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房母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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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傳奇女人
下午到圖書館聽房地產講座。
講座內容毫無新意令人失望，只聽得一句話有些觸動，就是專家大聲疾呼囤房者趕緊拋房。覺得再也坐不住了，就起身退出會場，剛走到門口就聽見有女人在叫帥哥，尋聲望去眼前一亮，脫口便喊：「哇，房母娘娘，好久不見！」
房母娘娘擁有一副隨便穿什麼都好看的身材，骨肉里透著英語專業積聚下來的底氣，加之後來在省外事辦若干年翻譯生涯沉澱的基蘊，看上去既妖嬈又素雅，這氣質讓她的年齡大沾便宜，稍不留神就讓人小看十歲。
「剛才聽見了吧，時機不妙，趕緊拋房。」房母娘娘一邊走過來一邊說。
「別一見面就談房子好不好。」
「這年頭不談房談什麼？談理想？理想已經實現。談人生？人生已經揭曉。談戀愛？戀愛實在麻煩。」
「現在時興談炒股。你沒注意嗎？以前見面打招呼說你吃了嗎？前幾年炒房熱門，打招呼說你買房了嗎？現在炒股火爆，打招呼就說你炒了嗎？」
「是的，要想了解眼下流行什麼，只要聽聽人家怎麼跟你打招呼就行了。」
「與時俱進嘛。你現在為什麼不問我，你炒了嗎？」
「哎呀，這麼說來你也炒股了？」房母娘娘聲音雖大卻也不驚奇，「無論炒股票還是炒黃金，現在我是無力再炒了。」
「我看你精力充沛，還是那麼青春永葆光彩照人嘛。」
房母娘娘笑笑，說今年都double_four了。我說「打播佛兒」也才四十四，好看。
「好看嗎？」房母娘娘眼睛直瞪我，「那你看了好幾年也沒看出什麼名堂來。你就是只飽眼福不為心動。」
「看在眼裡想在心上嘛。」像以往那樣，我只願談她而不願談到我和她，於是就立即另尋話題，「嫁人了嗎......沒有？那還等什麼？」說不清為什麼，我一直希望她早點嫁人。
「高不成低不就，離婚的女人再嫁難哦。」回答讓我有些失望。不過她也是一副無所謂，「等什麼？最好什麼也不等。你等死了也等不來一個心好人好的才郎，弄不好還等來一群貪色劫財的豺狼。」
認識房母娘娘的方式極具傳奇色彩。
幾年前我初入房市，那天我騎車趕往一個商品房展銷會，途中經過一條尚未完工的必經之路，路面上坑坑窪窪高低不平，特別是那個大陡坡，長長的，從上到下至少在百米之上，坡子陡斜得有些怪異，兩頭翹中間低，坡度最大處斜率不小於三十度，這很容易讓人想起幾何課本里的阿基米德螺旋線。剛從坡頂緩緩出發時，騎在車上還覺得和風拂面很是爽氣，可車輪一順坡滑下，立即就陷入進退兩難的困境，你要雙手捏緊剎車吧，車子就會嘎然而止；你要鬆開手閘吧，車子就像脫韁之馬。這是一條魔鬼之路，一旦上去就無法平靜。那天騎車人還不少，馬路上只見車手此起彼伏蹦蹦跳跳，就像是一場在野外進行的山地車比賽。真是誤入歧途騎「路」難下了。好不容易維持到陡坡的中段，車速已經難以控制，連車帶人以每秒若干米的加速度直衝下去，只覺得兩耳生風，人車如流星墜地。此刻再也不能強行剎車，否則就必摔無疑，而且肯定會像過山車那樣翻滾著摔得人車兩分......
正在又驚又怕之時，突然天空飛來一大塊花花綠綠的不明之物，像一塊太空隕石，隕石迎面而來，躲也躲不了讓也讓不掉，只得閉上眼睛聽天由命。正在開始往最壞的地方去想時，就覺得胸口被重重一擊，脖子隨之也被緊緊套住，立刻感到身上沉重，忍不住大叫一聲睜開了眼，才發現自己脖子上掛著個大花包。大花包很大，整整把一面前胸遮擋得嚴嚴實實。隱約地看見前面一女車手一再回頭觀看，心想女車手和大花包肯定有聯繫。再想看個仔細她又不見了蹤影，左右環顧才發現此時自己的車子居然不知不覺已度過難關，緩緩來到了坡底。
突然女車手又出現了，她哈哈大笑推著車走過來。女車手長得結實豐滿，穿上運動裝肯定就是山地車運動員。我的第一感覺就是敬佩，一個女人，居然能在如此險象環生的征途上駕輕就熟，幾乎是置於死地而後生。第二感覺是與我有緣，但緣分不大。
「哇噻！在大坡上騎車簡直是在崩爆花米，我死勁抓住車把才沒把人崩出去，可放在車簍里的挎包就崩上天了。」她驚奇地欣賞著我胸前鬼斧神工的傑作，嘴裡咋咋有聲，「老天有眼，不前不後不左不右不上不下，挎包就正正好落在你的頭頂，還恰好套在脖子上。我本無意老天有意。哈哈哈......」
我要把大花包從脖子上取下來，她說別動，把手裡的車放穩了，轉身跑過來從我胸前的大花包里拿出一件現代用品，瞄著我就嚓嚓起來，原來那是數碼相機。「千載難逢，值得留念。」她還說等照片洗出來一定要送我一張。幾天後事實證明，那確實是一張不可多得的奇照。
巧事還在延續。我們不謀而合，都是去趕赴那同一場商品房展銷會。
後來我才知道，她就是本市房地產界名震一方的房母娘娘。房母娘娘只騎車不開車，她說她討厭開車。
房母娘娘早年只是在一所中專學校學了兩年英語，卻能把英語弄得聽說寫讀俱佳，僅此一點就足已讓我刮目相看。後來她進入省外事辦做外事接待和翻譯，在那裡工作了十年後就辭職離開了。最初相識，不知房母娘娘對我是怎樣一種認識。一個月後，我參加了一個偏重於學術討論的國際房地產會議，會上我宣讀了我的英文論文，並同來自歐美的專家毫無語言障礙地進行交流，這讓身為特邀翻譯的房母娘娘站在一旁大為吃驚。我想從那時起，她也算是對我有了新的認識了。
至於「房母娘娘」這一雅號的來歷，人們眾說紛紜，難分來龍去脈。我喜歡這個名字，曾經有興趣做過一些調查。調查結果正如我預測的那樣，一是她是這裡最早拋棄金飯碗隻身下海炒房的女人，被認為是當地可影響社會生活的風雲人物；二是她炒房成績顯著，無論在男人或女人中都極具號召力與表率作用；三是無論形象還是閱歷，她都具備了當「娘娘」的種種條件。從那時起，我就叫她「房母娘娘」，有時也簡稱「房母」。
2.床下君子
「吃飯去！老友相見，分外眼紅。」房母娘娘扯著我就走。
「怎麼？是吃飯還是吃人？」我聽著好笑。
「誰敢吃你呀，也捨不得吃你，帥哥嘛。」
「那好，我請客。」
「可以，你請客我掏錢。」
「那不行，客是我請錢是我掏。我是既要名份又要實際。」
「這樣吧，誰的房子多誰掏錢。」
我只得無語。不知她有多少房子，但肯定遠遠在我之上。就炒房而言，我在她面前屬於孫子輩。
飯吃了三個鐘頭。吃到一半的時候房母娘娘就有些要醉。說到高興時她哭了，說到心酸時她笑了，說到後來就麻木了。那時房母娘娘已不聽勸阻，直把啤酒當水喝。我不愛喝酒，啤酒也極少喝。我是屬於那種不喝則罷一喝則三四兩高度白酒醉不倒的人。我還有一個特點就是酒性穩定，上來喝第一口就七分醉，再敞開喝也是七分醉，最後喝到滿桌酒鬼東倒西歪醜態百出時，我仍然還是七分醉。
房母娘娘突然問我：「帥哥，你知道我最看重你哪一點？」
「看重？看重就是看得嚴重。我身上點子很多，還真不知哪一點嚴重了。」
「你的德性。」
「德性？完了。德性一嚴重，人就完了。哪方面的德性？」
「對女人，尤其是對待中青年婦女。」
「中青年婦女的？是採花高手，還是無情殺手？」
房母娘娘杯不離手酒不離口，說：「都不是。你調戲，不，玩弄，不，是擺布，你擺布女人總是非常到位。你可以同她們說說笑笑，你可以同她們友友好好，可你，你就是從不想同她們亂來。」
這就是「擺布」？還差點就變成「調戲」「玩弄」了，幸好沒說「糟蹋」。差點嚇出我一身冷汗。
聽得出房母娘娘在說心裡話。我很感動，我也要說心裡話：「其實......我，我也想亂來，有時真想，但後來總是沒有......」
我和房母娘娘實際上喝得並不多，臨走時我眯著眼睛數了空酒瓶，一共四瓶，而且第四瓶里還裝著一半。
我帶著七分醉，扶起房母娘娘鑽進計程車送她回家。
房母娘娘早已酩酊大醉，不省人事。把她拉扯到床上和衣睡下，墊了枕頭蓋了毛毯，看看差不多了，決定今晚到此為止，又一想不能馬上離開，萬一她發酒瘋怎麼辦，就決定在這裡靜坐片刻，以觀後效。
房母娘娘人不錯。
有一次，一家新建住宅小區火爆開盤預定購房。小區環境幽雅，升值空間巨大。好房源少，搶購者眾，我一大早趕來排隊認購也沒排上號，最後只是象徵性地做了登記，說是前面的定購者如果放棄才可按先後順序頂替購買。這年頭傻瓜才會放棄。正要悻悻離開，有人拉我的手喊帥哥，回頭一看正是房母娘娘。「哎喲房母，房子炒得了？」「當然，從不空手而歸。你呢？」「來晚了。只得空手而歸。」「你今天運氣好，遇見我了就不會空手而歸。」房母娘娘把我扯到一邊，神秘兮兮地小聲告訴我，她花了一百五十元雇了三個農民工昨晚半夜來排隊，一共拿到三張預購房號，十分鐘前以一萬元賣了一張，現在手裡還有兩張。房母娘娘從挎包里拿出一張來打開看看，又小心翼翼地折好，一眼不眨地盯著我將它塞進我口袋。我說要多少錢，她就用江南吳語說砸了沙和尚呀，意思是咱倆誰和誰呀。那天我請她大吃了一頓。吃飯時，我說這樣好有財大家發，她說大家都發那就發不了，你發我發就行了......兩個月後，我將這套房子賣出，它一次性為我帶來近十萬元的收益。
還有一次，剛買到手的一套房子就有人想要，立馬轉手就可獲利十幾萬，但辦理產權證土地證就要兩個月。那年頭，高速度即高效益，搶時間就是搶錢財。兩個月時間，不知還可以創造出多少次這樣的機會。正在著急時，在房產交易廳里碰見了房母娘娘。房母娘娘神通廣大，上下貫通，左右逢源，結果只要了三天，她就幫我把兩證辦了出來。隨即我賣掉房子，如願以償。
......
