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海市

雖然說是要到傍晚才會出現，但是現在剛到下午，便有人三兩結群向著城外走去。他們過去的方向，正是早上在街上被議論的城北。

阿瑤對城外的海市蜃樓十分的感興趣，於是又向蕭逸問了一些問題。

我看著站在那看看而談的蕭逸，生出一種十分不踏實的感覺。我可以肯定，他是故意接近我們幾個人的。那麼他到底是什麼目的，想要從我們這裡得到什麼呢？

夢柯似乎又要睡著了，她手上的傷口上開始浮現出淡淡的色澤。那顏色初看起來沒什麼特別的，仔細去看，卻又有光點。那光點跳動，像是有自己的軌跡，背景也在變化，一點一點變深。

我似乎聽到有人在叫我，聲音聽得不真切。

我想要想起那個聲音是誰，到底在說什麼，可是無論我怎麼努力都沒辦法明白。一陣溫熱的感覺從手腕傳來，忽然面前的世界變得十分的清晰。傷口還是猙獰的傷口，剛上過葯，進行過包紮。我看到的是繃帶，傷口，血跡，沒有任何的光點。阿瑤還在和蕭逸聊天，兩人的聲音都不是我剛才聽到的聲音。

我低頭去看自己手腕的輪迴珠，想起剛才的感覺，瞬間嚇出一身的冷汗。

剛才如果不是這串珠子，我將會走到哪裡去都不一定。至於問題到底出在哪裡，一時也想不出來。總歸和蕭逸這個人脫不了干係。

「傳聞說有的人坐在家中也可以見到海市，十分奇妙。」蕭逸的聲音傳過來。

我回頭看向他，他正好也在看著我。

「什麼樣的海市？」我問到。

蕭逸笑起來，一派不以為意的樣子。「聽說可以看到前世。」

「那城外的海市蜃樓呢？也是前世？」阿瑤問到。

「非也。」蕭逸似乎說的有些累了，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城外的海市蜃樓分為兩個階段，半個時辰是海市，穿著奇怪的人遊走在一個虛幻的集市裡。後半個時辰是蜃樓，那是一個懸在空中的樓台，運氣好的話會看到天仙起舞。那樣子，據說和當年秦城絕舞不相上下。」

「秦城……」阿瑤說到這裡忽然捂住嘴巴，看向我。

我看向蕭逸。他端起那杯沏好的茶水，慢條斯理地品一口。「秦城，秦無。」他說完之後，抬眼看向我。那一雙眼似乎看破了太多的東西。

「這些異界奇聞，蕭公子都能信手拈來。當真是，見識廣博。」西嚴從門口進來，涼涼地開口。「只是，這些傳聞聽聽也就罷了。在這裡說出來，嚇唬女孩子，實在不該是大丈夫所為。」

「嚇？」蕭逸挑眉，似乎有些不解。

「神仙鬼怪，於煩人來說，都是可怕的東西。」西嚴說的面不紅氣不喘。

蕭逸瞭然，點點頭。「只是，但凡奇景，總要有些傳說才顯得更好看不是么？」

西嚴沒回答，只是站在一旁。

蕭逸不如剛才做的自在了，他放下手中的杯子，起身向外走去。

阿瑤匆忙和我們道別，自己也跟了出去。

西嚴十分擔憂地看向我。「剛才到底是怎麼回事？」

「總歸和這位蕭公子脫不了關係。」我攤開自己的手掌，上面布滿了淺灰色的裂痕。「如果不是輪迴珠，我幻出來的實體可能會碎。」

西嚴的臉色更嚴肅了一點，他看向屋外。蕭逸和阿瑤已經走遠了。

屋外的陽光從窗子照進來，帶著人間的感覺。西嚴走了一步，把自己藏在陰影的角落。「公主，你怕么？」

「你怕么？」我直接問回去。

他搖頭，目光堅定。「西嚴無親無故，無過往也無嚮往。怕？沒什麼好怕的。」

「你先下去吧，我想靜一會。」我看自己手上的裂痕，幻化出法術去粘合。

夢柯還睡著，屋子裡安靜，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窗外的行人漸漸躲起來，大部分都是朝著城北的方向。

