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裡應外合鎮遠陷,悲憤交加壯士起
王里剛剛帶領著重騎兵出城之後不過一個時辰,遠在鎮遠府中央的奇縣的總兵李忠就收到了消息。
寬闊雅緻的庭院內,太師椅上坐著一個白髮白須的老者,他面部粗糙乾巴,皺紋遍布,一副老年人的普通長相,但一雙混濁的雙眼中卻閃爍著智慧的光芒。
他聽著親信的稟報,臉上波瀾不驚,攥著拐杖的手輕輕撫摸著拐杖,眯了眯眼,思考片刻,便下達了命令:「所有軍隊全部集結起來,隨時準備迎接敵人對鎮遠府的進攻。」
可還沒等親信走出庭院,大門卻突然打開了。一支箭橫空飛來,洞穿了親信的頭顱。而大門上沾滿了鮮血,形成一股股小流緩緩垂到地上。
門前的守衛躺在地上,人首分離,鮮血四溢。走進門來的是副總兵林奇,手裡提著帶血的長劍。他身後還站著一排全副武裝的士兵,手放在刀鞘處,正虎視眈眈地盯著李忠。
還沒等林奇開口,李忠睜著混濁的老眼緊緊盯住他的面孔,眼中明暗交雜,痛苦地閉上了眼,痛心疾首地說:「沒想到,沒想到你竟然投靠了北乾。」
林奇身後的士兵可不管李忠說什麼,拔出雪亮的刀劍,就向他沖了過來。
李忠嘆息一聲,道:「想抓老頭子我回去邀功啊,可惜不能如了你們的願了。」
說著,他猛地站起身來,向著身後的柱子就狠狠撞去。一時間頭破血流,栽倒在地。
林奇看著這滿院的花花草草與倒在地上的老者,留下了滾燙的熱淚,嘴裡嘟囔道:「對不起,對不起……」
士兵衝到了李忠身邊,看著倒在地上的李忠,也不管他到底死沒死,幾個人合力就將他抬起,向著門外走去……
而現在整個奇縣,早已被北乾國安插在城內的內應與投靠他們的林奇部下聯合控制住了。
鎮遠府,危矣……
鎮遠府邊界的城門處,幾個重要的高級將領攜帶著偽造的軍令來到這裡,表情冷峻,拿出軍令對著守門的將領說道:「現在打開城門,迎接歸來的王將軍。」
守門將領急忙走上城頭,幾個高級將領也緊跟他走了上去。他們眯著眼睛,閃爍著噬人的寒芒。手已經摸到了刀鞘處,緊盯著守門將領的背影。
下方的眾多士兵也毫不在意,這幾個人都是己方有頭有臉的重要人物,還能把守門將領怎麼樣?
但守門將領看到他們跟了上來,同樣不以為意,並沒有注意到他們的異常,因為他的目光已經被吸引到了遠處。只見下方的曠野上煙塵四起,陣陣清脆的馬蹄聲傳來,一桿軍旗在半空中隨風飛舞。
看旗幟確實是大盛軍隊,可是王將軍怎麼可能這麼快就回來了呢?
待騎兵已經到了離城門不過幾千米的距離時,守門將領才逐漸看清楚為首之人的樣貌,頓時瞳孔急劇放大,嘴巴張大。只見那群人蛾眉臨髭,高鼻垂口,深目高鼻,發拳色黑。
這是胡人!
可還沒等他喊出聲來,他就驚恐地發現自己已經發不出聲音來了。同時身體在沒動的情況下瞬間天旋地轉,等時眼中只剩下了蔚藍的天空。不過短短几瞬,他的眼中便出現了一個脖頸噴著鮮血的無頭***著城牆旁,在最後的時刻,他才驚恐地發現,那是自己……
守門將領連痛覺都還沒來得及感受到,便失去了意識。
而這時街道上的行人都從衣服中拔出雪亮的長劍,飛快地向城門處跑來。
守門的將士瞬間群龍無首,見此情景一時之間是亂作一團。趁著混亂的當口,沒等守門將士反應過來這是怎麼回事,那幾個高級將領便趁亂快速跑向了遠處。
迎接守門士兵的,是一個個身披布衣,瞪著餓狼一般眼睛的人。
雙方便在城門處拼殺起來,一時間喊殺聲震天,刀光閃爍間逝去的是一條條鮮活的生命。
守門的士兵儘管足足有數千人,但北乾帝國對此早已是蓄謀已久,派出了大量的精銳士兵隱藏在城中,就等著這一刻。
不過短短十幾分鐘,守城的士兵便被大量殺傷,在沒有統帥的指令下被井然有序分割包抄,只得各自為戰,艱苦掙扎。在重重包圍下再也無力防守城門。
五六人高的漆黑巨大城門在一片混亂中逐漸被推動打開,發出吱~吱~吱~的摩擦聲,似乎奏響了鎮遠府陷落的悲鍾。
已經到達城外的北乾騎兵急忙驅動戰馬踏入城中,入目便是覆蓋了每一寸土地的血肉模糊的屍體,汩汩鮮血冒出,彙集成了河流。掉落滿地的兵器、四處倒塌的城防設施與燃燒著余焰的火把凝結成了一副人間慘劇。
騎兵將領抬頭看了看碧藍如洗的蒼穹,咧開嘴角笑了笑,目光又看向了廣闊的街道與遍地的房屋。這鎮遠府,入吾掌中矣!