坐了二十分鐘，見房母娘娘狀態安穩呼吸勻稱，就找了筆寫了留言：「只把你的鞋脫了，其它的想脫但沒敢。看你睡得正常，我走了。夜，12:50。」
在門口我回過頭來，看著她曲里拐彎的睡姿和高低起伏的線條，心裡說，房母娘娘啊，你是一個好女人，你和我一樣，除了難得喝點酒，你不抽煙不打牌不跳舞。你炒房炒出成績，炒在明處，炒得合法。你遵紀守法，做事總在規矩之內。你愛財取之有道，你愛人求之有則，你愛己束之有法。房母娘娘啊，我也搞不清楚為什麼，我想使勁愛你就是使不出勁來，也許是你的房子太多，也許是你的英語太好，也許是你的頭腦太靈......我不想和一個富婆生活，你要是個下崗女工那該多好......
3.福兮禍兮
上周老費幫房母娘娘賣了一套房，老費纏著她要請客，她答應了，還把我叫來做陪，說要感謝那天晚上我將醉美人毫毛未損地護送回家。
老費沒有準時到，他給房母娘娘打了電話說途中來了業務，可能要晚一點來。看時間還早，房母娘娘就和我先聊著。
房母娘娘說：「老費最近又出事了」。
「又出事了？」我知道老費向來故事多，而且一不留神就會發生驚天動地的大事件。我一下子又想到了老費的一個血淋淋的故事，一想到它我就倒抽一口冷氣。
故事早在幾年前房母娘娘就講給我聽了，說老費那時在外沾花惹草又屢教不改，他老婆氣壞了，一天晚上趁老費睡著，她就拿了一把大剪刀在他褲襠里亂剪一氣，結果褲襠裡面原本生長旺盛的那一堆斤斤吊吊幾乎是被「斬草除根」。這件事我一直沒向老費當面證實過，因為那些命根呀毛草呀的東西實在問不出口。上個月我賣房子時老費還神氣活現的，莫非近日他又發生了什麼褲襠危機？
「哎呀，太傳奇了！」房母娘娘端起茶杯連喝幾口，看來有長篇故事要講。
「那天夜晚，老費在外喝酒深夜回家，剛走到自己家的樓底下就遇上巧事了。那時候夜深人靜，路上沒人，大家都睡了，整個大樓就只剩住在二十六樓的一家窗戶還亮著燈。這家人為什麼這麼晚了還不睡覺？原來兩口子在打架。這男的會炒股，錢賺得厲害，女的就不工作了，專職享福。後來那女的就經常同她男人打架，總說他在外有人，賺的錢好些日子都不往家拿了。那天深夜兩人又為這事吵架。女的說男的拿了幾十萬給他小老婆在外買房子，男的說胡說八道。女的從他皮包里搜出一摞錢，正好兩萬塊。男的說以前炒股借了不少錢，這兩萬塊是明天要還人的。女的說你別騙人這錢我沒收了。男的要把錢搶回來，女的說這錢要給了那小妖精還不如扔掉，說著就把這兩萬塊扔出窗外。你說他老費趕巧不趕巧，早不走晚不走，前不走後不走，就在那摞錢從天而落要砸在那兒的時候，他走過來了。你說這是好事還是壞事？說它要砸壞了人這是壞事吧，可它是厚厚一摞人民幣啊；說它是人民幣這是好事吧，可它把人砸傷砸死怎麼辦？你想，兩萬塊錢，一百一張，死死扎在一起有這麼厚，從二三十樓往下砸，那不比一塊大磚頭還厲害呀。就在老費還差一步走進門道口的時候，這塊大磚頭就正正中中砸在他頭頂上，『砰』的一聲當時他就暈倒在地......」
房母娘娘停下來喝茶。
我催促道：「下面呢？」
「下面，下面就要出人命了？」
「出人命？......不會，老費不是仍然健在嗎？」
「差不多就出人命了！」房母娘娘笑起來，「但畢竟這是人民幣不是大磚頭，砸著人的感覺就是不一樣。老費躺在地上迷糊了一會兒就醒過來了，他奇怪自己怎麼好好地就躺在這裡，還覺得頭頂火辣辣地好疼，一摸，頭上長出茶杯大小的一個大包。抬頭望見樓上那家人窗戶還亮著燈光，心想這肯定是他們家乾的壞事。老費這人多精呀，他一眯眼就想好主意了。首先要找到高空拋物的證據，再躺在原地拚死喊叫把周圍鄰居叫醒，好讓他們出來也成為證人，等有人來到事發現場，就打幺幺零叫警察。他趕忙在地上爬著跪著四處一摸，就摸到一塊四四方方的東西，不像石頭不像磚，拿出打火機打著一看，媽呀不得了，這是一塊錢磚，這是人民幣啊！這麼厚厚一摞還不知有好幾萬吶。這不是天上掉餡餅，這是天上掉大錢啊。他得意了，哼，人要是走運，天上砸下來的都是錢。行了，不用喊叫了，不用幺幺零了，頭上的大包也不疼了，快走人吧，等會兒樓上扔錢的跑下來把錢要回去就虧了。老費爬起來就歡歡喜喜回到家，叫醒老婆兩人把數錢一數，整整兩萬，高興得夜裡抱著老婆都睡不著覺......」
見房母娘娘又做停頓，我急忙端起她的茶杯遞給她，可她卻擺擺手站起身說要上個洗手間。這一趟時間可不短，估計至少是一泡牛尿。房母娘娘回來還沒坐下，我就提醒她剛才講到老費抱著老婆睡不著覺。
「是啊，美得老費抱著老婆都睡不著覺。可就在老費剛回到家裡，那扔錢的女人和她男人下樓找錢來了。打著電筒前前後後也沒找到，兩口子又在那裡鬧起來，先是他倆自己吵，後來就一起抬頭罵起街來，罵那不要臉的撿到錢就跑了，罵那缺德的以後用了這錢不得好死，一直罵到天亮。以後一連幾天老費都美滋滋的。再過了兩天就覺得不對了。頭頂上原來被砸出來的大青包倒是消了，可脖子又疼了起來，而且是越來越疼，疼得整天歪撇著脖子。後來實在受不了了就到醫院檢查，結果是頸錐嚴重受損，光手術費住院費就要五萬。這下老費可不幹了，人受苦受罪不說，還是個賠本的買賣，老婆整天也是罵罵咧咧沒有好臉。老費找到那家摔錢的人說要討回公道，重新算帳。本來人家正愁找不到錢的下落，現在見有人主動送錢回來覺得驚奇，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聽說正是他們扔出去的錢把人砸成了殘廢，要承擔的費用已經超出原來的兩倍，就死活不承認那錢是自己的了。老費說那天夜裡你們還下樓來找過錢罵過街，這錢明明就是你們的。可人家兩口子說，我們是在找錢，但找的不是兩萬塊而是八萬塊。老費一聽扭頭就走，再不走，人家要你還八萬塊錢咋辦？」講到這裡，房母娘娘有些假巴假巴的同情，「老費無法，沒有證人證據，只得忍氣吞聲吃了啞巴虧。」
「完了？」
「完了。老費捨不得花幾萬塊錢去醫院做手術，後來找了個老中醫做了矯正，哎，效果不錯，幾天就好了。」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對老費的一系列傳奇遭遇表示同情。
這時老費來了。看得出他心情不錯，可能是剛才又做成了一樁買賣。
我拿斜眼仔細往他頭上看，呃，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真的，頭頂處的一塊已明顯毛髮稀少，那雞蛋坑肯定就是被錢砸過的遺迹，這樣的低凹地帶，淋雨有積水的可能；估計那脖子也不大聽使喚，現在它就明顯地歪向一邊，一副「斜」不壓正的樣子......
