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院中春色
翁軼當然後想跟一個小屁孩兒鬧事,可她的『好兄弟』不給面子。
洪同山胖是胖但勝在靈活,三步並作兩步就躥到胡銳慧身前,扯著他的領子。
「怎麼?惱羞成怒了?」
洪同山這人就兩個字,一是『義』,二是『莽』。他是真敢下手!
堂屋不知道何時安靜了下來,滿堂的權貴子弟看著久違的一場鬧劇,眼都不眨一下。
「洪同山!停手!王老先生要來了!」
眼看洪同山的拳頭就要落下,翁軼只能先喊停洪同山。
洪同山瞪大雙眼,不明白翁軼為什麼叫他停手,「翁軼,明明是這小子嘴臭!」
「行了,還是謝謝你。」
翁軼安撫好洪同山就重新看向正在收拾衣領的胡銳慧。
「胡銳慧,你不會還天真的以為嶺南之事你父親只有失察之錯吧。別太傻了。」
「你胡說!」
翁軼沒再理會已經惱羞成怒的胡銳慧,拉著洪同山回了座位。
翁軼的桌案上擠著散亂的文具。看的出來,陸行霈這兩個手下並沒有做書童的經驗。
洪同山好奇地打量他們,「翁軼,你怎麼會帶這麼笨的書童?」
笨拙的二人:……
「有嗎,我覺得剛剛好。亂中有序。」
只不過是筆直接橫放在了墨上,筆身沾了些墨,硯台放反了而已。總比她自己磨墨好。
「行吧,朱府肯給你配書童也算不錯了。」
「不,他們是——」
話還沒說完,王老先生登場了。
老先生年近古稀,雙眼卻明亮如鷹。這人從先帝時是個狠角色,謀策、手段可稱當世第一,可惜,自女帝登基后他便主動辭官藏進了這小小的國子監。
翁軼敬他,也怕他的搞事能力。這人前世就算是拖著一把老骨頭也攪動了整個大都的風雲……
「翁軼!站起來!」
「啊!好!」
翁軼發獃被抓包。
王老先生眉頭緊皺,「翁軼,什麼時候了?還在發獃?!」
翁軼低頭認錯,「我錯了,夫子。」
「罷了,今日我不問你經書,問你實事。翁軼,你可知天災人禍之下誰最可憐。」
「回夫子,是百姓。」
而今年的大都百姓,天災人禍佔全的嶺南最是可憐。
「翁軼,你聰慧,你告訴夫子,人禍之下,天災之中,地方官該如何挽救自己任下的百姓。」
這是在影射嶺南巡撫翁擇校的事兒,前世的翁軼聽出來了,卻答不上來。
「回夫子,即是人禍,便能平,即有天災,就能度。」
這話擲地有聲,聽上去卻空泛。
「哦,怎麼平?怎麼度?」
「回夫子,先籌糧,安撫百姓,此為度天災。至於人禍,那就要看是怎樣的人禍了……」
天災易度,人禍難躲。
王老夫子步伐穩健,走到翁軼面前,「再教你一點,人禍若不先解,天災就算再易度也度不了。」
「學生謹記。」
翁軼低下頭,心驚膽顫。
王老先生言明了許多,也清楚的告訴翁軼,如果不先著手『人禍』就算她給翁擇校提了再多度天災的方法也行不通。
可偏偏是天災不能拖。拖的越久,鬧的也就越大,到時候,等著翁擇校的只有死路一條。
「坐下吧。」
翁軼乖乖坐下,前世她未想太多,現在看,王老先生這是有意指點她。
——
下午是射課,翁軼現在雖然力氣不夠,可準頭還是有的。她射完靶后就打算下學了。
期間她的『好姐姐』也就是朱相的嫡女來看了她。
朱婷不說話,翁軼也懶得恭維她。兩人沉默著對視,不過幾瞬,這大小姐就受不了了。
「翁軼,你今天別想回朱府!」
撂下這句話后她就氣沖沖的走了。之前的翁軼不會把這話當回事,現在更不會。
笑死,她那兩個『書童』能讓她回朱府嗎。
「貴人,要回去嗎?」
馬車停在京中最繁華的巷子里,蜜餞與糕點的香味撲鼻而來,車外人聲鼎沸,好不熱鬧。現在不過申時,離天黑還早。
翁軼明白這兩個『書童』的心意。
「謝了,還是先回去吧。」
陸行霈話說的不錯,她現在不是翁大人,有些事她就算是知道了也無力改變。
利用陸行霈這個瘋子,還是很有必要的。
即然她與陸行霈已經糾纏不清,那倒不如再放開些。
陸行霈此時只是一個閑散王爺,每日的早朝不過是當塊背景板,下了朝後便無所事事。
這只是表面的,但陸行霈裝的用心。
翁軼剛到庭院就看到了躺在藤椅上眯著眼昏昏欲睡的陸行霈。
感覺他不是在裝,這不是挺享受的么。聽了半天課,拉了半天弓箭的翁軼慕了。
翁軼走近陸行霈,還未發聲,陸行霈就睜開了眼。
他眼中還映著院中杏花的春色,眸光一斂,透著股勾人的勁兒。
「喲,回來啦。今天課上怎麼樣,夫子有沒有打你手心啊?」
話中是不做掩飾的調笑。一瞬間,翁軼的春意跟春心全沒了。陸行霈這張嘴,真.煞風景。
「哦,那倒沒有。」
是怕陸行霈再說什麼氣她的話,翁軼主動開了個話頭。
「京中杏花都落了,怎麼獨你院子中這杏子樹開的盛。」
陸行霈斜看她一眼,發出幾個不明意義的音調。像是冷笑,像是嘲諷。
「前些日子雨多,我這院子里積了些水,這樹差點沒溺死,還開著花,夠好了。」
「哦,多謝宜王指點。前些日子的大雨遭殃的不止是您院中的杏子樹,據說南方農田剛插的秧苗也被淹了,而且田中的洪水至今未散——」
「行了,翁軼,別再跟我扯這些,有話直說。」
不知道為什麼,陸行霈受不了翁軼跟他來這套。他煩躁地打斷翁軼的話。
翁軼並不驚訝陸行霈的坦率,這人一向放浪形骸,討厭她試探的廢話也很正常。
「好,那我就直言了。嶺南的雨至今未歇,田上的青苗算是毀了。翁擇校正在籌糧,可與嶺南鄰近的兩個省也遭了災,他能借到的糧不多。可若是及時泄了洪,那這些糧也可以勉強支撐,可……」
偏偏是有人攔著翁擇校,他現在不僅借不到糧,就連疏通洪水的壯丁也借不到。
陸行霈點了點頭,「我就知道,你只會同我說翁擇校的事兒。放心,魏何定已經在前往嶺南的路上。」
他定定地看著翁軼,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翁軼承了他的恩惠,不得不嘴甜。
「怎麼會呢?我給你講講我上課的事兒吧。」
「不想聽了。」
翁軼:想讓她尷尬嗎?不!她不會退縮。
「這樣啊,那我給你講個故事?」
「不聽。」
「……唱個曲兒?」
「不聽。」
「那……」
「翁軼,我現在不想聽你說話了。你下去吧。」
翁軼的討好太刻意,陸行霈身邊隨便一個人都比她做的好。
「嗯嗯嗯,我這就下去。」咱倆就不要沒話找話,互相折磨了。
翁軼走的倒是快,陸行霈再睜眼時,連她的背影都看不到了。
怎麼更煩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