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紛夢
那人看起來十分的傷心,他看向我,卻並未走向我。
我看向他,卻看不清他的臉。
「多年未見,你可還好?」他的聲音沙啞。「我,有些想你了。」
他向我走近一點,再走近一點。「這裡,是我們相遇的地方。」
他笑起來,應該是回憶還算不錯。
我後退幾步,剛好保持之前的距離。「你是誰?」
「你想我是誰?」
我依然看不清他的樣子,聲音似乎又變了。他身上的長衫的顏色也變淺了一點。「於你而言,我到底是誰?」
是誰?
我在心底不停地問自己,眼前的畫面變得模糊起來。人消失了,聲音也消失了。我站在一片混沌之中,面前站著和自己一模一樣的人。或者,也並不是完全的一樣。她穿一身黑色的羅裙,面色安詳,緊閉雙眼。
她似乎並沒有感覺到我的存在,依然緊閉著雙眼。
我伸手去觸摸她,卻在還沒有碰到的時候,就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推回來。
手腕上的輪迴珠,整個氤氳著一層淡黃色的光澤。那光澤在我們之間,就像是一盞燈。
「我求了一世塵緣。」那是一個男聲。聲音有氣無力,聽起來像是受了很重的傷。「一千年後,樓蘭城,我會佩著浮屠劍。」
那聲音消散了,那女子也開始變得模糊。
我皺起眉頭,她也和我的表情一樣。
我伸出手,她便也伸出手。這一次,我們之間卻沒有了無形的阻力。只是,在我即將要碰到她的時候,她卻慢慢消散四處。
何謂浮屠劍?
「佛家慈悲,不傷性命。不求傷。佛家無劍,世間無浮屠劍。」又是那一道青色的身影,他站在遠處。
「你到底是誰?」我向他跑過去,只是剛走一步,腳下的路邊崩塌。我也跟著落下去,周圍的景色變化,來到一處昏暗的地方。四周都是看不清的混沌,一座高樓立於面前。樓的牌匾上寫著「無情樓」。
「我是你的鄰居。」那人站在我的身邊。
我看向他,依然是看不清他的臉。「我沒見過你。」
「你只是忘記了。」他的聲音落寞,身影也消失在原地。
我抬步走進面前的無情樓。樓中燈火通明,來來往往的,形狀各異。
進門之後的大廳里,張貼著一張布告。上面明確地寫著,尋哪一界的仇,去哪一間屋子裡交談。我感覺我似乎來過這裡,這裡的一切都很熟悉。可又記不起,到底是什麼時候,在這裡做什麼。
手腕上的輪迴珠,又開始散發溫熱的感覺。
我回頭,看到有身影從門口進來。那是一個尚未完全化作人形的狐妖,它手裡提著一個滴滴答答流著藍色血液的布包走進來。它從我身邊走過去,將布包扔在地上。「是誰要殺我,報上名來。」
「我。」一個紅色的身影走出來,她還站在樓上,手中拿著一把精巧的扇子。「狐族魅惑,為禍人間,就該斬凈殺絕。」
「荒唐。」那狐妖一叉腰,開始和那女子理論。從狐族的歷史說到狐族的進化,再到別族的品性。最後,十分鏗鏘有力地說一句。「這世上沒有任何一族品性完全一致,你們這樣濫殺無辜,天法不許,天道不容。」
他說完自己的理論,轉身就要走。
在他走到門口的時候,忽然回頭又看了一眼四周。「我看這無情樓主就是胡鬧。披著替天行道的外皮,行著殺人越貨的勾當。」
他的話說完,十分瀟洒地離去。
我跟在他的身後走出去,他停下來,回頭看向我。「小姑娘,有事么?」
「既然你有道理可講,為何要傷那殺手的性命。」我問到。
他卻笑起來,挑眉看向我。「誰說我殺了那殺我的殺手?你親眼所見?我不過拿了個布包,你便認定是我殺人。那這無情樓里,該有多少好人被冤枉啊。」他說完又徑自笑起來,繼續向前走。
「善惡之行,不宜不求甚解,妄自判斷。」他說完這句話,便化作狐形,跑出我的視線。
善惡之行,不宜不求甚解,妄自判斷。
在我醒來之時,心裡仍然是這句話。此時的房間里,依稀有月亮的光。
我抬起手,看向自己手腕上的珠子。輪迴這個名字,宿命的味道很重。十八因果世界,聽起來也甚為高深。千殤的這串珠子,實在是貴重了些。
有時也會十分好奇,那位讓佛主舍了修為墜入輪迴也要換個從頭開始的女子,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奇女子。
「公主?」夢柯的聲音傳來。
我起身離開自己剛才睡著的軟塌,繞過屏風,看到依然躺著的夢柯。她看到我進來,費力地勾起嘴角微笑。「公主,剛才可是做夢了?」
「嗯。」我應道,低頭看著她。「我記得,以前我每次做噩夢的時候,你都會及時叫醒我。那時候,我怎麼就沒想過你是第九界的人呢?」
「夢柯自己隱瞞,該怪夢柯自己才對。」夢柯掙扎著坐起來,手中幻化出一塊玉石。「這是第九屆的安魂玉,可以安定心神,不墜噩夢。」
「謝謝。」我接過來,那安魂玉溫熱,拿在手中覺得甚是舒服。「阿瑤被帶走了,所以我們需要在樓蘭城留到下月十五。那些抓你的人雖然不敢明著再來,但難保不會像今晚這樣。你要記得,凡事有我,不可落單。」
「好。」夢柯看著我,雙眼含淚。「公主待我真好。」
「夢柯待我也不錯。」我笑著看她,伸手摸摸她的頭。「如果不是我被關起來,你也不會流落人間。」
「還有,以後直接叫我公子吧。」我將安魂玉收好,拿一個枕頭給夢柯靠在身後。「天亮還早,不如說一說你離開幻靈界之後的事吧。」
夢柯點頭,陷入回憶。「那日,公主被關起來。我想去求王上放了公主,卻在半路遇到六公主。六公主命人打了我,下手很重。受傷過重,法術不濟,流的血慢慢變成了灰色。九界之中,唯有第九界血液為灰色。王上趕來的時候,我已經幾乎化作了夢獸的原型。王上大怒……」夢柯說到這裡,渾身顫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