看著老費的上面，我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他的下面，就趕緊強制性地提醒自己別再想了，因為一會兒還要吃飯。
4.性之騷擾
第二天下午在超市又巧遇房母娘娘，一見面她就怒火衝天：
「你說老費是不是東西？」
「應該是。」
「老費不是東西！」
「為什麼不是？」
「他對我......對我性騷擾。」
「性騷擾？」我聞之大驚失色，老費的性功能仍然超強！是老費的色情簡訊？強吻？猥褻？
性騷擾標準的界定至今是一公認的世界性難題。往別人身上摸一把掐一下叫做性騷擾，是小題大做，這在性騷擾標準之下，很多案例屬於此類；而把霸佔強暴稱之為性騷擾，則是大題小做，這在性騷擾標準之上，一些女人顧及臉面寧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難判斷的就是「標準的」性騷擾，這種性騷擾不偏不倚不輕不重地恰如其分。不知房母娘娘遭受的性騷擾是在標準之下還是在標準之上，或者就是正好符合標準。現在看來她遭遇到何種程度的性騷擾難以評估。總的來說她是一個大方的女人，估計不大計較男人們那些有意無意的各類小動作。
「老費一貫下流無恥......有一次他來看我的一套躍層樓房，上樓梯非要我走前頭他走後頭。那時正是大熱天我穿著短裙，我心想我在上面撩著裙子走，你在下面盯著我的屁股看。我才沒那麼傻呢，我就不走前面......昨天，沒想到他......嗚嗚......」房母娘娘哭了，哭得很受傷害。切膚之痛，難以開口，幾乎可以肯定其身心均遭摧殘。
「昨天不是你請客吃飯嘛，我也在......」我想從時間上來推測老費犯罪的可能性。
「你吃到一半接個電話不是就走了嘛。」房母提醒著我。
是的，當時楚貝打來電話，說如果我有時間就幫她去取回已經維修好的筆記本電腦，我就先走了。看來老費不但具備作案動機還具備作案時間，莫不是我一走老費就動了手腳？可那是公共場所，老費何以得逞？
「那不是在飯館里嗎？他敢在光天化日之下......」
「我們吃完飯天就晚了。老費提出要看我的另一套房，就是當時我們一起買的那『水鄉別韻』的房子。他說他有辦法幫我儘快賣掉。我想最近大氣候不妙，手裡的房子早賣一套是一套，就答應了，可是，可是一到了房子里他就......」
我想知道老費到底把她怎麼了：「老費，老費下狠招了？」
房母娘娘點點頭，說著又抽泣起來。糟了，他是不是把她那個了？看她傷心的樣子，多半就是是那個了。事到如今，我不得不往最壞的點位上想了。老費啊老費，你真糊塗，你就是摸她一把掐她一下被人煽幾耳光甚至爆打一頓我們都可以理解，你千不該萬不該，就是不該把人家那個了，你知道那個了是什麼性質，這是強暴！事實無疑，只待確認。
「他把你......那個了？」
「是的，我什麼都能忍受，就是受不了他那個。」
我只得嘆息：「這老費也是，智商太低，有些事情只能智取不能強攻。他老費平時也是個善於花言巧語的人，怎麼......哎，他既不和對方商量也不徵得對方同意，就自作主張擅自行事......」
房母娘娘立即反對：「我拒絕他沒商量！我們之間相差懸殊，我風華正茂還在青春的邊緣，而他已經老化頂多就是一抹夕陽紅。我們不是一路貨色！」
突然想起老費的一具關鍵的器物，我顫顛顛地問：「不是聽說他的那個......就是那鞭......」
「那邊？......哪邊？」
「不是這邊那邊，是鞭，就是被他老婆剪斷的鞭......」
「哦，你是說老費的牛鞭......是剪斷了，後來在醫院又粘上了。」
「我聽你說過，是粘上了......那好用嗎？」
「我正要問你呢？」
「他已經把你那個了，還是問你。」
「問你......」
「哦，這個屬於醫療範疇，我是醫盲......不過事故發生在關鍵部位，即使人工再植成功，估計它的實際臨床應用效果也不會太好。」
「聽白投資說，那上床效果，不，臨床效果可好了。你知道老費是什麼人，就是給他粘上一根胡籮卜他也一樣好用。」
胡籮卜？好恐怖，猛哥聽到這些都會陽萎。另外事情還複雜化了，臨床效果好不好白投資又怎麼知道？
我只得為自己的想象力不足而惋惜：「還是難以想象有多好用。」
房母娘娘語氣堅定：「哎呀，不得了，聽他老婆說比以前好用多了，現在他老婆整天沒事偷著樂。」
我一頭面醬：「你是聽他老婆說的......」
房母娘娘反倒一臉漿糊：「是呀，白投資聽她老婆說的，我聽白投資說的。不聽他老婆說聽誰說，我又沒體驗過。」
「你剛才不是說你就是受不了他那個......」
「咳，不是受不了他那———個，我是受不了他那個！」
我大惑不解：「到底哪個？」
這一問又捅到傷心處，房母娘娘情緒再度激憤，幾乎是在咆哮：「他他，他對我擠眉弄眼，還做豬嘴裝鬼臉......嗚嗚嗚......」
什麼？擠眉弄眼做做怪相就是性騷擾？
「他的那些小動作特別噁心，擠眉弄眼是想勾引我，做豬嘴是想親我，裝鬼臉就是想和我臨床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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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傳奇女人
下午到圖書館聽房地產講座。
講座內容毫無新意令人失望，只聽得一句話有些觸動，就是專家大聲疾呼囤房者趕緊拋房。覺得再也坐不住了，就起身退出會場，剛走到門口就聽見有女人在叫帥哥，尋聲望去眼前一亮，脫口便喊：「哇，房母娘娘，好久不見！」
房母娘娘擁有一副隨便穿什麼都好看的身材，骨肉里透著英語專業積聚下來的底氣，加之後來在省外事辦若干年翻譯生涯沉澱的基蘊，看上去既妖嬈又素雅，這氣質讓她的年齡大沾便宜，稍不留神就讓人小看十歲。
「剛才聽見了吧，時機不妙，趕緊拋房。」房母娘娘一邊走過來一邊說。
「別一見面就談房子好不好。」
「這年頭不談房談什麼？談理想？理想已經實現。談人生？人生已經揭曉。談戀愛？戀愛實在麻煩。」
「現在時興談炒股。你沒注意嗎？以前見面打招呼說你吃了嗎？前幾年炒房熱門，打招呼說你買房了嗎？現在炒股火爆，打招呼就說你炒了嗎？」
「是的，要想了解眼下流行什麼，只要聽聽人家怎麼跟你打招呼就行了。」
「與時俱進嘛。你現在為什麼不問我，你炒了嗎？」
「哎呀，這麼說來你也炒股了？」房母娘娘聲音雖大卻也不驚奇，「無論炒股票還是炒黃金，現在我是無力再炒了。」
「我看你精力充沛，還是那麼青春永葆光彩照人嘛。」
房母娘娘笑笑，說今年都double_four了。我說「打播佛兒」也才四十四，好看。
「好看嗎？」房母娘娘眼睛直瞪我，「那你看了好幾年也沒看出什麼名堂來。你就是只飽眼福不為心動。」
「看在眼裡想在心上嘛。」像以往那樣，我只願談她而不願談到我和她，於是就立即另尋話題，「嫁人了嗎......沒有？那還等什麼？」說不清為什麼，我一直希望她早點嫁人。
「高不成低不就，離婚的女人再嫁難哦。」回答讓我有些失望。不過她也是一副無所謂，「等什麼？最好什麼也不等。你等死了也等不來一個心好人好的才郎，弄不好還等來一群貪色劫財的豺狼。」
認識房母娘娘的方式極具傳奇色彩。
幾年前我初入房市，那天我騎車趕往一個商品房展銷會，途中經過一條尚未完工的必經之路，路面上坑坑窪窪高低不平，特別是那個大陡坡，長長的，從上到下至少在百米之上，坡子陡斜得有些怪異，兩頭翹中間低，坡度最大處斜率不小於三十度，這很容易讓人想起幾何課本里的阿基米德螺旋線。剛從坡頂緩緩出發時，騎在車上還覺得和風拂面很是爽氣，可車輪一順坡滑下，立即就陷入進退兩難的困境，你要雙手捏緊剎車吧，車子就會嘎然而止；你要鬆開手閘吧，車子就像脫韁之馬。這是一條魔鬼之路，一旦上去就無法平靜。那天騎車人還不少，馬路上只見車手此起彼伏蹦蹦跳跳，就像是一場在野外進行的山地車比賽。真是誤入歧途騎「路」難下了。好不容易維持到陡坡的中段，車速已經難以控制，連車帶人以每秒若干米的加速度直衝下去，只覺得兩耳生風，人車如流星墜地。此刻再也不能強行剎車，否則就必摔無疑，而且肯定會像過山車那樣翻滾著摔得人車兩分......
