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紙鶴

這是我第一次開攬勝這種大型suv，雖然視野很好，但是仍然給我一種開坦克的感覺，我並沒有信心能完全掌握它，一路上開的小心翼翼的，等紅燈的時候我終於忍不住看著車內後視鏡問道：「你怎麼想的開這車？」

「怎麼了？」

「有點大，不太好開。」

「有安全感。」

陳希笑了笑，沉默了一會兒，又說道：「你能聽懂嗎？」

我回頭看了她一眼，說道：「當然能……不過我還是想問，你能開好？」

「小磕小碰挺多的……慢慢習慣吧。」

綠燈亮了，身為排在第一的頭車，我很有覺悟的踩了一腳油門，在八缸發動機強勁的動力推動下，碩大的車身猛的竄了出去，這一刻我感覺渾身舒暢，哪有男人能拒絕一台v8引擎的轟鳴聲帶來的快感呢。

陳希好像看穿了我的想法，輕描淡寫的說道：「你喜歡這台車？」

我想都沒想回答道：「肯定喜歡啊，車對男人來講是比房子要重要的……我跟你說啊，沒有一個男孩最初的夢想是擁有一套房子，房子又不能陪著你一起走，車就不一樣，可以陪著你想去哪都可以去……這種說走就走的感覺對我來說是致命的誘惑，以前我和……」

說到這裡，我的興緻一下子沒了，我想到了雲彩，想到和她在一起的時候，我們想去某個地方的時候，沒有任何猶豫就去了，可是我當時沒有車，到了現在依然沒有，我的自尊受到了打擊，讓我感到羞愧。

夏媛發出「嘖嘖」的聲音，絲毫不留情面的反駁我的話：「就你還男孩呢，也不臉紅。」

「男人至死是少年……再說了，在我爸媽眼裡我永遠都是小孩。」

「我又不是你媽。」

「你還真是能占我便宜啊。」

「切，誰稀罕占你便宜，是你自己說的好吧。」

我淡淡一笑，夏媛還是和以前一樣，喜歡跟我鬥嘴，並且不願意讓自己落在下風，我挺喜歡這種相處模式的，這樣顯得我們真的一起共患難過。

夏媛又對陳希說道：「希希你看，他這人油嘴滑舌的。」

陳希無奈的回答道：「他什麼樣子，你肯定比我了解。」

夏媛樂呵呵的說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想說他嘴硬心軟……我知道你對他有偏見，這不是想讓你們倆能多了解一下嘛，以後還要經常相處呢。」

陳希笑了笑，沒有接夏媛的話茬，而是拍了一下主駕駛頭枕問道：「你剛才話沒說完呢，你和？」

我愣了一下，臉上只剩苦笑，搖了搖頭示意不想說再說下去了，過了半晌才從車內後視鏡里看見陳希還是一副正在聽的模樣，才意識到她沒看到我搖頭，我嘆了口氣，故作玄虛的說道：「沒什麼，以前的舊事而已，往事不堪回首，餘生好好品味風花雪月吧。」

陳希皺了皺眉頭，思索了一會兒，追問道：「不對，如果是無關痛癢的事你肯定不會這個樣子……我想想啊……你這個所謂的舊事里是不是還有一個舊人，你和這箇舊人還得有一段糾纏，而且你肯定受到了痛徹心扉的傷害，否則你不會念念不忘……要不然也不會聊著車就能想到她，所以我得出的結論是--她是你前女友……我猜的對嗎，尹初北。」

被陳希猜到了心思，我一言不發的開著車，只是無形中放慢了速度，無可避免的想著雲彩，我和她之間的感情難道真的如陳希所說的那樣，是我受到了傷害嗎，如果是的話，我為什麼還寧願痛苦著而不願意放下呢，我不知道這是人的劣根還是我的痴念，也搞不清楚自己是還愛著雲彩，或者只是不甘心。

又是一個路口，前面排了長長的車隊，站好車后，我微笑著回頭，陳希眼神凌厲的盯著我，我故作輕鬆的說道：「不愧是學表演的，你這想象力還真是豐富……你以後肯定能紅，要不待會給我簽個名吧，我挺窮的，你紅了我好拿去賣錢。」

陳希笑了笑，不再追問下去，也沒理會我的打趣，夏媛倒是來了興趣，冷著臉問道：「希希說的是真的？你惦記著你的前女友？」

「我像是那種人嘛。」

「不像，你就是……你這樣的男人，心裡能裝著一個人很久，把全部心思都放在她身上。」

「你怎麼也跟著起鬨呢。」

「那你怎麼不說了，你說啊，你和誰……寧願自作自受的給自己戴上枷鎖，也不願意看看身邊惦記著你的人……渣男。」

我當然明白夏媛話里的意思，只是又察覺到了她語氣里的委屈，這讓我有點不知道該怎麼樣應對，雖然我已經把我和她的關係在心裡做了定論，可是事到臨頭了，我竟然還是沒有底氣去面對，沉默了一會，我說道：「我怎麼沒看呢，你說的這兩天的行程我都記住了。」

