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五:隨我進京
錢大旺一看,對面抽了刀,自己這十幾個人是出來吃早餐的,啥也沒帶。他深諳「好漢不吃眼前虧」的道理,於是趕緊後退兩步。
四名一直保護他的盾牌手,此時雖然沒拿盾牌,但是也都站到他身前。
錢大旺一看,自己暫時安全了,就趕緊擺手,陪笑道:「哎呀!呀哎!張將軍這是幹嘛!不就是辦公務嘛?我剛才在門口聽說,是不是范先生出事了?大人們有沒有什麼需要我老錢幫一把的?張將軍,不至於拿刀,不至於拿刀!」
張能眼皮直跳,說:「馬上出去!」
「我作為本地的團練長官,查案子,找個人什麼的,我在行啊。」錢大旺又說。
張能怒道:「你再呆在這裡,我可真對你不客氣了!」
錢大旺笑著說:「你對我不客氣也沒用啊,剛才我就已經命人稟報司徒大人,司徒大人馬上就會率人過來。」
張能一聽,司徒朗也要來,心中一沉。
錢大旺看張能不說話,趕緊繼續說:「張將軍,咱們都是練武的出身啊,上面老爺們的這些個恩怨都跟咱們沒有關係,老爺們讓咱們做什麼,咱們就做什麼。辛辛苦苦求個平安,何苦這麼較真啊。」
張能手握刀柄,面無表情。
錢大旺偷偷瞅著張能的臉,繼續說:「你看,昨天你們可把咱們縣太爺得罪了,不過呢,主要還是那個范先生,你就是一個武將,算不得數。」
張能繼續沉吟。
錢大旺看他態度鬆動,又趕緊問:「張團練家裡有幾口人啊?有沒有孩子啊?」
張能面無表情,既不讓錢大旺進去,也不再說話。
錢大旺口若懸河,東拉西扯說了半天,忽然,一名官兵進來報告:「啟稟將軍,密水縣司徒朗大人率領大概百名團練兵,將館驛包圍,說要進來見范先生。」
張能臉上就冒了冷汗,他想了一會兒,才說道:「哎!請司徒大人進來說話。」
錢大旺一聽,趕緊讓自己身邊的團練兵跟剛才報事的官兵一起出去見司徒大人。
片刻之間,司徒朗大人、高先生和副團練鄧笑仁,在大隊團練兵的簇擁下魚貫而入。
錢大旺趕緊上前報告自己剛才的所見所聞,司徒大人聽完點點頭,扭頭就問張能:「張將軍,館驛之內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張能看著滿院子的人,知道再也無法隱瞞,只能黯然說道:「哎!請司徒大人隨我來看。」說完,張能在前面走,帶領密水縣眾人就進了天字一號房。
一進房間,司徒朗就看到桌椅板凳倒了一地,房間地上,有兩堆散開的繩子。一身黑色長衫的范先生仰面朝天倒在地上,口中有血,血也都已經凝固了,呈現出暗黑色。
司徒朗一看到兩堆繩子,再一看房間里空無一人,急忙問張能:「那兩個俠義道的賊現在何處?」
張能垂頭喪氣地說:「沒了。早晨我起來找范先生,就看到這房門開著,我推門進來之後就看到范先生早已死去多時了。那兩個賊子都不見了。」
鄧笑仁在旁邊急道:「那還不趕緊找啊!」
張能說:「那是當然,我馬上讓這裡的官兵在館驛內找,找了半天,什麼痕迹也沒有。」
司徒朗立刻吩咐鄧笑仁:「鄧團練,趕緊帶人前去四面城門口,仔細盤查出城的人。另外派人去城裡,給我挨個客棧盤查,那兩個賊人受了傷,應該走不遠。」鄧笑仁領命出去。
高先生來到范先生身前,
伸手摸了摸范先生的身體,說道:「大概午夜之前就死了。」
然後他又在范先生身上翻找,一下子就從范先生懷中找出了范先生做的新供詞,張能正好看見,但是他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了,高先生打開了新供詞,他略微看了一下,趕緊拿給了司徒朗。
司徒大人從高先生手裡接過這張紙,仔細讀完。又看了看供詞上面范先生和偏將張能的簽字和印章,他抬起頭,盯著張能,看了一會兒,然後對張能冷笑道:「哼!簡直是匪夷所思!竟然說這兩個賊是你們抓的。你們這是偽造證據!」