正在又驚又怕之時，突然天空飛來一大塊花花綠綠的不明之物，像一塊太空隕石，隕石迎面而來，躲也躲不了讓也讓不掉，只得閉上眼睛聽天由命。正在開始往最壞的地方去想時，就覺得胸口被重重一擊，脖子隨之也被緊緊套住，立刻感到身上沉重，忍不住大叫一聲睜開了眼，才發現自己脖子上掛著個大花包。大花包很大，整整把一面前胸遮擋得嚴嚴實實。隱約地看見前面一女車手一再回頭觀看，心想女車手和大花包肯定有聯繫。再想看個仔細她又不見了蹤影，左右環顧才發現此時自己的車子居然不知不覺已度過難關，緩緩來到了坡底。
突然女車手又出現了，她哈哈大笑推著車走過來。女車手長得結實豐滿，穿上運動裝肯定就是山地車運動員。我的第一感覺就是敬佩，一個女人，居然能在如此險象環生的征途上駕輕就熟，幾乎是置於死地而後生。第二感覺是與我有緣，但緣分不大。
「哇噻！在大坡上騎車簡直是在崩爆花米，我死勁抓住車把才沒把人崩出去，可放在車簍里的挎包就崩上天了。」她驚奇地欣賞著我胸前鬼斧神工的傑作，嘴裡咋咋有聲，「老天有眼，不前不後不左不右不上不下，挎包就正正好落在你的頭頂，還恰好套在脖子上。我本無意老天有意。哈哈哈......」
我要把大花包從脖子上取下來，她說別動，把手裡的車放穩了，轉身跑過來從我胸前的大花包里拿出一件現代用品，瞄著我就嚓嚓起來，原來那是數碼相機。「千載難逢，值得留念。」她還說等照片洗出來一定要送我一張。幾天後事實證明，那確實是一張不可多得的奇照。
巧事還在延續。我們不謀而合，都是去趕赴那同一場商品房展銷會。
後來我才知道，她就是本市房地產界名震一方的房母娘娘。房母娘娘只騎車不開車，她說她討厭開車。
房母娘娘早年只是在一所中專學校學了兩年英語，卻能把英語弄得聽說寫讀俱佳，僅此一點就足已讓我刮目相看。後來她進入省外事辦做外事接待和翻譯，在那裡工作了十年後就辭職離開了。最初相識，不知房母娘娘對我是怎樣一種認識。一個月後，我參加了一個偏重於學術討論的國際房地產會議，會上我宣讀了我的英文論文，並同來自歐美的專家毫無語言障礙地進行交流，這讓身為特邀翻譯的房母娘娘站在一旁大為吃驚。我想從那時起，她也算是對我有了新的認識了。
至於「房母娘娘」這一雅號的來歷，人們眾說紛紜，難分來龍去脈。我喜歡這個名字，曾經有興趣做過一些調查。調查結果正如我預測的那樣，一是她是這裡最早拋棄金飯碗隻身下海炒房的女人，被認為是當地可影響社會生活的風雲人物；二是她炒房成績顯著，無論在男人或女人中都極具號召力與表率作用；三是無論形象還是閱歷，她都具備了當「娘娘」的種種條件。從那時起，我就叫她「房母娘娘」，有時也簡稱「房母」。
2.床下君子
「吃飯去！老友相見，分外眼紅。」房母娘娘扯著我就走。
「怎麼？是吃飯還是吃人？」我聽著好笑。
「誰敢吃你呀，也捨不得吃你，帥哥嘛。」
「那好，我請客。」
「可以，你請客我掏錢。」
「那不行，客是我請錢是我掏。我是既要名份又要實際。」
「這樣吧，誰的房子多誰掏錢。」
我只得無語。不知她有多少房子，但肯定遠遠在我之上。就炒房而言，我在她面前屬於孫子輩。
飯吃了三個鐘頭。吃到一半的時候房母娘娘就有些要醉。說到高興時她哭了，說到心酸時她笑了，說到後來就麻木了。那時房母娘娘已不聽勸阻，直把啤酒當水喝。我不愛喝酒，啤酒也極少喝。我是屬於那種不喝則罷一喝則三四兩高度白酒醉不倒的人。我還有一個特點就是酒性穩定，上來喝第一口就七分醉，再敞開喝也是七分醉，最後喝到滿桌酒鬼東倒西歪醜態百出時，我仍然還是七分醉。
房母娘娘突然問我：「帥哥，你知道我最看重你哪一點？」
「看重？看重就是看得嚴重。我身上點子很多，還真不知哪一點嚴重了。」
「你的德性。」
「德性？完了。德性一嚴重，人就完了。哪方面的德性？」
「對女人，尤其是對待中青年婦女。」
「中青年婦女的？是採花高手，還是無情殺手？」
房母娘娘杯不離手酒不離口，說：「都不是。你調戲，不，玩弄，不，是擺布，你擺布女人總是非常到位。你可以同她們說說笑笑，你可以同她們友友好好，可你，你就是從不想同她們亂來。」
這就是「擺布」？還差點就變成「調戲」「玩弄」了，幸好沒說「糟蹋」。差點嚇出我一身冷汗。
聽得出房母娘娘在說心裡話。我很感動，我也要說心裡話：「其實......我，我也想亂來，有時真想，但後來總是沒有......」
我和房母娘娘實際上喝得並不多，臨走時我眯著眼睛數了空酒瓶，一共四瓶，而且第四瓶里還裝著一半。
我帶著七分醉，扶起房母娘娘鑽進計程車送她回家。
房母娘娘早已酩酊大醉，不省人事。把她拉扯到床上和衣睡下，墊了枕頭蓋了毛毯，看看差不多了，決定今晚到此為止，又一想不能馬上離開，萬一她發酒瘋怎麼辦，就決定在這裡靜坐片刻，以觀後效。
房母娘娘人不錯。
有一次，一家新建住宅小區火爆開盤預定購房。小區環境幽雅，升值空間巨大。好房源少，搶購者眾，我一大早趕來排隊認購也沒排上號，最後只是象徵性地做了登記，說是前面的定購者如果放棄才可按先後順序頂替購買。這年頭傻瓜才會放棄。正要悻悻離開，有人拉我的手喊帥哥，回頭一看正是房母娘娘。「哎喲房母，房子炒得了？」「當然，從不空手而歸。你呢？」「來晚了。只得空手而歸。」「你今天運氣好，遇見我了就不會空手而歸。」房母娘娘把我扯到一邊，神秘兮兮地小聲告訴我，她花了一百五十元雇了三個農民工昨晚半夜來排隊，一共拿到三張預購房號，十分鐘前以一萬元賣了一張，現在手裡還有兩張。房母娘娘從挎包里拿出一張來打開看看，又小心翼翼地折好，一眼不眨地盯著我將它塞進我口袋。我說要多少錢，她就用江南吳語說砸了沙和尚呀，意思是咱倆誰和誰呀。那天我請她大吃了一頓。吃飯時，我說這樣好有財大家發，她說大家都發那就發不了，你發我發就行了......兩個月後，我將這套房子賣出，它一次性為我帶來近十萬元的收益。
還有一次，剛買到手的一套房子就有人想要，立馬轉手就可獲利十幾萬，但辦理產權證土地證就要兩個月。那年頭，高速度即高效益，搶時間就是搶錢財。兩個月時間，不知還可以創造出多少次這樣的機會。正在著急時，在房產交易廳里碰見了房母娘娘。房母娘娘神通廣大，上下貫通，左右逢源，結果只要了三天，她就幫我把兩證辦了出來。隨即我賣掉房子，如願以償。
......
坐了二十分鐘，見房母娘娘狀態安穩呼吸勻稱，就找了筆寫了留言：「只把你的鞋脫了，其它的想脫但沒敢。看你睡得正常，我走了。夜，12:50。」
在門口我回過頭來，看著她曲里拐彎的睡姿和高低起伏的線條，心裡說，房母娘娘啊，你是一個好女人，你和我一樣，除了難得喝點酒，你不抽煙不打牌不跳舞。你炒房炒出成績，炒在明處，炒得合法。你遵紀守法，做事總在規矩之內。你愛財取之有道，你愛人求之有則，你愛己束之有法。房母娘娘啊，我也搞不清楚為什麼，我想使勁愛你就是使不出勁來，也許是你的房子太多，也許是你的英語太好，也許是你的頭腦太靈......我不想和一個富婆生活，你要是個下崗女工那該多好......
