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無罪釋放

法院開庭宣判的日期到了，辛強和鄉下的青年農民銬在一起，被帶到法院宣判台下，一共站著六、七個罪犯，從左到右宣判，不管是刑期長的還是刑期短的宣判后問：「上訴不上訴？」都說不上訴。

唯獨問到辛強，聽到判處有期徒刑一年，問上訴不上訴，他氣食的回答：「上訴！」

法庭下坐滿了旁聽的人，其中，有一個是單位上的女會計，她正高興的坐在前排聽結果，書記員叫在辦公室上訴書上簽字，辛強用力的拉著手銬，被銬在一起的人也進了辦公室，辛強就在上訴書上籤了名。

這時，辛強的一位法院工作的同學，也跟著進來說：「上訴的對，不相信打不贏這場官司！」

一進號子，老看守問判了多少年，辛強說是一年，老看守說：「一年不長，還有幾個月就出去了。」並拿著幾件冬天穿的衣裳給辛強，說是家裡剛送進來的。

穆縣長的家一次有人翻窗進去，在房子里拉了一堆屎，還抱走了新買的彩電。

穆縣長到工農教育委員會去轉，負責報名的人問：「你是不是把黑社會惹下了？」穆縣長說：「沒有呀，我沒有惹誰呀。」辛琴經老公公介紹，多次找到中級法院院長和其他幾位副院長，連中級法院接待室的女青年都認下她了，見了后，倒了一杯水說：「不怕麻煩，又來了。」

辛琴對中級法院的院長說：「你們中級法院如果也解決不了，就把材料往省上送，希望你們有個明確答覆。」

辛琴在西安找到父親過去的老戰友，他在省檔案局當處長，在西安人熟，他多次找到省師事務所主任，這位主任給市中級法院寫了信，並親自到市中級法院催辦此事。

市中級人民法院組成合議庭，庭長姓王，他和另外一名審判員到草店縣法院，開始重新審理辛強的案子。

縣法院的法警，把辛強銬上，帶進了縣辦院辦公室，王庭長說：「現在有沒有錯誤，還看我們最後審理的結果，你家裡的情況不好，你姐、你媽在家裡都生著病。」

王庭長讓辛強又敘說了打穆縣長的經過，辛強敘說了一遍，詢問了有一個多小時后，王庭長說，等著審理后的結論。

辛強回到號子，只有等待著中級法院的審理判決，又回到了號子里的生活。

晚上，幾個人犯高興，就讓鄉下的一個青年農民講他和嫂子發生關係的故事，那位鄉下農民高興的以為大家在抬舉他，就說：「有一回，我哥哥在山上收麥子，讓我到嫂子家取飯，天黑了，我嫂子開了門，我年紀小不懂事，我嫂子就把我的褲子扒下，撥硬了我的小球，壓在了我的身上，把我玩弄了。」講完后，還氣憤的說：「那狗日的不是個好東西。」

隔壁號子里有一名死囚犯，白天中可以多吃一頓飯，號子里的其他人犯也能沾上點，跟著多吃一頓飯。晚上，他還想的開，竟然也享起福了，讓辛強號子里的青年農民高聲唱歌給他聽，聽完一首歌后，還高興的喊道：「唱的好聽，再唱一首！」

縣上開公判大會，死囚犯準備拉出去槍斃，執行的前兩天，老看守給拿進去兩盒午餐象罐頭，兩包恆大牌好煙，放在他的號子里的大鋪上，讓他享用。

執行那天，死囚犯號子里進來了幾個公安、武警戰士，打開了他的腳鐐，用繩子把他捆起來，怕他在公判大會上嚇的拉到褲子上，用短繩子還扎住了他的褲子下的褲陰

號子里這時的氣氛十分緊張，別的號子里的人犯都伸長了脖子朝死囚犯那裡望，望著死囚犯和其他犯人被拉出去開公判大會。

八三年嚴打進去的人犯大部分都出去了，辛強在號子里漸漸變的粗野了，心情十分沉重，急得爬牆上窗，東跳西扒，心情靜一點時就坐在有蓋的馬桶上面看書。

青年看守小李子還給人犯出了個難題，叫背牆上的號規，給一周時間必須背會，背不會就要懲罰，一位鄉下的老頭不識字，倒蛋的一個人犯就日弄他，號規第五條是：不須打聽他人的案情，不須告訴自己的案情。他卻給那個老頭教的是：「不須打聽他人的愛情，不須告訴自己的愛情。惹的其他人犯都哭笑不得。