阿瑤站在門外喊我，她已經換了女裝，一派富貴女兒家的打扮。她穿了一襲樓蘭當地的裙子。「走吧。」

「好。」我走出來，等在門外的人，除了阿瑤，西嚴和蕭逸，還有早上和蕭逸在一起的女子。那女子展顏一笑，向我走過來。「真是位美人兒。」

西嚴拿劍的手擋在我們之間，也不多言。

那女子轉而看向西嚴，眉目含情，伸手搭上西嚴的手腕。「不知這位公子如何稱呼？」

「魅兒。」蕭逸出口制止道。

魅兒的手遲疑一下，收回來。她又重新看向我，帶著一種十分嚴苛的審視。「姑娘美得，不像凡人啊……」

「魅兒姑娘也不像。」我淡淡地開口。「不是要出城么？要怎麼走。」

「請隨我來。」魅兒姑娘轉身下樓，衣裙隨著走動翻飛，風情無數。

阿瑤慢慢蹭到我的身邊，小聲地問我。「那魅兒和蕭公子？」

「這蕭公子不是凡人。」我說完，看向她的臉色。「你好自為之。」

阿瑤撇一撇嘴，快走幾步走到蕭逸和魅兒之間，插在兩個人之間。蕭逸看向她，她十分自然地一笑。蕭逸看回來，我將頭偏一點。恰好看到蘇越和蘇三領兵騎馬而過，看方向也是要去城北。

越靠近城門，人就越多。

剛出城門，地勢忽然開闊起來。不見邊際空地盡頭是一個看不清楚邊際的湖泊，應該就是他們所說的月牙湖。

太陽一點一點下沉，直到和地面持平。暖色的光應著遠方的沙地形成一條亮色的分割線。湖的顏色開始變換，由藍色變為染著金色的淺藍。

一聲鼓點傳來，像是打在心上，讓人不敢去呼吸。又是一聲鼓點，湖色又變了一點和天色融為一體。

「海市，是海市。」有人的聲音傳來，帶著興奮。

人聲慢慢起來，是一處繁華的集市。

那集市上的人都戴著面具，看不清楚臉色。穿著怪異，卻不失美感。街市上掛滿了紅色的燈籠，暖色的光映在行人的臉上。

集市上的人有的大聲吆喝，有的正在交談。一個穿著艷麗的女子戴著猙獰的面具，正在對著身邊的人張牙舞爪地比劃什麼，身邊人滿眼都是笑意。這時走過來一波人，兩人被衝散了。女子著急去找人，走得匆忙，撞在一個人的懷裡。那人似乎被撞疼了，皺緊了眉頭。女子抬頭看向他，他卻側身直接走了。

旁邊的攤主正捧著一盞琉璃的燈籠護在懷裡，怕被人碰壞。

這時剛才站在女子身邊的人走過來，他懷中抱著一團白色的毛茸茸的東西。整個胖胖的，像是個球一樣。

女子將那球抱在自己懷裡，那球自己蹭了蹭，找到一個合適的位置便不動了。

身邊人來人往，這時再去看她的身旁，買的都是些奇怪的玩意兒。

女子打算去問攤主買那盞琉璃燈，卻被一個穿著斗篷的女子搶了先。她整個人藏在偌大的斗篷里，看到女子身邊人的時候似乎愣了一下。斗篷女子買了那琉璃燈，轉身就要走。

女子身邊人伸手去拉那斗篷女子的帽子，斗篷女子的頭露出來。一張普通的面具，一頭沒有任何特別的長發。

「是蘇娘子。」一個打扮潦草的男子的聲音傳來。他的腰側掛著三四個酒壺，周身也是一股酒味。「傳聞蘇娘子用酒賄賂界差，曾去鬼市帶回一盞琉璃燈。那盞燈，守護了蘇家八百年的江山。後來，琉璃燈失竊，蘇家落敗西逃樓蘭城，也就是如今的蘇將軍府。」

周圍似乎知道這個傳聞的還不少，紛紛看向那騎在馬上的蘇家軍。蘇越的臉色變了幾遍，策馬回身，向著城內飛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