3.福兮禍兮
上周老費幫房母娘娘賣了一套房，老費纏著她要請客，她答應了，還把我叫來做陪，說要感謝那天晚上我將醉美人毫毛未損地護送回家。
老費沒有準時到，他給房母娘娘打了電話說途中來了業務，可能要晚一點來。看時間還早，房母娘娘就和我先聊著。
房母娘娘說：「老費最近又出事了」。
「又出事了？」我知道老費向來故事多，而且一不留神就會發生驚天動地的大事件。我一下子又想到了老費的一個血淋淋的故事，一想到它我就倒抽一口冷氣。
故事早在幾年前房母娘娘就講給我聽了，說老費那時在外沾花惹草又屢教不改，他老婆氣壞了，一天晚上趁老費睡著，她就拿了一把大剪刀在他褲襠里亂剪一氣，結果褲襠裡面原本生長旺盛的那一堆斤斤吊吊幾乎是被「斬草除根」。這件事我一直沒向老費當面證實過，因為那些命根呀毛草呀的東西實在問不出口。上個月我賣房子時老費還神氣活現的，莫非近日他又發生了什麼褲襠危機？
「哎呀，太傳奇了！」房母娘娘端起茶杯連喝幾口，看來有長篇故事要講。
「那天夜晚，老費在外喝酒深夜回家，剛走到自己家的樓底下就遇上巧事了。那時候夜深人靜，路上沒人，大家都睡了，整個大樓就只剩住在二十六樓的一家窗戶還亮著燈。這家人為什麼這麼晚了還不睡覺？原來兩口子在打架。這男的會炒股，錢賺得厲害，女的就不工作了，專職享福。後來那女的就經常同她男人打架，總說他在外有人，賺的錢好些日子都不往家拿了。那天深夜兩人又為這事吵架。女的說男的拿了幾十萬給他小老婆在外買房子，男的說胡說八道。女的從他皮包里搜出一摞錢，正好兩萬塊。男的說以前炒股借了不少錢，這兩萬塊是明天要還人的。女的說你別騙人這錢我沒收了。男的要把錢搶回來，女的說這錢要給了那小妖精還不如扔掉，說著就把這兩萬塊扔出窗外。你說他老費趕巧不趕巧，早不走晚不走，前不走後不走，就在那摞錢從天而落要砸在那兒的時候，他走過來了。你說這是好事還是壞事？說它要砸壞了人這是壞事吧，可它是厚厚一摞人民幣啊；說它是人民幣這是好事吧，可它把人砸傷砸死怎麼辦？你想，兩萬塊錢，一百一張，死死扎在一起有這麼厚，從二三十樓往下砸，那不比一塊大磚頭還厲害呀。就在老費還差一步走進門道口的時候，這塊大磚頭就正正中中砸在他頭頂上，『砰』的一聲當時他就暈倒在地......」
房母娘娘停下來喝茶。
我催促道：「下面呢？」
「下面，下面就要出人命了？」
「出人命？......不會，老費不是仍然健在嗎？」
「差不多就出人命了！」房母娘娘笑起來，「但畢竟這是人民幣不是大磚頭，砸著人的感覺就是不一樣。老費躺在地上迷糊了一會兒就醒過來了，他奇怪自己怎麼好好地就躺在這裡，還覺得頭頂火辣辣地好疼，一摸，頭上長出茶杯大小的一個大包。抬頭望見樓上那家人窗戶還亮著燈光，心想這肯定是他們家乾的壞事。老費這人多精呀，他一眯眼就想好主意了。首先要找到高空拋物的證據，再躺在原地拚死喊叫把周圍鄰居叫醒，好讓他們出來也成為證人，等有人來到事發現場，就打幺幺零叫警察。他趕忙在地上爬著跪著四處一摸，就摸到一塊四四方方的東西，不像石頭不像磚，拿出打火機打著一看，媽呀不得了，這是一塊錢磚，這是人民幣啊！這麼厚厚一摞還不知有好幾萬吶。這不是天上掉餡餅，這是天上掉大錢啊。他得意了，哼，人要是走運，天上砸下來的都是錢。行了，不用喊叫了，不用幺幺零了，頭上的大包也不疼了，快走人吧，等會兒樓上扔錢的跑下來把錢要回去就虧了。老費爬起來就歡歡喜喜回到家，叫醒老婆兩人把數錢一數，整整兩萬，高興得夜裡抱著老婆都睡不著覺......」
見房母娘娘又做停頓，我急忙端起她的茶杯遞給她，可她卻擺擺手站起身說要上個洗手間。這一趟時間可不短，估計至少是一泡牛尿。房母娘娘回來還沒坐下，我就提醒她剛才講到老費抱著老婆睡不著覺。
「是啊，美得老費抱著老婆都睡不著覺。可就在老費剛回到家裡，那扔錢的女人和她男人下樓找錢來了。打著電筒前前後後也沒找到，兩口子又在那裡鬧起來，先是他倆自己吵，後來就一起抬頭罵起街來，罵那不要臉的撿到錢就跑了，罵那缺德的以後用了這錢不得好死，一直罵到天亮。以後一連幾天老費都美滋滋的。再過了兩天就覺得不對了。頭頂上原來被砸出來的大青包倒是消了，可脖子又疼了起來，而且是越來越疼，疼得整天歪撇著脖子。後來實在受不了了就到醫院檢查，結果是頸錐嚴重受損，光手術費住院費就要五萬。這下老費可不幹了，人受苦受罪不說，還是個賠本的買賣，老婆整天也是罵罵咧咧沒有好臉。老費找到那家摔錢的人說要討回公道，重新算帳。本來人家正愁找不到錢的下落，現在見有人主動送錢回來覺得驚奇，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聽說正是他們扔出去的錢把人砸成了殘廢，要承擔的費用已經超出原來的兩倍，就死活不承認那錢是自己的了。老費說那天夜裡你們還下樓來找過錢罵過街，這錢明明就是你們的。可人家兩口子說，我們是在找錢，但找的不是兩萬塊而是八萬塊。老費一聽扭頭就走，再不走，人家要你還八萬塊錢咋辦？」講到這裡，房母娘娘有些假巴假巴的同情，「老費無法，沒有證人證據，只得忍氣吞聲吃了啞巴虧。」
「完了？」
「完了。老費捨不得花幾萬塊錢去醫院做手術，後來找了個老中醫做了矯正，哎，效果不錯，幾天就好了。」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對老費的一系列傳奇遭遇表示同情。
這時老費來了。看得出他心情不錯，可能是剛才又做成了一樁買賣。
我拿斜眼仔細往他頭上看，呃，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真的，頭頂處的一塊已明顯毛髮稀少，那雞蛋坑肯定就是被錢砸過的遺迹，這樣的低凹地帶，淋雨有積水的可能；估計那脖子也不大聽使喚，現在它就明顯地歪向一邊，一副「斜」不壓正的樣子......
