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四：審藥箱（3）

想到還在城裡等待自己的高先生和銅頭鐵太歲劉洪，再想到自己的妻子兒女，兆喜把心一橫，一字一句的說：

「您老人家修道法有成，這蜃珠的掌故您還不知道嗎？自從發現蜃珠可以鎮壓風水氣運，千年以來，歷朝歷代，南北諸國，但凡有野心的人對蜃珠的渴求就從無斷絕，對於蜃珠的控制更是無所不用其極！

強如東吳江州陳家、中嶽商州石家這樣的大士族都因私藏蜃珠得禍，以謀反罪論，被滅了族。江南六國中，在南嶽廬州傳承千年的南楚國，就因為有了氣運，被滅了國，現在變成了南朝五國。道門在南楚國更是死了幾位真人毀了無數道統！更何況是這世所罕見的蜃珠母？這能是這小子可以接觸到的東西嗎？」

老頭一臉沉重，不住點頭，看來對這些歷史頗為熟悉。

張十三心裡就一驚：「這麼危險？看來這叫什麼神豬母的石頭是沾不得啊！人貴有自知之明，剛出鍋的包子好吃，可是吃的太快，那就得燙壞了舌頭！不行，我得和這危險的東西劃清界限！」

於是張十三趕緊一擺手，理直氣壯的說：「哎呀，沒錯啦，這藥箱子是我昨天在夜市街上撿的。昨天不是有人在那裡鬧事嗎？街上很多丟東西的，我正好在那邊溜達，就在街角那一塊看到這個箱子了，那塊石頭當時就在裡面。大爺我心腸好，等失主等了大半天，結果也沒人來。這才背回這山神廟準備拿這箱子放點雜貨。」

說道這裡，他話鋒一轉，惡狠狠地說：「不過那鏡子和書可是我的！是我昨天放進箱子里裝著而已，這你可編不出來！」

老頭沉吟半晌，才說道：「既然這樣，老夫就如此判斷：箱子與蜃珠母原是道友之物，那這位道友你就將其拿走。而銅鏡和書則歸還這位小朋友，如何？」

兆喜心想：「誰知道你劉洪箱子里都裝了些什麼，連鏡子的花紋都對不上，此行只要蜃珠母無事，能讓高先生把這兩天發生的事情遮掩過去，我們三人的命就保住了。這老頭的深淺自己完全看不出來，強求無益，其他東西丟就丟了吧。」

當下點頭答應。

張十三一看，只丟了一個燙手的山芋，而寶貝鏡子什麼的都歸了自己，心裡大樂，但是面上全然不露，還罵罵咧咧說兆喜佔了便宜。

他一邊罵一邊趕緊走到箱子邊上，伸手把銅鏡和書拿出來，揣到自己懷裡收好。

物品分割完畢，老頭左手中指食指伸直，大拇指搭在無名指和小指上，極迅速地掐一劍訣，沖著金刀一點，喊了一聲：「收！」

只見道道黑線從兆喜的四肢上「倏」一下收回，然後整把刀越變越小，打著圈飛回老頭張開的右手心，老頭把手一背，再拿出來的時候，刀已經不見蹤影。

兆喜掙扎著起身，顧不得四肢發麻，踉蹌著來到箱子旁邊，伸手將北海蛟龍皮包裹的蜃珠母拿出來檢查一番，發現並無異常，立刻揣入懷中，然後把空藥箱子一背。對著老頭一抱拳：

「這蜃珠母的珍稀，晚輩就是不說，看來老前輩其實您也早知道了。您不貪圖此物，反而將他還給在下，真是卓爾不群，高風亮節！」

兆喜說到這裡，頓了頓，盯著老頭子，面色鄭重地說：「在下出身九頂鐵槎山八寶雲光洞，八十八代子，姓烏，名兆喜。現在有使命在身，不能細說。今日多虧老前輩公正慈悲，不光讓在下取回蜃珠母，其實也是救了在下一命，現下請老前輩告知尊姓大名，

