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鬼市

我不解地看向他，他含笑看著我。「父王說讓你找凌大人學術法，結果凌大人正好閉關。後來恰逢妖界西域大亂，父王被請去了。這幾年，你整日溜出宮玩，已經有無數聲音在告你的狀了。你……」

他的話仍未說完，我卻忽然懂了。

他也反應過來，抬頭環顧四周。「教你的是誰？」

「幻月。」我回答道。

他雙手合十，對著面前的枯骨深深一拜。「多謝前輩教導之恩。」

我也跟著一拜，面前的空氣又清新了不少，一把短刀落在千殤的手中。那短刀精緻，看起來就有殺意。

千殤的臉色變了變，十分詫異地看向四周。

房屋也開始虛化，最後周圍的一切都化為虛幻，落在一片荒野之中。那副枯骨躺在半人高的草叢裡，十分的荒涼。

我伸手拉著千殤的袖子，內心也十分的忐忑。

千殤拍拍我的手，示意我不要害怕。「它耐心教導你十年，有師徒之誼。」千殤拉著我，跪在枯骨面前，深深的叩拜。

千殤說，「多謝老先生教導之恩，千殤定會約束小妹，不行不義之事。」

幻月老頭的身影又幻化出來，他一抬手，千殤便直起身來。「你這孩子，心腸不錯，卻不顧及後果。我教導她，是我和她的緣法。緣生惡，或是緣生善，都是我們的因果。於你而言，孤星之命，看開些比較好。」

幻月老頭看著千殤的眼睛里，全都是慈悲。

那一瞬間，我看著幻月，忽然想起西方的佛界。佛界生靈，總是睥睨世間悲喜掙扎，自己超然世外，就像……一個看戲的人。

「孤星之命？」千殤低聲地呢喃，手握成拳，再張開，我感到自己指尖溫熱，低頭看到千殤手中的血落下來，落在我的指尖。

幻月伸手，一個結印落在千殤的眉間。「世間萬法皆空，生即是滅，滅即是生。」幻月的話還留在空氣中，人影再次消失。

千殤看著他消失的地方，愣愣的出神。

我掏出自己的帕子，再拉起他的手，仔細擦上面的血跡。

這個對秦無極為寵溺的五王兄，後來的確過得不順利。血狼王隕落於妖界西域大亂，之後，血狼族宮中大亂，宮人四處流落、幾位王子互相殘殺，最後僅千殤獨活。千殤接手血狼族的時候，已經是兩百年後。人間王朝輪換，不見故人。妖界親人四散，再無至親。孤星之命，孑然一身。

「世間萬法皆空，生即是滅，滅即是生。五王兄，若有一天，阿無也死了。我大約，也算是活了。是這個意思么？」

「王兄活著一日，便會護你一日平安。」千殤的聲音沙啞，笑得溫暖。

我忽然覺得眼睛一熱，十分感動。這個時候的我，才理解當時年少時，第一次見到千殤他的眼神。他看著我，表情先是愣了，然後就是紅了雙眼。他沒有抱一旁的阿瑤，而是蹲下身子，看著我蹣跚著跑向一旁的宮女懷裡。我差點被絆倒的時候，他伸手將我抱在懷裡。

那時的幻靈界正是十年大雪的時間，他肩上落雪，整個人都很疲憊。他看我的那雙眼，卻滿是開心，他笑得十分的溫暖。

「若是護不了，那是我命數使然。五王兄，你要好好活著，等我回來。」這句話下意識的說出口，說完之後，我才反應過來，這只是我的想法。當年的秦無，應該不會這樣說話。

可是，幻境里卻沒有任何的異常。

「好，我等你。」他的聲音沉沉。

一片又一片雪花從空中落下，落在我們的身上。

千殤用了一個術法，將幻月的枯骨掩埋。我們走了半日，才到鬼界的邊沿。

千殤遞給我一個面具，那面具做的精緻，分明就是那日幻景里我看到海市中的女子所戴的面具。「鬼界的生靈，大約是因為生得陰暗，很喜歡艷麗的東西，你換身裝扮吧。」他的手指點在我的額頭，便給我的衣服換了顏色。他將面具扣在我的臉上，左右看看，十分滿意地點點頭。

我看他戴上面具，幾次想問起蘇娘子，卻最後還是忍住了。

我們繼續向鬼界的深處走，漸漸聽到吵鬧的聲音。街市上掛滿了紅色的燈籠，暖色的光映在行人的臉上。這裡的樣子，其實一點都不像鬼界。

旁邊的小攤上，售賣著各種奇怪的東西，還有在幻月的幻境里遇到的踟躕獸的牙。

「這個是踟躕獸的牙。」我拿起一顆看起來就很萌的半透明的牙齒，應著燈光更是好看。

「踟躕獸？」千殤問到。

我點頭，十分肯定地抬起頭。「踟躕是我起的名字，因為它看到我的時候，十分想上前，又不敢。踟躕不知所措，踟躕獸。」我說完，還十分得意地向千殤一眨眼。

他笑起來，跟著我一起看那顆半透明的踟躕獸的牙。「踟躕獸，真名是遲疑獸。」

我覺得遲疑這個名字，十分的不高明。

一旁的小販實在聽不下去了，只好開口。「這是鬼界邊緣的一種守界獸，沒有名字的。我前幾日打了兩隻，肉很難吃，血也味重，只有這個牙還算勉強好看。今日，我就是來碰個運氣，挽回自己的損失。你們看這麼久，到底買不買？」

「買。」千殤笑個不停，掏錢買下了踟躕獸的牙齒。

小販拿了錢，便收攤了。它要賣的東西，也是實在簡單。

鬼市上的人，漸漸多了起來。

一波吵嚷過去，我和千殤便被衝散了。一隻白色的團絨出現在我面前，它沖我咧嘴。我向前走，它卻是已經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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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這本書的時候，我很努力想要塑造的效果是，沒有徹底的壞人，只是大家的出發點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