張能張口結舌道:「大人,大人容稟,這……這都是范先生的主意!」
司徒朗厲聲道:「昨天本官好說歹說,就怕這兩個俠義道賊子跑了,你們呢?非要帶到這館驛審訊!現在果真被賊子跑了!你可知道本朝近二十年一共活捉過幾個俠義道?一個都沒有!這俠義道賊子有多麼重要?你這小小的偏將,只怕砍了你的頭都不夠抵這罪過的!給我抓住他!」
司徒大人話音剛落,錢大旺帶著四個盾牌手就上來,一把按住張能。
張能趕緊跪下,口中求饒:「司徒大人饒命,司徒大人饒命,我就是一個武夫!粗人!這都是范先生的主意啊!」
「嗯。」司徒大人沉吟了一會兒,才說道:「我猜也是如此,張能,只要你把姓范的做的事完完整整地給我說出來,我就考慮饒你一命。」
張能當下不再隱瞞,就把自己和范先生奉崔大人之命來密水縣的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著重說了昨天范先生和自己重新審問二人,改寫供詞的事,然後又仔細說明,早晨起來怎麼發現范先生死了,兩個賊人已經跑了的事情。
司徒大人讓高先生把他的話都記錄下來,然後讓張能簽字畫押,司徒大人怕張能翻供,又讓張能找了幾個官兵的小隊長,一一簽字畫押,以作證明。
「張將軍,你和這幾名官兵的隊長,從今天開始就在這館驛之內歇息,不得我的命令,不可隨便離開。」司徒朗說道。
「是,下官遵命。」張能知道,自己這是被軟禁在此,但是他現在被司徒朗拿了大把柄,還能說什麼呢?
「錢大旺,你帶上張將軍的腰牌,把他帶來的官兵,都帶到團練兵營看起來,武器都給他們下了。有不老實就給我抓進大牢。」
「是!」錢大旺拿過張能的腰牌,就出去了。
司徒大人又看了一遍房間,然後讓團練兵帶上范先生的屍體和兩團繩子,迴轉縣衙。
進了縣衙,轉入後堂,司徒大人坐下來沉思。高先生站立在旁邊也不說話。
又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司徒大人問道:「高先生,你看此事可還有迴轉的餘地?」
高先生陰沉的臉更加陰沉,他眉頭緊鎖,思考半天,最後搖搖頭說:「那范宗林改的供詞你也看了,是完全摘掉了咱們的功勞,反而把治安混亂,辦案不利,偽造證據,冒領功勞,這些罪狀都按在了你的身上,這是要把你的功勞完全吃下去不說,還要治死你。」
司徒大人點點頭,他伸手在桌上鋪開一張紙,準備好筆墨,醞釀了一會兒,提筆寫了一封信。
信寫完,司徒大人把信仔細裝好,打上蠟封,遞給高先生,叮囑道:「這封信,是寫給當朝丞相張松茂的。馬上走八百里加急,先送到洛北城,讓他老人家知道前前後後的事。」
高先生接過信,出了後堂,交給專人去辦。
司徒大人又處理了一些公務,然後離開後堂,回到內宅,夫人看他面色沉重,上來詢問,司徒大人只是隨便說了幾句話敷衍過去。
時間很快來到晚上,此時已經進入初夏,屋外夏蟲的鳴叫聲時斷時續。
司徒大人在床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睡,他起身,來到衣架旁,從公文袋中拿出了自己昨夜初次審問的供詞,和後來范先生改寫的供詞,還有偏將張能等人的招供。
他多點了兩根蠟燭,在明亮的燈下再次看了一遍這些東西,然後,站起身來,在屋內來回踱步,又走到窗前沉吟不絕。
不知過了多久,在蟲鳴聲中,密水縣令司徒朗大人終於下定決心,他來到屋外,讓衙役去傳喚高先生到後堂見面。
又小半個時辰的時間過去,司徒大人等的焦急,一身青色長衫的高先生快步來到後堂給大人見禮。
司徒大人一擺手,示意高先生免禮,然後他對高先生說道:「我前思後想,此事牽扯甚廣!光寫信是不夠的,高先生,明日啟程,隨我進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