快到春節了，號子里的犯人要過一個什麼樣的年呢？

大年三十前兩天，關心人犯的家屬，都買了幾大包副食和吃的東西，辛強家也送進了幾大包副食，小李子看守拿進副食后給人犯說：「限你們一星期吃完，到期不吃完的，全部沒收。」

辛強大口的吃著家裡送進來的副食，還把花生、瓜子送給家裡沒送副食的人犯吃，大年三十到了，人犯在號子里吃著平時沒有的副食，大牆外面有人放著節日的花炮，有的人犯站在大鋪上，從鐵窗外望著外面的煙火。

這時的看守所的火食也有所改善，裡面也有了油花花，蒸碗的碗里也多了兒片肉，辛強幾天吃的肚子都是圓圓的，沒幾天就拉希屎，小李子看守，這傢伙春節有時也到號子里去玩，他對辛強說：「過年我家可熱鬧啦，號子里出去的高尼夫、劉興好幾個人到我家拜年，送了金絲猴香煙和罐頭。」

辛強睡的號子身旁有一位中年人犯，他把辛強的一斤點心都吃完了，辛強醒來，一摸口袋已剩下一張包點心的紙了，辛強很生氣，第二天早晨起床后問他，他不承讓，辛強就打了他幾拳，他不服氣，對著崗樓上的哨兵說：「報告班長，他把我們打完了。」那哨兵看了看他，根本不理，在崗哨的大牆上抱著槍轉著。

過了初三后，小李子看守就說，看你們的副食吃完了沒有，到號子里一看沒有，就用鑰匙打開隔壁號子的鐵門，鐵門下放著一包人犯藏在那的副食，說是誰放的，不承認查出來要收拾他的，那人犯只好站出來說是他放下的，小李子上前就是兩個耳光，那人犯不敢動，小李子就把那副食扔了，老看守卻拿出一塊副食，遞到辛強手裡，讓辛強吃，辛強就吃了。

有一次，辛強的姐姐來看他，小李在一旁不讓多帶，辛強就全拿了進去，剛要進號子，小李子就跟著進來，讓辛強站下，然後把身上裝的大雁塔煙扔在地上，只留了兩包讓辛強進了號子。

一年的刑期到了，急的問老看守為什麼不放人？老看守回答：「中級法院的二審判決還沒下來，下來了才能做決定。」

其實，中級法院合議庭已做出判決，決定判為無罪釋放，只是因為手續句題，判決書還沒有到縣法院。

看守所的日子熬到頭了，中級人民法院排除種種阻力，認為原審判處刑罰不當，應予糾正。故經中院審判委員會討論決定，依制《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十條和《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第一百三十六條二項之規定，撤銷縣人民法院刑字第24號

刑事判決：宣告辛強無罪。

這就是市中級人民法院刑事審判第一庭的決定，否定了縣法院的錯誤判決。

市中級人民法院以事實為依據，以法律為準繩給予公證的判決，是以權勢壓人的穆副縣長沒有膽量在縣上呆下去，使敢怒不敢言的群眾心裡覺得這世上還有個說理的地方。

辛強的姐姐以前就有打算，如果市、省法院打不贏這場官司，就上北京城去，不信這事情沒有個水落石出。

出獄的日子終於到了，八六年四月中旬的一天中午，太陽曬的人身上暖烘烘的，青年看守小李子走進號子，對辛強說：「你是無罪釋放，現在就出去，我幫你拿被子。」

說完就抱著辛強的被子往外走，辛強一激動，也沒顧得上拿臉盆和冬天穿過的那件黃色軍大衣，就跟著出去了。

在預審股，辛強的姐姐、單位的領導老巡視負責來接，法院的院長也在，辛強的姐姐手裡拿著中級人民法院的判決書，都沒說什麼話。只是法院院長走到辛強跟前，對辛強說：「回到家裡吃飯要注意，不要吃的太多，以使對胃不好。」