他又看著仍然在負隅頑抗的敵軍,率領眾多騎兵,揮舞著閃亮的馬刀,向著殘餘的士兵沖了過去。
……
一個時辰之後,番城郊外的軍營內,一個魁梧偉岸的身影坐在板凳上,手中握著一個竹簡,臉色鐵青,身體不住地發抖。
當他艱難痛苦地看完最後一個潦草的字后,臉色的憤怒再也抑制不住,猛地站起身來。他雙頰突然漲的通紅,用盡全身氣力將竹簡向地上砸去。一時間竹屑四濺,竹簡散了一地。
竹簡上赫然寫著:林奇投靠北乾,多城已然陷落,現在情況危急……
「豎子、狗賊、雜碎!」他憤怒的咆哮傳遍了整個軍營。他身邊的將領見他這副神情,急忙問那竹簡上寫的什麼。因為他們不認字。
張才瞪著怒氣衝天的虎目,咬著牙一字一句地把內容大致告訴了他們。一時間軍營內類似於「他媽的、直娘賊、操!」這類話此起彼伏。
兩天前林奇把半數軍隊調到城外,美其名曰進行軍事訓練。而此事李忠還被蒙在鼓裡,毫不知情。因為城中大多數高級官員都被北乾收買了,在他們的聯合封鎖下李忠自然不可能得到消息。
而城中沒有被收買的將領和官員,都被和這隻軍隊一同調到城外去了。
此時他們才恍然醒悟,即使是他們這般粗人,也能想明白這事的前因後果。
一時間無人不是咬牙切齒,雖然此時再去為時已晚,有可能送命疆場。但身上的這一身軍服和胸腔中的良心不允許他們後退或投降,這是一個軍人的職責!
他望向城中,眼角一片熾熱,努力剋制住了即將流下的眼淚。走到書案前,提起毛筆來,給城中的妻兒寫下了最後的絕筆。在最後的時刻,沒有了兒女情長,只剩下一腔熱血。
內容如下:吾,雖為一介武夫,亦知忠君愛國,自參軍之日,吾便知曉,保家衛國,吾之責任。重擔負於吾肩,大任繫於吾身,吾這身後,便是這鎮遠府百萬黎民。士兵可退,布衣可逃,唯吾不可走。吾當屹立於此,戰至最後一刻。吾一息尚存,敵人便一時不能踏過吾身。若一去不返,便一去不返。雖千萬人,吾往矣。此為國家民族之死,汝勿悲也。
寫完之後,將筆墨未乾的竹簡交給了一個傳信的士兵,同時快步走出軍營。看著浩渺的碧霄與點綴其中的多多白雲,張才深吸一口氣,便指揮還在操練的軍隊集合,去干一場真刀真槍的戰鬥。
不過一刻,軍隊便整頓完成,如同盤在大地上的黑色巨龍,靜靜地注視著來犯的敵軍。
一聲令下,軍隊開拔,向著肆虐城中的北乾士兵殺了過去。
即使知道為時已晚,城池已然陷落,此去以步兵對抗騎兵,無異於以卵擊石。但正如伏波將軍馬援所言:「男兒要當死於邊野,以馬革裹屍還葬耳,何能卧床上在兒女子手中邪?」為國捐軀,死於疆場,軍人之歸宿也。
龐大的軍隊漸行漸遠,最終化作了遠處的一個黑點。雖然模糊不清,但堅毅挺拔。身上的精神力量在後世雖歷經千年,但仍燦燦生輝。
喊殺聲在遠處響起,一個個人影逐漸倒下,但身後的人前仆後繼,悍不畏死地衝上去接替戰友的位置。他們用生命演繹了軍人的職責與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