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反問（大章）

趙乾的言語雖然尖銳，但還不至於使老狐狸般的趙高破防。當然，在趙乾連續的嘲諷下，趙高臉上的冷笑也幾乎快要維持不住。眼神沉凝似水，手中的青銅劍閃爍出刺眼的光芒，似乎下一秒就將飛射出去，斬去趙乾的頭顱。趙乾見狀，知道趙高要動手了，立刻扭動陣盤。嗖！趙高身旁的十位陣主，同時揮動武器，將趙高四面八方閃避的空間封鎖。十位陣主的攻勢猶如排山倒海，四周空氣震動，肉眼可見的透明波紋猛地擴散開來，像極了湖面上的圈圈漣漪。趙高面無表情，手中的青銅劍散去，白霧變成一道倒扣的碗狀薄膜。鐺！彷彿有金鐵交鳴之聲響徹。白霧化作的薄膜看似脆弱，卻硬生生擋住了十位陣主的襲擊。這聲音如有魔力，從耳朵鑽進大腦，除蒙毅之外的所有人，都露出痛苦的表情。「我拖住他，你們快走！」趙乾知道這麼下去不是辦法，各種念頭閃過，隨後吩咐身旁的茅學義三人。「什麼？」茅學義三人露出驚愕的表情，看著身前手持陣盤的趙乾，又看了看不遠處，正守著昏迷的幾名地勤，臉上的恐懼之色越發濃烈的夏林和任高陽，露出猶豫之色。「別胡思亂想了，該走就走。」趙乾沉聲道：「我手上雖然有天宮陣盤，但正如趙高所說，我不是北岩山人，天宮陣盤在我手裡，發揮不出真正的功效。加上蒙毅重傷，戰勝趙高几乎沒有可能，但是，我可以拖住他。」頓了頓，他嚴肅道：「你們趁這個機會離開這裡，讓外面的人全部撤離……這也是唯一的機會了。」「全部撤離？」林和澤聽到趙乾斬釘截鐵，以及無比決絕的話，倒吸一口氣，好像意識到什麼，忍不住重複一遍，然後問道：「趙乾，你究竟要做什麼？」「如果實在不行，我就摧毀陣盤。」趙乾道：「陣盤連接著龍珠，陣盤若是毀了，龍珠自然不保。到時候，整座天宮都會瞬間塌陷，驪山也會跟著塌陷一大片……所以，為了減少傷亡，你們必須儘快讓外面的人撤離，能撤走多少是多少。」「摧毀天宮……」茅學義說話時，嘴皮子都在顫抖，也不知是心疼這一古老遺迹，還是在擔憂趙乾這麼做的後果。他遲疑道：「趙乾，天宮要是塌了，你也逃不出來。這麼做，你會死的。」「死不死的還說不準呢。」趙乾擺手：「萬一在我摧毀陣盤之前，成功出來了呢？」話雖這麼說，茅學義、林和澤、孔原，三人心裡卻很清楚，在這樣的局面下，趙乾如果真像他所說的那樣做了，幾乎沒有生還的希望。就算趙乾在天宮塌陷前，成功走出天宮，他還能走出驪山嗎？天宮若是塌了，被挖空山腹的驪山，一樣要跟著塌。「別磨磨嘰嘰的。」趙乾連聲催促：「你們快走，再不走來不及了！」頓了頓，又道：「我現在撤去外圍的九宮八卦陣，然後讓一隊兵馬俑護送你們出去，剛好連帶著那些昏迷的特勤一起。這樣，你們的速度能快些。」「好！」突然，林和澤不再猶豫，深吸一口氣，鄭重道：「趙乾，多的話不說了，如果你真的能活下來，我欠你一條命。」「後會有期！」「後會有期！」三人道別，

快步朝夏林和任高遠的方向跑去。幾人身邊湧上來一隊兵馬俑。夏林和任高陽見狀，驚恐大叫，還以為自己馬上要死在兵馬俑的劈砍之下，隨後卻見兵馬俑在身前止步。「不要怕，這是趙乾派過來的兵馬俑。」林和澤沉聲道：「快把倒下的幾個兄弟放在他們身上，時間不多了，我們要趕快離開。」「什麼？」夏林和任高陽吃了一驚：「那趙乾呢？」「趙乾留下。」林和澤連聲催促：「來不及解釋了，快動起來！不能讓趙乾白白犧牲。」幾分鐘后，趙乾見茅學義等人在自己派去的兵馬俑的護送下逐漸遠離，鬆了口氣。老實說，他這一行為看上去雖然的確是犧牲自我，捨己為人，但在他內心看來，他還真不一定會死。目前的局面，貌似沒有破解的可能，或許只有老天爺親自下場，才能扭轉乾坤。恰巧，對這座地下天宮來說，趙乾就是那個老天爺。「趙乾，你倒是一個英雄。」突然，趙高的聲音傳入耳中，讓趙乾散去腦子裡的諸多念頭，回過神來，又一次把全部的目光，投射到趙高身上。