辛強手裡提著一雙在號子里穿過的棉皮鞋，一路快步往客里專，影刷院門上的牌子上寫著上映電影《少年犯.很多小學生都排著隊，唱著歌往影劇院里走去。

辛強到了家，母親驚喜的說：「你可回來啦！快吃飯。」說完指了指桌子上的一大碗合包蛋，辛強說洗了澡再吃，就拿了大洗衣盆，放在衛生間，打了熱水，洗乾淨后，換了一身衣服，這才口氣吃下了六個合包蛋。

下午，辛強看了一陣電視，心裡很慌，就跑到河邊，一人站在那裡思緒萬千，不一會姐姐不放心的跟著走到辛強跟前，叫辛強回去，辛強只是回頭看了看。

這時，一位相識的幹部路過，見了后就大聲喊道：「快回家去！」辛強就慢慢走著回到了家裡。

辛強回到家想出遠門，可身上沒錢，就問姐姐要，姐姐說：「沒錢！」就笑著向姐夫要，姐夫說：「我也只有十幾元錢。」辛強說：「十幾元錢也行，去一回張良廟。」姐夫就給了十幾塊錢。第二早晨，辛強在家屬樓前站著，在樓前碰見公安局長去上班，真想上去教訓他一頓，認識辛強的上班的人，都說：「辛強你回去，別在這裡站了。」

辛強就到家裡坐了一會，就去了單位，進了企業股，有幾個年齡大的同事正在下象棋，他們看了辛強都沒有啃聲，股長說辛強的東西在辦公桌里，辛強就拉開辦公桌，取出大沿帽拿回了家。

辛強走到路上想到，怎麼檢察院肇事從看守所出來的人也在企業股上班，原來他出了看守所后，按檢察院的規定，判過刑的

人不能在政法系幹了，檢察院的院長就幫他聯繫到工商局。

他一到工商局上班，被開除的張明就不願意了，他找到工商局長，說同樣是受過刑事處分的，人家都沒開除，還到工商局上班，為什麼把我開除了，我也要求恢復我的工作，工商局長同其他人商量后決定給他變為開除留用一年，他有了恢復工作的希望。

辛強天早晨，手裡提著小皮包，到了汽車站，去漢中的一軸班車停著，辛強問售票員，知道是去漢中的，就上了班車，坐在後排座位上，車上沒有兒個人，售票員也沒叫辛強買票，車開了，辛強坐在班車上，望著曠野，心裡想的儘是些能遠走高飛的好事。

車開了兩小時到了張良廟，辛強坐在車上看著天下著毛毛細雨，路旁的張良廟冷清清的，就沒下車，一直坐在到了留壩縣城，這輛車到這裡就是終點站，辛強只好下了車。

在留壩縣城街上轉了幾圈，縣城小沒什麼意思，看到電影院門口前廣告牌上寫著上映電影《海燈法師》，覺得以前在監獄里想的當和尚是否還自在，又想了想中國這麼大，世界是豐富多彩的，當和尚是沒什麼意的。

辛強心裡想，自己也沒出過遠門，最好是跑趟遠路，什麼成都、重慶、廣州的，出去后好好開開眼界，至於什麼工作呀，回家呀，這些事情都沒有多想。

天快黑了，街上也沒幾個人了，辛強找到一家小飯店，想買的炒磨菇，一問價錢，一塊錢一盤帶米飯，就買了一份。吃完了飯，就去找旅社，找到旅社，價錢一般，兩塊錢一天，就住了一夜。

