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寒起
明春宮內,一位華服婦人立於桃樹前,用手輕輕撥弄著桃枝,時不時有花瓣混著露水落下,婦人便會用手輕輕接住,然後再緩緩灑落。
此時,一陣風起,似是感覺到有些許寒冷,眉頭微微蹙起,身邊的丫鬟輕聲問道:「太后,如今還是初春,春寒料峭,太后可要注意身體,別傷到了鳳體,還是把衣服穿上吧。」婦人正是當朝太後趙明春。
丫鬟拿起衣服便要為婦人穿上,婦人輕輕擺手:「不必了,桃露,把它放回屋吧,哀家不冷。」「是。」
待丫鬟走後,趙明春輕輕撫摸著臉上淡淡的皺紋,似是想將它撫去,又摸了摸鬢角,此時鬢角已染上些許霜雪。
趙明春嘆了一口氣,偏是皇家不養人啊,先帝駕崩的早,皇帝還遠未能到完全接受這份權力的時候,自己便不得不接手大部分權力垂簾聽政,日夜操勞,只覺得衰老都快了幾分,曾經剛入宮時自己也還是個少女啊。
「報!」一聲大喊打斷了婦人的思緒。一個太監匆匆跑過來「太后,張相國有事求見。」「哦?什麼事竟勞煩張相國親自來見我,快宣。」「宣張相國覲見!」
話音剛落,一位老人急匆匆地跑了進來,,正是當朝丞相張誠,老人眼裡還泛著些許淚花,看到趙明春后一邊大喊著「太後娘娘,為老臣做主啊。」一邊就要跪下。
趙明春急忙扶起老人「愛卿何至於此,走,外面涼,張相國別凍著身體,有什麼事進屋說。」張誠抹了抹眼淚,站起身,跟著婦人走進屋內。
趙明春剛坐下,張誠便又要跪下,趙明春便再次起身將老人扶起「愛卿莫要如此,來,坐下慢慢說,張相國乃我大楚肱股之臣,有什麼事哀家定會為愛卿做主,桃露,去備茶」「是」
待桃露將茶倒好,退出屋外,趙明春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愛卿,可以說了。」張誠長嘆一聲「太后可曾記得皇上與小女有一婚約。」「自然記得,算算婚期也快到了。」
「可是皇上未結婚便早早與小女有了那肌膚之親,可是如今皇上不僅不承認,還跟小女說要退下這樁婚事,甚至皇上還在前幾日帶回來一位女子,如今那女子更是日夜居住在皇上寢宮中,皇上有心愛之人,不愛小女,要退這樁婚,微臣不反對,畢竟我大楚本就崇尚自由戀愛,皇上畢竟後宮未滿,尚且年輕,只是小女如今已有了身孕,日後若是再嫁,未婚先孕,且不說小女定會被認為是那水性楊花的女子,我相府亦會受到無數人的謾罵,如今小女在家鬧著要為皇上殉情,好幾次差點就死了,若不是老臣及時發現,恐怕如今便要做那白髮人送黑髮人之事了,老臣無奈,這得將她綁了起來,這才進宮來面見太后。」說著說著,老人不覺已淚流滿面。
趙明春聽完氣的手都在微微顫抖,一拍桌子站起身「竟有此事?真是反啦,身為一國之君竟做出如此勾當,張愛卿莫要傷心,我這就去見見那個畜生,還令愛一個公道!」說完便徑直走出屋外。
張誠趕忙追了出去,竟是眼淚都忘了擦「太后莫要動怒,莫要……」
趙明春卻擺手打斷了老人的話「愛卿莫要說了,那畜生犯下大錯,我豈能不知輕重這件事若是算了,豈不是讓張愛卿你心寒,讓朝堂之上的眾位老臣心寒!桃露,備車。」
張誠見狀便也不再說什麼,看著婦人的背影,老人回想起先帝駕崩那日,婦人抱著幼帝以一己之力力壓群臣,那日風采,今尚在否?