此時的趙高依舊被十絕陣中的十位陣主團團包圍。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十位陣主完全封鎖了趙高的走位，以及任何操作。就連趙高召喚出的玄鳥，也無法破開這十位陣主形成的防禦。「可是……」趙高的語氣逐漸上揚，變得凶厲：「我這輩子最恨的就是英雄！」「唳！！」被他喚出的黑色玄鳥一聲嘶吼，振翅高飛，強勁的氣流掀起恐怖颶風，朝四周激蕩。十位陣主上前，其中，足有七位騰空而起，要擋住在半空飛掠的玄鳥，剩下三位則依舊守著趙高。當然，玄鳥牽制住幾位陣主后，趙高不可能幹等著看。再一揮手，又一柄近一米長的古劍，被他憑空喚出，緊握在手，劍身散出徹骨寒氣。這柄劍與他先前喚出的那柄不同。上面鑲嵌著一塊玉。此外，還有山形木刻，既精美又鋒利。趙乾微微皺眉。這柄劍一看就不簡單。不遠處，蒙毅露出驚駭之色。「轆轤劍！」繼而憤怒：「趙高，連王上的轆轤劍你都敢碰！」「王上？」趙高表情冷漠，手持轆轤劍挽了個劍花，淡淡道：「任他千古留名，如今也不過是一個死人罷了。」「蒙毅，他嬴政都已經死了兩千多年了，你難道還要給他做狗？」唰！他劍指主殿，臉上的冷漠，轉為輕蔑。「嬴政就躺在你我面前，我讓他的秦朝二世而亡，他又能如何？」「蒙毅，你不僅是個偽君子，還是個徹頭徹尾的懦夫！」趙乾沒有在意趙高和蒙毅的互懟。他盯著趙高手裡的轆轤劍，倒是明白為什麼自己會覺得熟悉。「古長劍首以玉作井鹿盧形，上刻木作山形，如蓮花初生未敷時。今大劍木首，其狀似此。」趙乾念叨一聲曾經看過的資料，發出嘆息：「轆轤劍是歷代秦王的寶劍，乃是帝王之劍，王權象徵，居然會落到你的手裡……」「趙高，你玷污了這把劍！」「玷污？」趙高冷笑：「劍是百兵之首，殺人之器，在那群手無縛雞之力，只懂得擺弄帝王權術的皇帝手中，才算是暴殄天物。你有什麼資格說我不配？」「真以為一塊陣盤，就能對付我了？」「天真！」嗖！話音落下。他目光略過趙乾身後的萬步梯，在昏死過去，屍體般的蘇漢身上停留一瞬，猛地雙腳一踏，飛身而起，主動進攻，與面前的三位陣主戰作一團。這時，趙乾移動腳步，來到蒙毅身邊。「趙乾，我本欠你一個人情，但應該是沒辦法還你了……」蒙毅臉色慘敗，極為虛弱，幾乎要控制不住身上傷口的閉合，絲絲血液源源不斷的湧出。如果不是吃了長生不老葯，以蒙毅如今的傷勢，只怕早已歸西。「不過……」蒙毅目光落在趙乾手中的陣盤之上，顯然聽到了剛才趙乾和已經離開的茅學義等人的交談，緩緩道：「你若是信任我，可以把陣盤交給我，我來替你攔住趙高……」「不必了，這塊陣盤是由天星碎塊製成，你們用不了。」趙乾拒絕。倒不是他不想給，而是這塊陣盤，蒙毅等人根本玩兒不轉。按照原本的設定來說，蒙毅、玉漱和趙高三人長生者，如果碰到了製造出天宮的這塊隕石，或者隕石碎片，他們體內的那股製成他們活了兩千年的能量，瞬間就會被收回……趙乾倒是想過直接把陣盤丟給趙高。但轉念一想，趙高固然會因為陣盤而失去長生之力，但趙乾等人估計也會因為趙高得到陣盤而死得更快。所以，不得不把這個想法從腦子裡給抹去。蒙毅對於自己體內，長生不老葯的藥性，倒是有一定了解。畢竟，他也提前看過趙乾所寫的那本書，書中對於二人的記載十分詳盡，幾乎是一模一樣。對於趙乾的說法心領神會。「那如此一來……你我必然是要葬身此處了。」蒙毅默然片刻，在身旁玉漱的攙扶下，強撐著起身道：「不過，在我死之前，絕不會讓你有事。」「這可說不準……」趙乾無奈。面對當下的局面，好像除了他以外，所有人都覺得，趙高雖然暫時被拖住，但好像已經穩穩拿下這場鬥爭的勝利。「不如你現在先走，我來給你爭取逃生的機會。」蒙毅深吸一口氣，示意玉漱後退。肉眼可見，他流出體外的血液開始蒸發，連帶著可見其體內奔涌的血液，都跟著燃燒起來。「想走！」突然，一聲獰笑傳來。「誰都別想走！」沙啞的聲音傳開，一個全身浴血、遍體鱗傷的身影，一瘸一拐的緩緩靠近。