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龍凰虹彩裙

余章頂著黑眼圈雙手環抱身軀走在人行道上，偶爾有遠方駛來的車輛打著遠光燈經過，飛速滾動的車輪壓在積水上，浪花濺了他一身。

忽然余章腦海里想起了電視劇微微一笑很傾城裡的主題曲，汪蘇瀧唱的一笑傾城。如果不是因為他一直在跟仙桃開語音甜蜜雙排，肯定會將這首歌當成戰歌邊聽邊「哈撒給」。

可余章現在只能聽到呼呼的寒風聲，雙腳似乎失去知覺一般顫抖著在黑夜中前行，十指揣在兜里依然和兩耳一樣被凍的彤彤紅。

肖奈與貝微微郎才女貌雙向奔赴的戀愛固然令人心生嚮往，但放在現實中對於大部分人而言幾乎是痴人說夢。

很多時候余章就在想，要是天上能掉下一名仙女看上他這隻癩蛤蟆該多好，雖然他現在是只癩蛤蟆，可癩蛤蟆也有自己的夢想也想通過自己的努力征服天鵝啊！但每當他懷揣著希望抬頭看向黑夜裡的天空時，卻只能感受到巨大空洞的孤獨感。繁星閃爍著若有若無的光芒，彷彿下一秒就要墜落。

余章站在自己家門外，右手通紅的食指微微彎曲，猶豫半晌卻始終不敢按那道門鈴。他心想現在舅父舅母應該都睡了吧，這樣打擾他們是不是不太好？要是把堂哥吵醒了，他肯定又會站在長輩的角度上恥笑我一番。

其實余章原本有家門鑰匙，可自從上了高中后那把鑰匙就怎麼也找不到了，舅母說過有時間會再配一把給他，可她一直沒時間。

余章緩緩蹲下，兩手抱著書包將背靠在門把手下面。片刻后他雙腿蹲麻了，於是一屁股坐在地上，結果他只感到陣難以言喻的涼爽，又猛地起身恢復原來的姿勢。

天色微微亮起的時候，對門穿著粉紅色毛衣，梳著時髦髮型的王阿姨正挎著籃子準備出門買菜做早飯，結果她推開門看見昏昏欲睡臉色慘白的余章后險些被嚇出心臟病。

余章隱隱聽到句「你怎麼睡這啊？」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於是挺足精神猛地睜開雙眼才意識到這是現實。

而後王阿姨一手挎著籃子，一手重重地連續拍了好幾下門，舅父舅母房間里此起彼伏的呼嚕聲才停止，舅母忿忿不平道：「誰啊？」又推了下旁邊穿灰色格子睡衣的中年男人，叫他起床去開門完了回來再睡，中年男人支支吾吾地說你怎麼不去？

余章心靈脆弱怕挨罵，雖然他知道舅父舅母不屑於爆粗口但他就是膽小。貼著倒福字的紅褐色大門緩緩打開，開門的人是餘光耀。

他見余章時就彷彿空穴老人見到了外出打工十年歸來的兒子，眼神熱情高漲，語氣極度關心，「你昨晚去哪了怎麼不回家呢？舅父舅母擔心死你了知道嗎？整整找了你一宿呢。他們現在才剛剛上床睡覺，說要是滿48小時你還沒回來就打電話報警讓警察找。」

王阿姨對余章說你看你堂哥和你舅父舅母多關心你啊，下次不許這樣整宿不著家了知道嗎？我還要買菜做飯呢就不打擾了，你快回家吧，先睡一覺有什麼事醒了再說。

餘光耀超有禮貌的跟王阿姨道別說那您慢走啊，當王阿姨離開后他就彷彿變了個人般，嘴角揚起譏諷的微笑，道：「昨晚的遊戲好玩吧？」

余章回答關你屁事，旋即便走進自己的小房間里把門狠狠一摔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爛泥扶不上牆！」餘光耀吼了他一句，而後將一支幽藍色的玫瑰花塞進犀牛皮的書包里，又從自己的房間里拿了盒諾來純牛奶（10元/盒），昂首挺胸去補習班上課。樓下有長發上別著蝴蝶發卡、長相甜美、穿著百褶短裙、腳蹬白色運動鞋的女同學等著他。