「那你就是承認你在惦記你的前女友了？」

「你這是什麼跟什麼啊……這跟惦記前女友有個毛線關係。」

「你看你，到現在還在迴避。」

「你這腦迴路我跟不上……你愛怎麼想就怎麼想吧。」

說完我不再搭理夏媛，紅燈一亮，我踩下油門緊緊跟著前面的賓士，夏媛也不再追問，陳希貼在她耳邊說了什麼，我也沒聽見。

……

到了萬達廣場，夏媛和陳希先進去了，我把車停好后沒有上樓，蹲在車後面點了一根煙，看著眼前密密麻麻的人，我需要一點時間調整一下自己的情緒，剛才在車裡的空間太封閉了，我無法坦然的把拒絕的話說出來，事實上，我也曾很直白的告訴過夏媛，我和她不可能在一起，可是她完全沒把我的話聽進去，依舊我行我素。

在我心無雜念抽著煙的時候，一對情侶站在了我面前，我仰著頭看著他倆，又看了看手裡的香煙，問道：「在這抽煙，應該是允許的吧？」

男人愣了一下，對著女人笑了笑，握緊了女人的手說道：「不是，哥，你誤會了……這輛車是你的嗎？」

我搖了搖頭，從兜里掏出了車鑰匙對他比劃了一下，說道：「你看我像是能開得起攬勝的人嘛，這還是頂配的……我就是一司機，還是被抓的壯丁。」

男人會心一笑，樂呵呵的說道：「我答應過我女朋友，一定要開著路虎帶她去旅遊，洛陽的欒川就挺不錯的，我們去了好幾次了，挺喜歡那裡的……上個月我也買了車，不過就是十來萬的家用車……這不一出來就看見你從車裡下來，就想問問這車得多少錢。」

「應該得兩百多萬吧。」

男人聽了之後，愛慕的看著我身後的攬勝，女人輕輕對著他說道：「我等你買噢。」

男人嘿嘿一笑，眼裡全是愛意，我看不下去這倆人在我面前秀恩愛，把車鑰匙遞給他說道：「要不你倆上去坐會兒吧。」

男人沒接，遲疑著問了一句：「方便嗎？」

「這有什麼不方便的……說實話，我今天也是第一次開這車，跟開坦克似的。」

男人不住道謝，我擺了擺手，他們倆一左一右上了車。

我想著男人說的「欒川」，心裡已經翻江倒海五味雜陳，因為洛陽離鄭州近，所以那是我和雲彩第一次去的旅遊景點，出發之前我還沒和雲彩成為男女朋友，不過我們倆就是在那裡成了男女朋友，在老君山的金頂上。後來我聽別人說大理的風花雪月，雖然我沒去過大理，但是在我心裡，風花雪月不只存在於大理，也存在於欒川。

手裡的煙抽完，這對情侶也從車裡出來了，又對我道謝，我正想鼓勵男人兩句，手機卻在此時響了起來，我一邊掏手機一邊示意不用謝，情侶點了點頭走了，我掏出手機一看，是新房東打來的電話，沒有遲疑，我接通了。

「喂，是小尹吧？」

「我是……怎麼了，趙哥。」

我聽見了房東砸吧嘴的聲音，好像欲言又止，又聽見他吸了一大口氣，這才說道：「你今天中午在家嗎？」

「這會兒在外面吃飯呢。」

「大概什麼時候回來？」

「這個我也說不準，有朋友來找我，下午還得轉轉……出什麼事了嗎？」

「是有點事，電話里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楚，你看你能不能抽個時間？」

我沒有回答房東，夏媛大老遠的回來找我，而且我也答應了這兩天陪她，這都到地方了，要是來個突然離開，夏媛非得把我罵死，想了一下，我說道：「當緊的事嗎……這會兒真不方便離開，要不你先說說。」

「不當緊，不當緊……就是有點麻煩，而且這電話里也不好聊，得你本人親自過來一趟。」

「晚上吧，晚上我早點回去，你看成嗎？」

「成吧，那就這麼說了，晚上你回來了給我打個電話。」

「行。」

掛了電話，我思索了一會兒，剛搬過來也沒幾天，而且房租已經交了一年的，房東找我應該也不會有什麼大事，無非就是身份登記安全用房什麼的，想到這裡，我把這事暫且放到了一邊，起身往門口走去。

上了樓，我已經做好了人多排隊的準備，可是實際情況還是出乎了我的意料，陳希和夏媛正坐在桌子前疊著千紙鶴，見我來了，夏媛興緻勃勃的說道：「快看，希希教我疊的，第四個我就學會了，厲害吧……現在先練練手，以後每想你一次就疊一個，攢夠九百九十九個就送給你，怎麼樣？」

夏媛的聲音有點大，引來了周圍人的目光，我頓時感到尷尬，趕緊走了過去，剛坐下，夏媛就拉著要教我疊，我有點抗拒，但是抵不過她的生拉硬拽，而且排隊確實無聊，就像模像樣的跟著她的教學學了起來，等我終於能獨自疊出來一隻的時候，心裡竟然有了一絲滿足感，看來學習的確是讓人愉悅。

疊了好幾隻之後，我發現陳希一隻也沒疊，就隨口問了一句：「你教夏媛疊，你自己怎麼沒有疊？」

陳希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夏媛，這才拿了一張紙，邊疊邊說道：「我會疊啊，媛媛這不是為了熟練嘛。」

我「噢」了一聲，繼續陪夏媛疊，等夏媛疊的手累了，這才作罷，夏媛嘆了口氣，說道：「你真是沒有天分。」

我無奈的回答：「是啊是啊，你多冰雪聰明啊，我哪能跟你比。」

「挺有自知之明的嘛。」

說話間，我看見陳希跟前擺著一隻很精美的千紙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