看著老費的上面，我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他的下面，就趕緊強制性地提醒自己別再想了，因為一會兒還要吃飯。
4.性之騷擾
第二天下午在超市又巧遇房母娘娘，一見面她就怒火衝天：
「你說老費是不是東西？」
「應該是。」
「老費不是東西！」
「為什麼不是？」
「他對我......對我性騷擾。」
「性騷擾？」我聞之大驚失色，老費的性功能仍然超強！是老費的色情簡訊？強吻？猥褻？
性騷擾標準的界定至今是一公認的世界性難題。往別人身上摸一把掐一下叫做性騷擾，是小題大做，這在性騷擾標準之下，很多案例屬於此類；而把霸佔強暴稱之為性騷擾，則是大題小做，這在性騷擾標準之上，一些女人顧及臉面寧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難判斷的就是「標準的」性騷擾，這種性騷擾不偏不倚不輕不重地恰如其分。不知房母娘娘遭受的性騷擾是在標準之下還是在標準之上，或者就是正好符合標準。現在看來她遭遇到何種程度的性騷擾難以評估。總的來說她是一個大方的女人，估計不大計較男人們那些有意無意的各類小動作。
「老費一貫下流無恥......有一次他來看我的一套躍層樓房，上樓梯非要我走前頭他走後頭。那時正是大熱天我穿著短裙，我心想我在上面撩著裙子走，你在下面盯著我的屁股看。我才沒那麼傻呢，我就不走前面......昨天，沒想到他......嗚嗚......」房母娘娘哭了，哭得很受傷害。切膚之痛，難以開口，幾乎可以肯定其身心均遭摧殘。
「昨天不是你請客吃飯嘛，我也在......」我想從時間上來推測老費犯罪的可能性。
「你吃到一半接個電話不是就走了嘛。」房母提醒著我。
是的，當時楚貝打來電話，說如果我有時間就幫她去取回已經維修好的筆記本電腦，我就先走了。看來老費不但具備作案動機還具備作案時間，莫不是我一走老費就動了手腳？可那是公共場所，老費何以得逞？
「那不是在飯館里嗎？他敢在光天化日之下......」
「我們吃完飯天就晚了。老費提出要看我的另一套房，就是當時我們一起買的那『水鄉別韻』的房子。他說他有辦法幫我儘快賣掉。我想最近大氣候不妙，手裡的房子早賣一套是一套，就答應了，可是，可是一到了房子里他就......」
我想知道老費到底把她怎麼了：「老費，老費下狠招了？」
房母娘娘點點頭，說著又抽泣起來。糟了，他是不是把她那個了？看她傷心的樣子，多半就是是那個了。事到如今，我不得不往最壞的點位上想了。老費啊老費，你真糊塗，你就是摸她一把掐她一下被人煽幾耳光甚至爆打一頓我們都可以理解，你千不該萬不該，就是不該把人家那個了，你知道那個了是什麼性質，這是強暴！事實無疑，只待確認。
「他把你......那個了？」
「是的，我什麼都能忍受，就是受不了他那個。」
我只得嘆息：「這老費也是，智商太低，有些事情只能智取不能強攻。他老費平時也是個善於花言巧語的人，怎麼......哎，他既不和對方商量也不徵得對方同意，就自作主張擅自行事......」
房母娘娘立即反對：「我拒絕他沒商量！我們之間相差懸殊，我風華正茂還在青春的邊緣，而他已經老化頂多就是一抹夕陽紅。我們不是一路貨色！」
突然想起老費的一具關鍵的器物，我顫顛顛地問：「不是聽說他的那個......就是那鞭......」
「那邊？......哪邊？」
「不是這邊那邊，是鞭，就是被他老婆剪斷的鞭......」
「哦，你是說老費的牛鞭......是剪斷了，後來在醫院又粘上了。」
「我聽你說過，是粘上了......那好用嗎？」
「我正要問你呢？」
「他已經把你那個了，還是問你。」
「問你......」
「哦，這個屬於醫療範疇，我是醫盲......不過事故發生在關鍵部位，即使人工再植成功，估計它的實際臨床應用效果也不會太好。」
「聽白投資說，那上床效果，不，臨床效果可好了。你知道老費是什麼人，就是給他粘上一根胡籮卜他也一樣好用。」
胡籮卜？好恐怖，猛哥聽到這些都會陽萎。另外事情還複雜化了，臨床效果好不好白投資又怎麼知道？
我只得為自己的想象力不足而惋惜：「還是難以想象有多好用。」
房母娘娘語氣堅定：「哎呀，不得了，聽他老婆說比以前好用多了，現在他老婆整天沒事偷著樂。」
我一頭面醬：「你是聽他老婆說的......」
房母娘娘反倒一臉漿糊：「是呀，白投資聽她老婆說的，我聽白投資說的。不聽他老婆說聽誰說，我又沒體驗過。」
「你剛才不是說你就是受不了他那個......」
「咳，不是受不了他那———個，我是受不了他那個！」
我大惑不解：「到底哪個？」
這一問又捅到傷心處，房母娘娘情緒再度激憤，幾乎是在咆哮：「他他，他對我擠眉弄眼，還做豬嘴裝鬼臉......嗚嗚嗚......」
什麼？擠眉弄眼做做怪相就是性騷擾？
「他的那些小動作特別噁心，擠眉弄眼是想勾引我，做豬嘴是想親我，裝鬼臉就是想和我臨床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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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傳奇女人
下午到圖書館聽房地產講座。
講座內容毫無新意令人失望，只聽得一句話有些觸動，就是專家大聲疾呼囤房者趕緊拋房。覺得再也坐不住了，就起身退出會場，剛走到門口就聽見有女人在叫帥哥，尋聲望去眼前一亮，脫口便喊：「哇，房母娘娘，好久不見！」
房母娘娘擁有一副隨便穿什麼都好看的身材，骨肉里透著英語專業積聚下來的底氣，加之後來在省外事辦若干年翻譯生涯沉澱的基蘊，看上去既妖嬈又素雅，這氣質讓她的年齡大沾便宜，稍不留神就讓人小看十歲。
「剛才聽見了吧，時機不妙，趕緊拋房。」房母娘娘一邊走過來一邊說。
「別一見面就談房子好不好。」
「這年頭不談房談什麼？談理想？理想已經實現。談人生？人生已經揭曉。談戀愛？戀愛實在麻煩。」
「現在時興談炒股。你沒注意嗎？以前見面打招呼說你吃了嗎？前幾年炒房熱門，打招呼說你買房了嗎？現在炒股火爆，打招呼就說你炒了嗎？」
「是的，要想了解眼下流行什麼，只要聽聽人家怎麼跟你打招呼就行了。」
「與時俱進嘛。你現在為什麼不問我，你炒了嗎？」
「哎呀，這麼說來你也炒股了？」房母娘娘聲音雖大卻也不驚奇，「無論炒股票還是炒黃金，現在我是無力再炒了。」
「我看你精力充沛，還是那麼青春永葆光彩照人嘛。」
房母娘娘笑笑，說今年都double_four了。我說「打播佛兒」也才四十四，好看。
「好看嗎？」房母娘娘眼睛直瞪我，「那你看了好幾年也沒看出什麼名堂來。你就是只飽眼福不為心動。」
「看在眼裡想在心上嘛。」像以往那樣，我只願談她而不願談到我和她，於是就立即另尋話題，「嫁人了嗎......沒有？那還等什麼？」說不清為什麼，我一直希望她早點嫁人。
「高不成低不就，離婚的女人再嫁難哦。」回答讓我有些失望。不過她也是一副無所謂，「等什麼？最好什麼也不等。你等死了也等不來一個心好人好的才郎，弄不好還等來一群貪色劫財的豺狼。」
認識房母娘娘的方式極具傳奇色彩。
幾年前我初入房市，那天我騎車趕往一個商品房展銷會，途中經過一條尚未完工的必經之路，路面上坑坑窪窪高低不平，特別是那個大陡坡，長長的，從上到下至少在百米之上，坡子陡斜得有些怪異，兩頭翹中間低，坡度最大處斜率不小於三十度，這很容易讓人想起幾何課本里的阿基米德螺旋線。剛從坡頂緩緩出發時，騎在車上還覺得和風拂面很是爽氣，可車輪一順坡滑下，立即就陷入進退兩難的困境，你要雙手捏緊剎車吧，車子就會嘎然而止；你要鬆開手閘吧，車子就像脫韁之馬。這是一條魔鬼之路，一旦上去就無法平靜。那天騎車人還不少，馬路上只見車手此起彼伏蹦蹦跳跳，就像是一場在野外進行的山地車比賽。真是誤入歧途騎「路」難下了。好不容易維持到陡坡的中段，車速已經難以控制，連車帶人以每秒若干米的加速度直衝下去，只覺得兩耳生風，人車如流星墜地。此刻再也不能強行剎車，否則就必摔無疑，而且肯定會像過山車那樣翻滾著摔得人車兩分......
