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午夜飛車（上）

見面的地點是廢土酒吧旁的第一個路燈下。

時間是晚上十點。

林間按照習慣，早到了半個小時。

時至九點半，正是夜生活剛剛開始的時刻，酒吧旁的幹道上有一輛又一輛的豪車開了過來。

車到了廢土酒吧這種紙醉金迷的地方，作為代步工具的意義便淡上了許多，更多的是地位與財富的象徵。

當你身著價值數十萬的名牌服裝，大部分人都看不出區別，可當你開著一輛轟鳴著的布加迪威龍跑在路上時，毫無疑問，所有的目光都會奔你而來。

除了路燈旁這條連通市裡的必經之路，酒吧後面還有一條廢棄的公路，當年只建到一半便草草擱置，但也沒因此就失去作用，而是被那些開著豪車，精力無處發泄的年輕富二代們當成了飆車的賽道。

這地方有不成文的規矩，爭端首先由保安解決，尋常人之間產生衝突，要不了多久就會被那些身強力壯彷彿拳擊手的保安拎著衣領扔出去。

若是兩方都是得罪不起的熟客，那就在賽道上解決。

這種用來解決爭端的比賽，被叫做斷頭賽。

之所以起這麼個駭人聽聞的名字，是因為那條半程公路的盡頭是一片崎嶇的野地，對於高速行駛的跑車而言，倘若不及時剎車，很有可能就是車毀人亡的下場。

幾年前，有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賽車手在臨近終點時依舊以接近二百邁的速度沖了過去，下場可想而知。

人們分別從五個地方發現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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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間此時依舊是一副學生模樣，穿著夏天最常見也最簡單的白T和短褲，外加上有著還算不錯的皮囊，在路燈下尤為顯眼。

時不時有人前來搭訕，有女......也有男，在這個地方，別說同性戀了，就算你不喜歡人類，都能被理解，當所有的一切都被包容的時候，就呈現出一派混亂卻有秩序的奇特景象。

拒絕了將近十個人進去喝一杯的邀約，時間終於來到了十點。

震耳欲聾的引擎轟鳴聲響起，一輛漂亮的黑色摩托車一個急剎，停在了林間跟前。

摩托車手摘下頭盔，露出了一張與手機照片上相差不多的臉，二十七八歲，黑髮，眉宇間帶著一股弔兒郎當的混不吝勁兒，不同的是，照片上是短髮，而現在則是一頭長發，而且因為疏於打理顯得有些凌亂。

概括地說，像那些八十年代整日無所事事四處遊盪的街溜子。

這應該是就是費准所說的老裴了。

街溜子打量了一眼林間，「你就是林間？」

林間點了點頭。

「我是裴照，你叫我老裴就行。」

還沒等林間開口客氣寒暄兩句，老裴又說道：「三年都沒見過新面孔了，費准那傢伙突然和我說來了個小兄弟，我還納悶是哪個傻子不長眼呢，這麼看著好像還行，賣相雖然比不上我年輕的時候，但也相差無幾。」

林間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算是違心地默認了。

「不過咱們醜話先說在前頭，我的要求不低，不，應該是很高，即便是費准求你來的，如果你達不到我的標準，就趕快回家，咱們誰也別耽誤誰的時間。」老裴的臉變得有點快。

「沒問題。」林間點了點頭，也沒多說什麼。

初次見面，他暫時還摸不清老裴的脾性。

不過按照費準的介紹。

自戀，符合，話癆，符合，直率，符合。

暴躁，

未知，性格惡劣，未知。

而這些未知大概率會變為符合。

就在這時，老裴的那輛黑色摩托車後面突然傳來了刺耳的汽車鳴笛聲。

那幾聲挑釁似的鳴笛來自一輛保時捷911，車上面坐著一個把頭髮染成誇張藍色的年輕人。

藍毛的手搭在車窗上，把頭從側邊探了出來。

「前面那個開破摩托的，別擋路行不行？」

老裴沒和他客氣，轉過頭罵道。

「滴滴滴，滴你妹啊，這邊這麼大的空你過不去，你是眼瞎還是科目二還沒考過啊。」

林間在心中默默給性格暴躁這一個選項畫上了鉤。

老裴又打量了一眼跑車：「喲，這二手車哪個車行租的啊？」

關於這一點，他其實並沒說錯。

寧城一共也就幾十輛保時捷911，但至少有幾千人宣稱自己擁有這款豪華跑車，而其中至少有一半，會去酒吧。

不知道是不是被戳到了痛處，藍毛的臉都快被氣綠了，往地上啐了一口，「窮鬼看誰的車都像租的，老子一個車軲轆就比你這輛破車貴了。」

老裴笑了笑，「你這輛車的車軲轆就兩百多萬呢？倒是我少見多怪了。」

這時候，已經有不少人開始為這場莫名其妙的衝突駐足，也有寥寥幾個認出了老裴身下這輛黑色野獸的款式。

霓虹超級巨頭龍津重工業株式會社的最新款賽級摩托——隱匿者。

看樣子還經過特殊改裝。

聽著那些竊竊私語，藍毛的臉上有些掛不住了，一串串髒話從嘴巴里蹦了出來。-

不得不說，寧城本地人，罵人相當有一套。

林間看到老裴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明顯。

於是他又趕緊在心裡的小本本上記了一筆，老裴，生氣時會笑，笑得很醜。

老裴並不知道此時林間的心理活動，他對林間說：「你先等會兒。」

然後轟隆一聲，猛然發動摩托，緊接著一個漂亮的原地甩尾，就貼到了那輛911旁邊。

距離只有幾厘米。

藍毛被嚇了一跳，抬頭一看，又被他笑得心裡有點發毛。

「去斷頭路跑一場？」老裴對著藍毛說。「輸了這輛摩托送你，贏了你只要喊一聲，我的車是破車就行。」

不心動是假的，贏了就是兩百多萬，輸了只要喊一聲我的車是破車，藍毛覺得自己能把世界首富叫到破產。

但他還是梗著脖子說道：「你特么是不是有病，跑車加速本來就比摩托慢，你以為我傻啊？」

他的聲音又小了點，「再說了，誰知道你是不是職業的賽車手啊？」

不光不傻，還挺精明的。

那就更有意思了。

老裴想了想，指向路邊的林間。

「那邊那個小夥子看到沒有，學生樣子的，他和你比，這樣總行了吧。」

藍毛看了一眼林間，約莫十七八歲，好像還是高中生。

看打扮應該是那種學習成績比較好的。

就算再天賦異稟，能騎過幾年摩托？

這幾乎和送沒差別了。

有錢不撿王八蛋。

於是藍毛笑了笑，「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