,婦人往那邊用力少年便跟著用力。
「娘,娘鬆手,鬆手啊,再揪下去你親兒子就沒有耳朵了,娶不到兒媳婦,要打光棍的」。
婦人碎了一口,「呸,真是跟你那死鬼老爹一個德行」。
婦人回去,少年也跟著屁顛屁顛的跟了回去。
「我不是讓你去洗洗臉嗎?搞了那麼多泥巴」。
「沒事,吃飯的時候洗,我先給娘擇菜」。
婦人哭笑不得。
鍋下時不時發出噼噼啪啪的聲響來,少年一臉認真的蹲在水盆前清洗著自家種的青菜。一旁的婦人正拿著菜刀,咚咚咚的切著剩下的一半黃瓜。離二人不遠的灶台旁,一個毛髮潦草,黑白黃三色的小狗靜卧著,時不時驅趕著來往的飛蟲。若是飛蟲不識趣,旺財便會甩他一尾巴反擊。
外面的天徹底黑了,烏雲散去,漫天星空。
院子里,響起清風,吹騰著冒著熱氣的飯菜,引得蟲鳴陣陣。
搖曳的魚油燈翩翩起舞,映出了婦人清秀的面容,若是換一身華麗衣衫定然是大戶人家的千金。
打在少年玩世不恭的臉上,散漫之餘,有著兩三分褪去稚嫩的堅毅。
唯獨旺財看著痴痴地,傻傻的。
「聽說你要出海?」
少年心頭一顫,「娘怎麼突然說這個」。
「是也不是」
「娘,我……」
婦人緩緩放下碗筷,重申道:「是也不是?」
「不要想著騙我,最好想清楚再回答,今天我去集市上遇到出海打魚的陳老伯了。閑聊間與他聊起你的事情,他說你呀是一個乖孩子」。
氣氛一度沉默,方澤低頭不語,他知道自己老娘極力反對自己出海的。其中緣由不得而知,但方澤知道這可能和他的死鬼老爹有關係,或許自己的老娘怕自己走自己老爹的老路吧,但總是讓自己呆在島里也不是辦法吧,總有一天是要出去的。
方澤心中狠狠咒罵了一聲,「死老頭,不是說好了保密的嗎,竟然敢賣我」。
方澤欲要解釋,誰料婦人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筷子與桌面發出一聲脆響來。
「出海,出海就知道出海,你二叔當初怎麼死的你難道不知道嗎?還有你爺爺,又是什麼原因才活不到一百歲就走了,你難道也不知道嗎?你們老方家的人全是一個德祥,老娘當初真是瞎了眼」,說著婦人掩面哭泣了起來。
方澤一臉無奈,撓了撓頭,「娘,這和出海有什麼關係,我記得二叔是偷看隔壁村王寡婦洗澡,被發現,翻牆逃跑掉進了豬圈裡被發情的老母豬拱死的好吧!還有爺爺活到九十九歲也是高壽了吧,至於他的死,還是因為二叔偷看王寡婦洗澡,覺得臉面掛不住,活活老死的好吧,說到底危險的是王寡婦不是出海」。
婦人見對方有理有據,擦了擦嘴巴,爭辯道:「那海外有專吃少年的狐狸精,還有還有居心叵測的巫師,唯利是圖的宗門老祖,昏庸無道的皇帝,你遇到了怎麼辦?」
「娘我記得四歲的時候,你便打著狼人吃小孩的故事騙我的壓歲錢。七歲的時候,說是鄰村的弔死鬼專吃不聽話的小孩,然後騙我洗碗做飯,一洗就洗了個把個月,嚇的我那兩個月都不敢天黑上廁所。到了八歲的時候,你還說丫丫是……」
婦人扇了扇風,「你娘我一生正直,哪裡有的事情,這些肯定都是你杜撰的吧」。
「娘,你……」
婦人耍起了孩子的脾性,左右搖頭道:「不管,老娘才不管,反正你敢出海我就打斷你的狗腿」
一旁的旺財低聲嗚嗚叫著。
「哇,娘,你不講道理,比我還無賴」。
「哼,我是你娘」,婦人一臉傲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