正在又驚又怕之時，突然天空飛來一大塊花花綠綠的不明之物，像一塊太空隕石，隕石迎面而來，躲也躲不了讓也讓不掉，只得閉上眼睛聽天由命。正在開始往最壞的地方去想時，就覺得胸口被重重一擊，脖子隨之也被緊緊套住，立刻感到身上沉重，忍不住大叫一聲睜開了眼，才發現自己脖子上掛著個大花包。大花包很大，整整把一面前胸遮擋得嚴嚴實實。隱約地看見前面一女車手一再回頭觀看，心想女車手和大花包肯定有聯繫。再想看個仔細她又不見了蹤影，左右環顧才發現此時自己的車子居然不知不覺已度過難關，緩緩來到了坡底。
突然女車手又出現了，她哈哈大笑推著車走過來。女車手長得結實豐滿，穿上運動裝肯定就是山地車運動員。我的第一感覺就是敬佩，一個女人，居然能在如此險象環生的征途上駕輕就熟，幾乎是置於死地而後生。第二感覺是與我有緣，但緣分不大。
「哇噻！在大坡上騎車簡直是在崩爆花米，我死勁抓住車把才沒把人崩出去，可放在車簍里的挎包就崩上天了。」她驚奇地欣賞著我胸前鬼斧神工的傑作，嘴裡咋咋有聲，「老天有眼，不前不後不左不右不上不下，挎包就正正好落在你的頭頂，還恰好套在脖子上。我本無意老天有意。哈哈哈......」
我要把大花包從脖子上取下來，她說別動，把手裡的車放穩了，轉身跑過來從我胸前的大花包里拿出一件現代用品，瞄著我就嚓嚓起來，原來那是數碼相機。「千載難逢，值得留念。」她還說等照片洗出來一定要送我一張。幾天後事實證明，那確實是一張不可多得的奇照。
巧事還在延續。我們不謀而合，都是去趕赴那同一場商品房展銷會。
後來我才知道，她就是本市房地產界名震一方的房母娘娘。房母娘娘只騎車不開車，她說她討厭開車。
房母娘娘早年只是在一所中專學校學了兩年英語，卻能把英語弄得聽說寫讀俱佳，僅此一點就足已讓我刮目相看。後來她進入省外事辦做外事接待和翻譯，在那裡工作了十年後就辭職離開了。最初相識，不知房母娘娘對我是怎樣一種認識。一個月後，我參加了一個偏重於學術討論的國際房地產會議，會上我宣讀了我的英文論文，並同來自歐美的專家毫無語言障礙地進行交流，這讓身為特邀翻譯的房母娘娘站在一旁大為吃驚。我想從那時起，她也算是對我有了新的認識了。
至於「房母娘娘」這一雅號的來歷，人們眾說紛紜，難分來龍去脈。我喜歡這個名字，曾經有興趣做過一些調查。調查結果正如我預測的那樣，一是她是這裡最早拋棄金飯碗隻身下海炒房的女人，被認為是當地可影響社會生活的風雲人物；二是她炒房成績顯著，無論在男人或女人中都極具號召力與表率作用；三是無論形象還是閱歷，她都具備了當「娘娘」的種種條件。從那時起，我就叫她「房母娘娘」，有時也簡稱「房母」。
2.床下君子
「吃飯去！老友相見，分外眼紅。」房母娘娘扯著我就走。
「怎麼？是吃飯還是吃人？」我聽著好笑。
「誰敢吃你呀，也捨不得吃你，帥哥嘛。」
「那好，我請客。」
「可以，你請客我掏錢。」
「那不行，客是我請錢是我掏。我是既要名份又要實際。」
「這樣吧，誰的房子多誰掏錢。」
我只得無語。不知她有多少房子，但肯定遠遠在我之上。就炒房而言，我在她面前屬於孫子輩。
飯吃了三個鐘頭。吃到一半的時候房母娘娘就有些要醉。說到高興時她哭了，說到心酸時她笑了，說到後來就麻木了。那時房母娘娘已不聽勸阻，直把啤酒當水喝。我不愛喝酒，啤酒也極少喝。我是屬於那種不喝則罷一喝則三四兩高度白酒醉不倒的人。我還有一個特點就是酒性穩定，上來喝第一口就七分醉，再敞開喝也是七分醉，最後喝到滿桌酒鬼東倒西歪醜態百出時，我仍然還是七分醉。
房母娘娘突然問我：「帥哥，你知道我最看重你哪一點？」
「看重？看重就是看得嚴重。我身上點子很多，還真不知哪一點嚴重了。」
「你的德性。」
「德性？完了。德性一嚴重，人就完了。哪方面的德性？」
「對女人，尤其是對待中青年婦女。」
「中青年婦女的？是採花高手，還是無情殺手？」
房母娘娘杯不離手酒不離口，說：「都不是。你調戲，不，玩弄，不，是擺布，你擺布女人總是非常到位。你可以同她們說說笑笑，你可以同她們友友好好，可你，你就是從不想同她們亂來。」
這就是「擺布」？還差點就變成「調戲」「玩弄」了，幸好沒說「糟蹋」。差點嚇出我一身冷汗。
聽得出房母娘娘在說心裡話。我很感動，我也要說心裡話：「其實......我，我也想亂來，有時真想，但後來總是沒有......」
我和房母娘娘實際上喝得並不多，臨走時我眯著眼睛數了空酒瓶，一共四瓶，而且第四瓶里還裝著一半。
我帶著七分醉，扶起房母娘娘鑽進計程車送她回家。
房母娘娘早已酩酊大醉，不省人事。把她拉扯到床上和衣睡下，墊了枕頭蓋了毛毯，看看差不多了，決定今晚到此為止，又一想不能馬上離開，萬一她發酒瘋怎麼辦，就決定在這裡靜坐片刻，以觀後效。
房母娘娘人不錯。
有一次，一家新建住宅小區火爆開盤預定購房。小區環境幽雅，升值空間巨大。好房源少，搶購者眾，我一大早趕來排隊認購也沒排上號，最後只是象徵性地做了登記，說是前面的定購者如果放棄才可按先後順序頂替購買。這年頭傻瓜才會放棄。正要悻悻離開，有人拉我的手喊帥哥，回頭一看正是房母娘娘。「哎喲房母，房子炒得了？」「當然，從不空手而歸。你呢？」「來晚了。只得空手而歸。」「你今天運氣好，遇見我了就不會空手而歸。」房母娘娘把我扯到一邊，神秘兮兮地小聲告訴我，她花了一百五十元雇了三個農民工昨晚半夜來排隊，一共拿到三張預購房號，十分鐘前以一萬元賣了一張，現在手裡還有兩張。房母娘娘從挎包里拿出一張來打開看看，又小心翼翼地折好，一眼不眨地盯著我將它塞進我口袋。我說要多少錢，她就用江南吳語說砸了沙和尚呀，意思是咱倆誰和誰呀。那天我請她大吃了一頓。吃飯時，我說這樣好有財大家發，她說大家都發那就發不了，你發我發就行了......兩個月後，我將這套房子賣出，它一次性為我帶來近十萬元的收益。
還有一次，剛買到手的一套房子就有人想要，立馬轉手就可獲利十幾萬，但辦理產權證土地證就要兩個月。那年頭，高速度即高效益，搶時間就是搶錢財。兩個月時間，不知還可以創造出多少次這樣的機會。正在著急時，在房產交易廳里碰見了房母娘娘。房母娘娘神通廣大，上下貫通，左右逢源，結果只要了三天，她就幫我把兩證辦了出來。隨即我賣掉房子，如願以償。
......
坐了二十分鐘，見房母娘娘狀態安穩呼吸勻稱，就找了筆寫了留言：「只把你的鞋脫了，其它的想脫但沒敢。看你睡得正常，我走了。夜，12:50。」
在門口我回過頭來，看著她曲里拐彎的睡姿和高低起伏的線條，心裡說，房母娘娘啊，你是一個好女人，你和我一樣，除了難得喝點酒，你不抽煙不打牌不跳舞。你炒房炒出成績，炒在明處，炒得合法。你遵紀守法，做事總在規矩之內。你愛財取之有道，你愛人求之有則，你愛己束之有法。房母娘娘啊，我也搞不清楚為什麼，我想使勁愛你就是使不出勁來，也許是你的房子太多，也許是你的英語太好，也許是你的頭腦太靈......我不想和一個富婆生活，你要是個下崗女工那該多好......
3.福兮禍兮
上周老費幫房母娘娘賣了一套房，老費纏著她要請客，她答應了，還把我叫來做陪，說要感謝那天晚上我將醉美人毫毛未損地護送回家。
老費沒有準時到，他給房母娘娘打了電話說途中來了業務，可能要晚一點來。看時間還早，房母娘娘就和我先聊著。
房母娘娘說：「老費最近又出事了」。
「又出事了？」我知道老費向來故事多，而且一不留神就會發生驚天動地的大事件。我一下子又想到了老費的一個血淋淋的故事，一想到它我就倒抽一口冷氣。
故事早在幾年前房母娘娘就講給我聽了，說老費那時在外沾花惹草又屢教不改，他老婆氣壞了，一天晚上趁老費睡著，她就拿了一把大剪刀在他褲襠里亂剪一氣，結果褲襠裡面原本生長旺盛的那一堆斤斤吊吊幾乎是被「斬草除根」。這件事我一直沒向老費當面證實過，因為那些命根呀毛草呀的東西實在問不出口。上個月我賣房子時老費還神氣活現的，莫非近日他又發生了什麼褲襠危機？
「哎呀，太傳奇了！」房母娘娘端起茶杯連喝幾口，看來有長篇故事要講。
「那天夜晚，老費在外喝酒深夜回家，剛走到自己家的樓底下就遇上巧事了。那時候夜深人靜，路上沒人，大家都睡了，整個大樓就只剩住在二十六樓的一家窗戶還亮著燈。這家人為什麼這麼晚了還不睡覺？原來兩口子在打架。這男的會炒股，錢賺得厲害，女的就不工作了，專職享福。後來那女的就經常同她男人打架，總說他在外有人，賺的錢好些日子都不往家拿了。那天深夜兩人又為這事吵架。女的說男的拿了幾十萬給他小老婆在外買房子，男的說胡說八道。女的從他皮包里搜出一摞錢，正好兩萬塊。男的說以前炒股借了不少錢，這兩萬塊是明天要還人的。女的說你別騙人這錢我沒收了。男的要把錢搶回來，女的說這錢要給了那小妖精還不如扔掉，說著就把這兩萬塊扔出窗外。你說他老費趕巧不趕巧，早不走晚不走，前不走後不走，就在那摞錢從天而落要砸在那兒的時候，他走過來了。你說這是好事還是壞事？說它要砸壞了人這是壞事吧，可它是厚厚一摞人民幣啊；說它是人民幣這是好事吧，可它把人砸傷砸死怎麼辦？你想，兩萬塊錢，一百一張，死死扎在一起有這麼厚，從二三十樓往下砸，那不比一塊大磚頭還厲害呀。就在老費還差一步走進門道口的時候，這塊大磚頭就正正中中砸在他頭頂上，『砰』的一聲當時他就暈倒在地......」