余章躲在不透光的灰黑色窗帘後面，將其拉開一丟丟，透過縫隙看著樓下和女同學一起有說有笑的餘光耀，一盒牛奶兩人推來推去。

他不想再看了，因為總覺得自己有那麼一絲猥瑣。余章躺在床上將枕頭豎放在背後，拿出只能看小說的破手機插上電源連上Wi-Fi打開夸克瀏覽器搜索斗破蒼穹，正看到蕭炎吞噬凈蓮妖火那一段。

余章覺得凈蓮妖聖真是太牛了，可以讓一個城市上百萬的人陷入幻境千年之久，要是自己也在那座城市裡就好了，不但能想做什麼夢就做什麼夢還能在夢裡活千年之久，光想想就讓人牙根痒痒。

他讀到後面蕭薰兒為幫助蕭炎煉化妖火獻身時，更是為蕭炎的女人緣感到咬牙切齒，心想大哥你那麼多青梅竹馬就算了竟然還有兩個老婆。

一直讀到兩眼實在睜不開余章才呼呼大睡，夢中他夢到自己成為了斗破蒼穹中的主角蕭炎，地階鬥技焰分噬浪尺真是狂拽炫酷吊炸天！不一會他又夢到了隕落心炎美杜莎女王那一段……

余章這一覺睡得可謂是天昏地暗，如果不是因為肚子實在餓得受不了，或許他會直接睡到第二天早上，然後說我怎麼才睡這麼久，繼續睡。

余章醒來時已然是周六晚上，他捂著乾癟的肚子拉開房門，正看見一家人坐在長方形的白石桌前吃豐盛的晚餐。舅父舅母時不時地往餘光耀的碗里夾菜，老臉上快要樂出花來。這一幕的場面極其溫馨，空氣中似乎飄滿了粉紅色的氣息。

余章呆站著已經很久了，可舅父舅母卻對他熟視無睹。餘光耀轉頭兩眼放光看著他，然後將嘴裡的雞骨頭吐在桌面上，不急不躁地擦擦嘴，關懷備至地說：「堂弟你終於醒了！快來吃飯！餓壞身體就不好了，正好桌上還有你最喜歡吃的雞屁股！」

他轉身走回房間，砰地一聲關上門。絕食明志是余章最後的倔強，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苦苦堅持的所謂「志」到底是什麼。

「他不吃算了，難道他餓死算我們害的？光耀你別管他。」舅母的嗓門無論在什麼情況下都很大，或許是因為在菜市場碰見熟人說話需要大聲吆喝才能聽見的緣故。

余章猛地拉開門跑到廚房裡，迅速拿碗往電飯煲里舀飯，抽出筷子后溜到餐桌上大快朵頤。他不是想通了，而是因為動物快要餓死時身心對食物產生的那種極度渴望。

舅父存在感極低，見余章吃飯只是憨憨地笑了一會兒。舅母雖然板著臉倒也沒真不讓他吃飯，只是扯著嗓子說了幾句，「平時一定要多向你堂哥學學，又不要你學太多，有他一半優秀就夠了，連這都難嗎？」

餘光耀用筷子扯了條雞腿放余章碗里，悄悄往他衣包里塞了張半折著的五十元錢，臉上笑嘻嘻心裡嘻嘻笑，「快吃吧多吃點，餓壞身體就不好了，今晚可別跑出去上網打遊戲。」

深夜十二點，余章穿著件帶帽子的加厚版灰色大衣，腳上套了以諸多的粉紅色星星為裝飾的白色長筒棉襪，像小偷那樣緩緩拉開自己的房門，趁黑提著鞋子踮起腳走在白色的方格子瓷磚地板上。

他先去舅父舅母的房間將耳朵湊近門板，聽到震天動地的呼嚕聲后才像狡猾的俠盜那樣緩緩扭開大門鎖，如夸父追日般大步邁出去，最後慢之又慢地把門拉上。

有錢不上王（網）八蛋！余章第一次見餘光耀熱情似火地邀他一起上網打遊戲時，以霸氣側漏的語氣說過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