正是蘇漢。趙乾見狀，大吃一驚。他不可思議的看著眼前，不知何時醒來，卻近乎垂死的蘇漢，不明白趙高究竟是給蘇漢餵了什麼迷魂藥，蘇漢竟然如此死心塌地的，不惜付出生命也要為趙高做事。「蘇漢，你如果再出手，可就真沒命了。」趙乾皺眉，勸阻道：「不管趙高給你許諾了什麼，你能做到這個地步，已經是對得起他……」「別說了。」蘇漢雙目赤紅，彷彿感受不到疼痛，用勁硬生生掰回移位的骨頭，身體里發出炒豆般的脆響。「你說什麼都沒用。」隨即，他冷冷道：「今天，從我進入天宮開始，就沒打算活著出去。」「真是沒救了！」趙乾搖搖頭，看著面前的蘇漢，臉上並無半點緊張之色，更不像是一個即將面臨生命危險的人。鏘！鐵器碰撞聲響起。趙高和面前的幾位陣主的交鋒，暫時告一段落。其中一位陣主被趙高手持轆轤劍攔腰斬斷，剩下的兩名陣主也有多處傷痕。但作為兵馬俑，他們倒是沒有死亡的說法，更不會感到恐懼。「呼呼……」倒是趙高看起來消耗頗巨，畢竟，頭頂的黑色玄鳥還在跟其餘七位陣主對決。趙高雙線作戰，壓力不可謂不大。「我倒是很好奇……」趙高得空喘息，聽到趙乾和蘇漢交流的他，戲謔道：「你憑什麼能如此鎮定？難道真以為你手中的天宮陣盤，能救得了你？」「十絕陣必須用來纏著我，外圍的九宮八卦陣鞭長莫及，且對我等毫無威脅可言，蒙毅也幾近油盡燈枯……」「你憑什麼能如此鎮定？」寥寥幾句話，趙高將趙乾面對的難題，揭露無遺。正如趙高所說，趙乾憑什麼，到了這個地步，還能如此鎮定？這一點，連蒙毅都很好奇。「既然你誠心誠意的發問了，那我就大發慈悲的告訴你。」趙乾笑道：「我之所以如此鎮定，要來源於你們體內，至今為止，維持了你們足足兩千年壽命的長生不老葯。」「哦？」趙高納悶：「這跟長生不老葯有什麼關係？」「你我心裡都清楚，長生不老葯以長生不老為名，能給人體注入生命力，是一種能永久延續壽命的葯，而不是……不死葯。說白了，它能讓人青春永駐，卻無法讓人經受致命傷而不死。」趙乾緩緩道：「這也是你從不擔心，自己無法殺死蒙毅和玉漱的原因。」「是又如何？」趙高的確生出好奇心，開口再問。同時，他運轉功法，抓住喘息之機，不放過恢復的點滴時間。在他們面前，蘇漢也抓住機會恢復戰力。蒙毅也不例外。在場幾人，除了人畜無害的玉漱公主，各有各的想法。「蒙毅如今受到如此之重的傷勢，幾乎油盡燈枯，便是因為他如今生命力的流失速度，比不上長生不老葯注入其體內生命力的速度……」趙乾耐心解答：「簡而言之，就是進氣不如出氣多……」「你不會想說，只要能讓蒙毅體內的生命力增長大過他流失的生命力，就能讓他傷勢盡復，扭轉乾坤吧？」趙高露出好笑之色。但讓他沒想到的是，趙乾居然毫不猶豫的點頭。「不錯。」趙乾肯定道：「這正是我的想法。只要蒙毅能恢復全盛狀態，這場鬥爭的勝利，就屬於我們。」「可笑！可笑至極！」趙高覺得趙乾已經徹底瘋了，更可笑的是，自己居然在跟一個瘋子對話。他搖了搖頭，失笑道：「虧我以為你能說出什麼驚天之策，不曾想居然是紙上談兵。」「紙上談兵？」趙乾臉上的笑容卻不曾消失，他道：「也許我該鄭重的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趙乾，不叫趙括。」「還不死心？」趙高戲謔道：「那你憑什麼能讓蒙毅恢復？」「你問了這麼多，換我問你兩個問題，怎麼樣？」趙乾不答反問。「你說。」趙高抬了抬下巴，依舊一副勝券在握的表情。「我想問你的是，你認為，如果蒙毅現在再吃一顆長生不老葯，能不能補充他體內流失的生命力？」趙乾開口。「……」趙高瞬間皺眉，目光跟著嚴肅。他看著面前的年輕人，總覺得這句話背後，隱藏著一個天大的秘密。果然。趙乾不等他開口，又接著說出了下一個問題。「你又憑什麼認為，長生不老葯只有三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