房母娘娘停下來喝茶。
我催促道：「下面呢？」
「下面，下面就要出人命了？」
「出人命？......不會，老費不是仍然健在嗎？」
「差不多就出人命了！」房母娘娘笑起來，「但畢竟這是人民幣不是大磚頭，砸著人的感覺就是不一樣。老費躺在地上迷糊了一會兒就醒過來了，他奇怪自己怎麼好好地就躺在這裡，還覺得頭頂火辣辣地好疼，一摸，頭上長出茶杯大小的一個大包。抬頭望見樓上那家人窗戶還亮著燈光，心想這肯定是他們家乾的壞事。老費這人多精呀，他一眯眼就想好主意了。首先要找到高空拋物的證據，再躺在原地拚死喊叫把周圍鄰居叫醒，好讓他們出來也成為證人，等有人來到事發現場，就打幺幺零叫警察。他趕忙在地上爬著跪著四處一摸，就摸到一塊四四方方的東西，不像石頭不像磚，拿出打火機打著一看，媽呀不得了，這是一塊錢磚，這是人民幣啊！這麼厚厚一摞還不知有好幾萬吶。這不是天上掉餡餅，這是天上掉大錢啊。他得意了，哼，人要是走運，天上砸下來的都是錢。行了，不用喊叫了，不用幺幺零了，頭上的大包也不疼了，快走人吧，等會兒樓上扔錢的跑下來把錢要回去就虧了。老費爬起來就歡歡喜喜回到家，叫醒老婆兩人把數錢一數，整整兩萬，高興得夜裡抱著老婆都睡不著覺......」
見房母娘娘又做停頓，我急忙端起她的茶杯遞給她，可她卻擺擺手站起身說要上個洗手間。這一趟時間可不短，估計至少是一泡牛尿。房母娘娘回來還沒坐下，我就提醒她剛才講到老費抱著老婆睡不著覺。
「是啊，美得老費抱著老婆都睡不著覺。可就在老費剛回到家裡，那扔錢的女人和她男人下樓找錢來了。打著電筒前前後後也沒找到，兩口子又在那裡鬧起來，先是他倆自己吵，後來就一起抬頭罵起街來，罵那不要臉的撿到錢就跑了，罵那缺德的以後用了這錢不得好死，一直罵到天亮。以後一連幾天老費都美滋滋的。再過了兩天就覺得不對了。頭頂上原來被砸出來的大青包倒是消了，可脖子又疼了起來，而且是越來越疼，疼得整天歪撇著脖子。後來實在受不了了就到醫院檢查，結果是頸錐嚴重受損，光手術費住院費就要五萬。這下老費可不幹了，人受苦受罪不說，還是個賠本的買賣，老婆整天也是罵罵咧咧沒有好臉。老費找到那家摔錢的人說要討回公道，重新算帳。本來人家正愁找不到錢的下落，現在見有人主動送錢回來覺得驚奇，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聽說正是他們扔出去的錢把人砸成了殘廢，要承擔的費用已經超出原來的兩倍，就死活不承認那錢是自己的了。老費說那天夜裡你們還下樓來找過錢罵過街，這錢明明就是你們的。可人家兩口子說，我們是在找錢，但找的不是兩萬塊而是八萬塊。老費一聽扭頭就走，再不走，人家要你還八萬塊錢咋辦？」講到這裡，房母娘娘有些假巴假巴的同情，「老費無法，沒有證人證據，只得忍氣吞聲吃了啞巴虧。」
「完了？」
「完了。老費捨不得花幾萬塊錢去醫院做手術，後來找了個老中醫做了矯正，哎，效果不錯，幾天就好了。」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對老費的一系列傳奇遭遇表示同情。
這時老費來了。看得出他心情不錯，可能是剛才又做成了一樁買賣。
我拿斜眼仔細往他頭上看，呃，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真的，頭頂處的一塊已明顯毛髮稀少，那雞蛋坑肯定就是被錢砸過的遺迹，這樣的低凹地帶，淋雨有積水的可能；估計那脖子也不大聽使喚，現在它就明顯地歪向一邊，一副「斜」不壓正的樣子......
看著老費的上面，我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他的下面，就趕緊強制性地提醒自己別再想了，因為一會兒還要吃飯。
4.性之騷擾
第二天下午在超市又巧遇房母娘娘，一見面她就怒火衝天：
「你說老費是不是東西？」
「應該是。」
「老費不是東西！」
「為什麼不是？」
「他對我......對我性騷擾。」
「性騷擾？」我聞之大驚失色，老費的性功能仍然超強！是老費的色情簡訊？強吻？猥褻？
性騷擾標準的界定至今是一公認的世界性難題。往別人身上摸一把掐一下叫做性騷擾，是小題大做，這在性騷擾標準之下，很多案例屬於此類；而把霸佔強暴稱之為性騷擾，則是大題小做，這在性騷擾標準之上，一些女人顧及臉面寧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難判斷的就是「標準的」性騷擾，這種性騷擾不偏不倚不輕不重地恰如其分。不知房母娘娘遭受的性騷擾是在標準之下還是在標準之上，或者就是正好符合標準。現在看來她遭遇到何種程度的性騷擾難以評估。總的來說她是一個大方的女人，估計不大計較男人們那些有意無意的各類小動作。
「老費一貫下流無恥......有一次他來看我的一套躍層樓房，上樓梯非要我走前頭他走後頭。那時正是大熱天我穿著短裙，我心想我在上面撩著裙子走，你在下面盯著我的屁股看。我才沒那麼傻呢，我就不走前面......昨天，沒想到他......嗚嗚......」房母娘娘哭了，哭得很受傷害。切膚之痛，難以開口，幾乎可以肯定其身心均遭摧殘。
「昨天不是你請客吃飯嘛，我也在......」我想從時間上來推測老費犯罪的可能性。
「你吃到一半接個電話不是就走了嘛。」房母提醒著我。
是的，當時楚貝打來電話，說如果我有時間就幫她去取回已經維修好的筆記本電腦，我就先走了。看來老費不但具備作案動機還具備作案時間，莫不是我一走老費就動了手腳？可那是公共場所，老費何以得逞？
「那不是在飯館里嗎？他敢在光天化日之下......」
「我們吃完飯天就晚了。老費提出要看我的另一套房，就是當時我們一起買的那『水鄉別韻』的房子。他說他有辦法幫我儘快賣掉。我想最近大氣候不妙，手裡的房子早賣一套是一套，就答應了，可是，可是一到了房子里他就......」
我想知道老費到底把她怎麼了：「老費，老費下狠招了？」
房母娘娘點點頭，說著又抽泣起來。糟了，他是不是把她那個了？看她傷心的樣子，多半就是是那個了。事到如今，我不得不往最壞的點位上想了。老費啊老費，你真糊塗，你就是摸她一把掐她一下被人煽幾耳光甚至爆打一頓我們都可以理解，你千不該萬不該，就是不該把人家那個了，你知道那個了是什麼性質，這是強暴！事實無疑，只待確認。
「他把你......那個了？」
「是的，我什麼都能忍受，就是受不了他那個。」
我只得嘆息：「這老費也是，智商太低，有些事情只能智取不能強攻。他老費平時也是個善於花言巧語的人，怎麼......哎，他既不和對方商量也不徵得對方同意，就自作主張擅自行事......」
房母娘娘立即反對：「我拒絕他沒商量！我們之間相差懸殊，我風華正茂還在青春的邊緣，而他已經老化頂多就是一抹夕陽紅。我們不是一路貨色！」
突然想起老費的一具關鍵的器物，我顫顛顛地問：「不是聽說他的那個......就是那鞭......」
「那邊？......哪邊？」
「不是這邊那邊，是鞭，就是被他老婆剪斷的鞭......」
「哦，你是說老費的牛鞭......是剪斷了，後來在醫院又粘上了。」
「我聽你說過，是粘上了......那好用嗎？」
「我正要問你呢？」
「他已經把你那個了，還是問你。」
「問你......」
「哦，這個屬於醫療範疇，我是醫盲......不過事故發生在關鍵部位，即使人工再植成功，估計它的實際臨床應用效果也不會太好。」
「聽白投資說，那上床效果，不，臨床效果可好了。你知道老費是什麼人，就是給他粘上一根胡籮卜他也一樣好用。」
胡籮卜？好恐怖，猛哥聽到這些都會陽萎。另外事情還複雜化了，臨床效果好不好白投資又怎麼知道？
我只得為自己的想象力不足而惋惜：「還是難以想象有多好用。」
房母娘娘語氣堅定：「哎呀，不得了，聽他老婆說比以前好用多了，現在他老婆整天沒事偷著樂。」
我一頭面醬：「你是聽他老婆說的......」
房母娘娘反倒一臉漿糊：「是呀，白投資聽她老婆說的，我聽白投資說的。不聽他老婆說聽誰說，我又沒體驗過。」
「你剛才不是說你就是受不了他那個......」
「咳，不是受不了他那———個，我是受不了他那個！」
我大惑不解：「到底哪個？」
這一問又捅到傷心處，房母娘娘情緒再度激憤，幾乎是在咆哮：「他他，他對我擠眉弄眼，還做豬嘴裝鬼臉......嗚嗚嗚......」
什麼？擠眉弄眼做做怪相就是性騷擾？
「他的那些小動作特別噁心，擠眉弄眼是想勾引我，做豬嘴是想親我，裝鬼臉就是想和我臨床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