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心中所求
帝后矛盾，眾人心知肚明，但被皇帝擺到檯面上，還是第一次。
李斯年想要動趙家的人，太后自然不會坐視不理。
然而，太后還未開口，李斯年便乘勝追擊：「若今日朕遇刺此等大事，御前無人受罰，恐他日朕身隕亡命，也會被人恥笑，是朕自食惡果！朕是為天子，自履行天命！若無能者，就不配登上廟堂，浪費天下供給之力！」
李斯年的話擲地有聲，讓那些還想要說情的官員們，竟一個都走不上前。
畢竟此刻再說情，豈不就是自己贊成無能之輩登堂入室？
就算是事實，也沒有人會承認這一點。
朝堂之上，一片寂靜，彷彿一根針掉在地上，都可以聽到。
這樣的效果，讓李斯年稍顯心安。
隨後他擺了擺手，示意將人處置了，但剩下兩人，完全沒有查辦的意思。
這樣高高舉起，又輕輕放下的舉動，讓趙太后都忍不住多看一眼李斯年。
這是自己之前想要弄死的無能昏君？
趙太后忍不住在心裡產生疑慮，看向此刻李斯年的目光，也多了一番審視。
但終舊，她還是給了皇帝一個面子，什麼都沒說。
郎中令被發落，衛尉和京兆尹在被留職查辦，倒也沒有真的剝奪權力，也算李斯年給太后留的餘地。
發生如此大事，李斯年不用想也知道，下了朝，這些朝臣們會如何議論。
正因如此，在立威之後，他更要抓緊時間。
他初來乍到，從剛剛朝堂對刺客一事如何處理的探討，便窺探到帝后勢力對比的冰山一角。
他看得出來，還是也有朝臣會保皇帝，但和太后的力量比起來，實在微不足道。
敲山震虎要做，但之後更要做的，是保護自己的安危。
如果真的惹惱了趙氏一黨，自己再被刺殺，下一次自己可無法保證還能活下去。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李斯年並不想再一次落入循環。
所以下了朝，李斯年早早來到太后的壽康宮。
當太后也坐著步輦回到自己宮殿內，看到皇帝居然已經在等待，感到驚訝。
無事不登三寶殿，皇帝原就不是她的親生兒子，便更是如此。
太后臉上掛著客氣的笑容，走入廳堂，屏退左右之後，才開口說話。
當然，李斯年也按照原主的記憶，朝太后請安。
見到李斯年規規矩矩的樣子，趙太後有些意外，忍不住挑眉：「皇兒，今兒是吹了什麼風，讓皇兒主動來本宮這裡，難道還是為了那個賤婢嗎？」
「母后說笑了，兒臣是擔心早上朝堂一事，母后對兒臣的處置有所誤會，所以特來解釋的。」見太後身邊已經屏退左右，李斯年也開門見山，直接說出自己的來意。
這樣的皇帝，讓太后覺得陌生。
她悄悄地注視著眼前的皇帝，只覺得自己平生第一次認識這皇帝一般，隨即說道：「皇兒，本宮怎麼會誤會呢？皇兒是一國之君，自然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李斯年看著太后的雙眸，認真道：「我要的不多，我只想要活下去。」
他的語氣恭順，甚至都沒有用專有自稱，不似皇帝該有的倨傲模樣，但目光卻堅毅萬分。
趙太后心跳加速，手心滲出汗珠，卻也面色如常道：「皇帝在說什麼，本宮怎麼聽不明白。」
「母后，我有今天的位置，也多虧母后提攜，對母后的尊敬，自然是發自內心的。但昨夜，我抓住的刺客之一，說其指使者是趙氏……母后，兒臣真的很難過，難道兒臣有什麼做的不好的地方嗎？」
趙太后想過一萬種可能，卻從未想過對方會當面對質，想要掩蓋慌亂都有些困難。
她沉默片刻后才說道：「皇兒，今日少府大人所言，可曾聽進去？」
李斯年皺了皺眉，心中泛起了嘀咕。
難道這傢伙還真的因為原主想要蓋個宮殿，就要殺了原主？
這未免也太狠心了！
不滿歸不滿，李斯年面上還是沉穩如常，認真點頭。
趙太後繼續說道：「皇兒，你可知這些年，本宮一直嬌慣輕縱，並非不關心你，而是出於對你的信任。但是你屢次三番，興師動眾選美寵幸，舉行蹴鞠鬥雞等比賽玩物喪志，甚至在這過程中鬧出人命來！你可知道，上一次蹴鞠比賽后鬥毆中，你打死的是誰？」
李斯年只覺得背後直冒汗，說到底，都是因為原主的不著調。
如今自己這個背鍋俠，只能快速在腦海中搜索記憶碎片。
但很可惜，他什麼都想不起來，雖然比賽有印象，但受害人的信息，幾乎是一片空白。
李斯年對太后搖了搖頭。
趙太后一臉痛心疾首：「那是大司馬的孫子傅梓旭！」
李斯年聽此，做出驚訝姿態，說道：「原來如此，難道刺客所言都是假的，實際上幕後黑手是……」
趙太后嘆道：「這還不算，你除了傷人性命，勞民傷財更是不堪！這些賽事和美人也就罷了，你居然因為一個新得的美人，要修建富麗宮殿。你明知今年大旱，百姓民不聊生，朝廷早就財政危如累卵，你居然還如此一意孤行，實在是……」
李斯年忽然打斷趙太后的話，說道：「照母后的話，這刺客是替天行道，並無過錯？」
此話一出，趙太后愣住了。
她被皇帝這樣直截了當的說話方式帶了節奏，在這個毛頭小子面前，竟是忘記偽裝自己。
此時被忽然打斷，才感覺到不對勁。
就在趙太后沉默之際，李斯年說道：「朕耽於淫樂，是朕的過錯。但如母后讓朕改，朕今後定會遵循母后教誨。只是，朕如果真的被某些臣子們『彈劾』，真的丟掉這個位置，到時候朕真的很擔心母后您啊！」
「擔心我？」趙太后被這麼說，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
李斯年繼續說道：「如今比朕年幼，或者與朕年齡相仿的皇室血脈，朕記得似乎只有蜀國的安康王李茂林，他的母親安國夫人……似乎是大司馬的庶女。如他成為皇帝的話，恐怕安國夫人也會回京，就算母后您不願意，想要將安國夫人拒之於外，但大司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