日後我烏兆喜定當厚報。」

老頭一聽烏兆喜報了真姓名，趕緊笑著擺擺手：「你一來的時候，我就告訴你了，我跟你九頂鐵槎山一族有舊，今日之事也算前緣。老朽乃是山野中人，姓名不提也罷。此物有人看的重於東嶽太歲山，而我視之只如草芥，所以你不必謝我。」

兆喜以為老頭不說姓名來歷，是提防自己日後找他尋仇。

他略一思量，從身後不知道哪裡掏出一根半尺長的羽毛，烏黑色，好像鑌鐵一樣在太陽下閃爍著雪花一樣的光澤。

「老前輩您既然跟本族有舊，應該知道本族有一法，是修十二根本命鐵羽。在下修鍊時日尚短，才修成六根，這是其中一根，此物妙用無窮，今日之事，在下無以為報，此根鐵羽，請老前輩笑納，日後如果有用到烏兆喜的地方，在下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說罷，烏兆喜將鐵羽放在面前地上，也不等老頭說話，就化為一隻大喜鵲，喜鵲展翅，帶出一股黑風，黑風捲起藥箱就從來時的西窗飛了出去。

老頭追之不及，只能回來收起地上的鐵羽。

他心想：「我只是不想讓你後面那幾個老傢伙知道我在這長清縣，故而不告訴你我的名號。這小子真是誤會了我的意思，現在竟然拿出這鐵羽表誠心，看來也是個實誠孩子，就是毛躁了些。」

老太太一直等到烏兆喜化作喜鵲飛走，這才收了迷蹤符從神差像後面出來。

張十三趕緊上前攙扶住老太太。

老太太對著老頭說：「二弟，剛才那不是沖咱來的吧？」

老頭說：「不是，不過比咱們的事那可大太多了，嘿嘿，這蜃珠母可不是等閑之物啊。」說到這裡，老頭子搖搖頭，就沒再解釋了。

張十三其實耳朵張的大大的生怕漏了一個字，但臉上卻還是裝出一副沒在聽的樣子。

老太太轉過頭，關切地問張十三：「孩子，到底怎麼回事啊，那個藥箱子到底是不是你的？」

張十三看到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就覺得自己不想編瞎話了，於是把昨天自己餓了一天，然後到永和里夜市街上的周家老店吃霸王餐，後來酒店裡發生械鬥，自己又回去順走了藥箱子和酒店財物的事跟老頭老太太都一五一十的說了。

老頭聽完，點點頭，顯然這時才信了。

他問張十三：「剛才來的這個人當時在場嗎？」

張十三把頭一搖：「沒有，不過在店裡殺人的那個老道士長得就一副倒霉相，剛才這個鳥人小子長得倒霉加三級，感覺上像一類人。」

老頭詫異道：「你能感覺他們是一類人？」

張十三點點頭，一咧嘴，笑著說：「都像是倒霉催的唄！」。

「罷了，無論是不是一類人，這事不是你一個流浪兒能惹得起的，老朽認為，小朋友你最好這幾日就離開長清縣，以防萬一。」

張十三聞言瞠目結舌，沒想到這事情竟然這麼嚴重，他在長清縣待了八年，這裡就是他的家，可不想說走就走。而且天地之大，自己又能走到哪裡去呢？還去流浪么？又想起那個喜鵲鳥人，恐怕是傳說中的妖怪，萬一他偷偷找自己麻煩，自己能跑的掉嗎？

他胡思亂想了一會兒，忽然想起來，眼前的老頭可是位能降服妖怪的高人，那位老太太又特別慈善，不知怎麼地心中一動，膝蓋發軟，「噗通」一聲跪下來，說到：「兩位老人家，我一個流浪兒，又能去哪裡呢？那個鳥人如果要害我，恐怕我是一定會死在他的手上，請老人家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