「張愛卿愣著作甚,快上車」「誒,老臣這就來。」
車架緩緩停在潛淵宮前,趙明春和張誠從車上下來,站在宮門前的太監剛要宣報,趙明春卻擺擺手示意他噤聲,接著便快步走進宮內。
此時年輕的皇帝楚楓還不知道自己即將大禍臨頭,還正與身旁的女子嬉笑打鬧。
趙明春推開屋門,看到眼前的景象便怒上心頭,楚楓見到趙明春,便拉著身旁的女子行禮「母后,這位是……」不等他說完,趙明春便揮手打斷「跪下!」
此時楚楓也看到了隨後進入的張誠,便知道這廝定是提前告狀了。
「畜生,你可知你做了什麼?」
「母后,兒臣是真不喜歡張相國的女兒,兒臣已經有了喜歡的女人了」楚楓拉起身邊女子的手「就是她,她叫孫雪靖,救過兒臣的命,兒臣早已與她結為連理,這幾天便打算跟母后說跟張相國退婚的。」
「可是你已與那張相國之女有過肌膚之親,甚至致其有了身孕,你此舉將她置於何地,將相府又置於何地,祖宗之法你又置於何地?」
「兒臣從未與那女子有過肌膚之親啊。」
「張相國在此你還要狡辯?張相國,你將事情再給他說一遍。」
張誠便將對趙明春說的話又說了一遍。
楚楓聽后氣的直接從地上站起,用手指著張誠「你這老狗血口噴人,我連你女兒面都沒見過,何來肌膚之親,你自己女兒放蕩管不住自己,便憑空污朕清白?」
「放肆」趙明春將手中茶杯連杯帶水砸到地上,然後拍桌起身「怎麼與張相國說話的,張相國需要污你清白?還不快給張相國賠罪!」
楚楓咬著牙朝張誠作揖「張相國,多有得罪。」張誠滿臉堆笑,扶住楚楓「陛下何止如此,老臣不過是被皇上罵兩句,不礙事的。」
「但」張誠收起笑容「陛下是否應該還小女一個清白啊,我張誠為大楚鞠躬盡瘁,陛下此舉可真讓老臣心寒啊。」
楚楓瞪著張誠,卻不敢說什麼,手緊緊握著拳,指甲深深嵌進肉里。
趙明春重新坐下看向張誠「張相國,你先退下吧,明日上朝將令愛帶來,哀家定當給你一個公道。」
「是」張誠慢慢退出,一出門,臉上的笑意瞬間綻開,快步走出潛淵宮,無比快意。
待張誠走出,趙明春看向楚楓「說說吧,這個女子又是怎麼來的」
「兒臣前段時間微服私訪時,不慎與隨從走失,又落入河中,雪婧將我救起,還耐心照顧我數日,我便與雪婧生了情愫,為報救命之恩,便與雪婧結為連理,如今雪婧已有身孕。」
趙明春站起走向孫雪婧,抓住她的手打量了一番,又觀察了一下面容「嗯,長相還不錯,手是經常幹活的手,是個好女孩,你起來吧,此事不怪你,是我這逆子虧待你。」
孫雪婧卻並未起身而是重重磕頭「太後娘娘,是草民的錯,草民不該喜歡上皇上的,皇上只是一時衝動,請太後娘娘千萬不要責罰皇上,要罰就罰草民吧,只求能放過我的孩兒。」
楚楓立馬抱住孫雪婧「雪婧,不要這樣」說著又看向趙明春「母后,全是兒臣的錯,千萬莫要遷怒雪婧。」
趙明春冷笑一聲「我當然不會怪她,只是你,視祖宗之法於無物,哀家定要好好罰你,不然日後如何將江山交於你手。」說罷便拂袖離去。
楚楓抱住孫雪婧淚流滿面「雪婧,對不起,我真的沒想到會這樣,張誠那老狗算計我,我……」話未說完,孫雪婧便打斷了他「雪婧知道的,這次縱是刀山火海,雪婧亦會陪皇上走一遭。」話音剛落,楚楓又抱緊了孫雪婧幾分。
第二日,當眾臣疑惑皇上久久未出現時,趙明春緩緩走出坐在龍椅上,楚楓低著頭站在身側,眾臣先是驚訝,隨後又釋然,這位太後上朝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趙明春看了一眼到場臣子,隨後對身旁的太監點了點頭。太監會意「宣張相國,張相國之女張若水,民女孫雪婧覲見!」
三人一同走入殿中行禮,趙明春示意三人平身,隨後看向楚楓「還不快下去跪下」楚楓只得照做。
朝中大臣面面相覷。
「皇上,可還記得太祖律法前兩條條?」
「第一,前朝荒淫無度,致使百姓受難,我大楚當引以為戒,普通人家只可一夫一妻,大家世族族長可另娶一位小妾,而我皇家,不為帝者,皆只可有一妻一妾,為帝者,至多兩位妾室。若有違者,視情況判處牢獄至死刑,第二,任何人戀愛自由,但任何人不得與伴侶在婚前行雲雨之事。」楚楓戰戰兢兢的回答。
「可皇上又做的如何?身為一國之君,不以身作則,反而無視律法,不僅在婚前與張若水有肌膚之親,致其懷孕,更是於微服私訪期間又與一女子相戀,又致其懷有身孕,皇上你可知你只餘一位妾室?哀家罰你去宗祠反省一月」楚楓無奈認命。
「至於二女,因二位皆懷有龍子,二位去留便交由腹中孩子決定,若都為男孩,便於七歲時參加童試,考卷由哀家和國師親自出題,通過者便為皇子,其母可為妃,未通過者,母子離開皇宮,哀家會安排其進入一個好人家,但他日皇位更迭,其子亦有一爭之機,在此之前孩子可與前兩位皇子一同於學宮學習,二位我皇家以貴妃之禮相待,若皆為女,二位皆可留下,若一人為女,則為女者離開,但補償亦不會少。張愛卿,此事你看如何?」
「太后聖明,老臣沒有異議。」張誠恭敬說道。
「那此事就此作罷,退朝。」
此時一陣風起,吹動所有人的衣衫,竟是春寒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