第二天，就急著去漢中，辛強到了汽車站，剛好有一輛去漢中的班車，正在讓旅客檢票上車，辛強仗著身上穿有職業服，頭上戴著大沿帽，再說檢票員是位女青年人，就擠著站隊的人後上了車，後面剛好有個空座位，坐上后沒人哨聲，去漢中的車就開了。

坐在車上，辛強心情舒暢，看到公路旁的山山水水，視野開調多了，兩個多小時后，汽車就到了漢中盆地，汽車開進了城后，有人下車，辛強怕到了車站查票，就跟著別人下了車。下車后，就往市中心走，看見大商店就進去轉轉看，不一會就覺得地方不大，應該去四川成都去逛逛，摸摸口袋裡的錢，不足十元錢，於是就壯著膽找到了漢中市工商局，進了一間辦公室，見到一個身材高大的男青年人，在辦公桌邊看書，就走向前拿出工作證說：「我也是工商局的，出了門到這裡，身上沒錢了，能不能借點錢？」那位青年人打量了一下辛強，又看過工作證，就拿著辛強的工作證，把辛強帶到了一位老年幹部模樣的人跟前，把工作證遞給老年幹部。並說：「這是我們局長，這個人是外地工商局的，想問咱們局借錢用。」

局長聽了后，又看了看工作證問道：「你借多少錢？」辛強說：「三百塊錢！」局長聽后，猶豫了一下說：「沒有這麼多錢。」辛強聽后，生氣的轉身就走，走出有三百多米遠，聽見有人城，轉身一看，是那位局長騎著自行車趕上來。開口就說：「三百塊錢太多，借三十元錢還可以，你回縣上的路又不遠，也就夠了。」辛強感激的說：「算了，不麻煩你們了。」說完加快步子航走，那局長也就騎自行車回單位了。

下午，在市裡轉夠了，覺得應找個旅社住一天，明天就回家，反正有沒有多少錢了。

找了一家旅社，還可以，房子乾淨，價錢也就是兩塊錢，就住下了，在床上躺了一會覺得餓了，就出去買了半斤餅乾、一瓶汽水，簡單的一吃一喝就算吃了頓飯。

睡到天亮，就去找火車站，走了很長一段路才找到火車站，看了看列車表，只有一次去西安方向的客車，還是下午五點多的。這時，辛強想到了坐汽車，跑到汽車站，一看班車表都是去漢中各縣的，到寶雞方向的車早就開走了。

辛強只好又到了火車站，買了一袋麵包和汽水，還買了兩包漢中產的雪茄煙，一直等到賣票時間。

剛要買票，一問票價是五元二角，而身上只有五元整，又到了檢票處一看，檢票的還挺嚴的，就跑到左面，因左面有汽車拉貨，大門開著，辛強趁機跑到站台，等了一會，客車也進站了，上車的人都擁擠著往車廂里進。

辛強看到這種情況，就從窗口向里爬，一翻身就進去了，找到一個空坐就坐下，車快開了，一個老頭手裡拿著一張車票，說辛強座位是他的，辛強沒讓，老頭就用手推，辛強氣一來，抓住老頭的衣領就想打，車廂內幾個人都說：「年輕人不要打人，人家是老人」辛強聽了這話楞住了，只好放了手。沒有座位，辛強只好到了客車門口站著，有一個漂亮女人走

到辛強跟前說：「我是個演員，到前面有事，後面乘警來問我，你就說不知道。」辛強看了那女青年，沒有啃聲。

過了一會，果然過來一個中年乘警，問辛強：「你看到一個青年女人過去沒有？她沒有買票。」辛強一聽是沒買票，就答道：「沒有看見。」

火車到辛強所在的縣城，已經是半夜一點多鐘了，辛強下了車，就快步往家裡走，叫門以後，母親開了門，辛強就脫了衣服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