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怪異的王

姜憶狼狽逃竄，沿路血液潑灑，泥濘地面染的通紅。

公園深處是一片墓地，高矮不一的墓碑寂寞矗立，飽受風霜侵蝕。

這裡早已廢棄，興許地段過於偏僻，許久不曾有人來此祭拜了。

姜憶於此處停下，保持著狼人化的姿態，靠在一塊石碑上，大口地喘息著。

眸子中仇恨的火焰燃燒，無法熄滅。

這是狼人的，不屬於姜憶，在目睹自己手臂變異的那一刻他便沒有怨恨了，相信了周依秋的所言所行。

「還不明白嗎？沒有我你早就死了！」姜憶開口，像是自言自語，聲音不似人類，帶著野獸獨有的顫音。

聲線轉換，是姜憶自己的聲音，清澈透明：「滾出去，沒有你，我......」

話未說完，意識便被擠了下去，打斷道：「人類心腸都是一般歹毒，不可信！」

「接受我，我可賜予你力量！」

語氣極為肯定。

「閉嘴！」姜憶沉聲道。

什麼狗屁力量，他不在乎。

他只知道自己因為這崽種背上了個殺人犯的罪名，審訊多日，精神受到了極大的折磨。

他是人類，怎麼可能相信這麼一個狗東西的話？

若不是因為他，自己怎會落得這般田地。

「那幫人很危險！」

「讓我接管你的身體，我可以給你殺出一條血路......」

姜憶低頭吼道：「你給我閉嘴！」

「我不管你什麼危險不危險的，你給我現在、立刻、馬上滾出去！」

「這是我的身體，你沒資格糟蹋！」

「我是為了保護你。」狼人聲音嘶啞，斬釘戳鐵：「那幫人類竊取了我們的力量，我們要復仇，因此需要你的存在。」

「瞎扯些什麼狗屁倒灶的玩意兒？」

「人類的所作所為不需要你們指點！」

姜憶恢復了正常人的模樣，面色蒼白如紙。

血液順著地面流淌，傳出去很遠。

失血過多，好在有狼人的不死特性支撐著。

毛髮漸漸沒入體內，肌肉萎縮成原來大小。

恍惚中，姜憶好像看到世界黑暗了一瞬，遠處有人影緩步走來。

人影高大魁梧，呼吸粗重潮濕，小腿彎曲且細，不似人類。

離得近了姜憶才看清它的模樣。

狼人。

姜憶被它一把拎了起來，被迫與它對視：「人類，與我共生是你的唯一選擇。」

「你雖為王，卻尚未蘇醒，我是你最好的護道者。」

姜憶一口濃痰吐在它的臉上：「我去尼瑪的！」

「去給尼瑪護道吧！」

狼人眯眼，不屑之色一閃而過。

不再抓著衣領，而是一隻手捏住姜憶的整個頭顱，譏笑道：

「你可是王啊，這麼死了不可惜嗎？」

「可要考慮清楚再做決定。」

狼人眸子寒光四溢，彷彿只要姜憶給出一個否定的回答，就捏爆他的頭。

姜憶狂笑：「就你？不配！」

狼人眯眼，不自覺的加重了手掌力道。

姜憶悶哼一聲，口鼻滲出鮮血，面色憋的漲紅。

骨碴刺破皮膚，暴露出來，看起來陰森可怖。

「別以為你是王我就不敢殺你。」狼人陰惻惻的道。

「大不了再等一個百年，我們怪異壽元悠長，等得起。」

姜憶大腦血流不暢，眼球凸出，

要爆出來。

「我呸！」

吐出一口血水，牙齒鍍上一層猩紅，極為勉強的扯起一個笑容：「那就殺！」

「我無親無故的，死了又何妨？」

「你別想得到我的身體！」

姜憶滿不在乎，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

他仔細想了想，好像也沒有什麼值得留戀的。

他是遺孤。

父母自從登上那架去往埃及考察的直升機后，再也不曾回來。

那年，父親微笑著撫摸他的頭，粗糙的手掌比他的頭還要大上一分，頭髮被揉的亂糟糟的。

旁邊站著位體態豐腴的女子，溫柔的看著他，目露柔和。

可惜的是，他們再也不會回來了。

無姐無弟無兄無妹。

是啊，他還有什麼可以留戀的？

貌似死了也沒有損失，不如就這麼結束這一生。

反正也沒人在乎。

狼人嘴角抽動。

它有些被激怒了。

「你可是王，王！」

「你知道王意味著什麼嗎？！」

狼人咆哮，終歸沒有下死手，而是一把擰下了姜憶大腿，發泄一般摔在地上。

姜憶痛的表情劇烈抽搐，沖著狼人怒吼：「來啊畜牲，有本事宰了你爹！」

四肢只剩下一條腿了。

雙臂留在了周依秋那裡，一條腿又被狼人扭了下來，僅剩一條大腿孤單的在空中晃蕩。

「你是怪異的王！」

「瞧瞧你如今的模樣，有一點王應該有的樣子嗎？你需要力量！」

「我可以給你力量！保護至你比肩人王！」

狼人強忍住虐殺姜憶的念頭，試圖進行最後的勸阻。

然而姜憶生無可戀的看著他，一臉的嘲弄。

「沒吃飯嗎？宰了我啊！」

噗！

狼爪穿透胸膛，頸椎被牢牢握住，發出碎裂的聲響，連著人被狠狠地砸在地上。

狼人長出一口氣，似是要吐出壓抑許久的怒氣。

「可惜了，人類強者相繼入土，如果這一代的怪異之王不是你，吾族早已大興。」

它不爭氣的看了眼垂死的姜憶，一腳踩在頭上，用力的左右揉搓。

姜憶麵皮早已血肉模糊，看不出原本的相貌。

嘴角血沫溢出。

終於要死了啊......

咔擦。

頭骨碎裂的聲音響起。

他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

突然，心臟處湧出一股暖流，匯入百骸經脈，四肢斷裂處奇迹般的不再疼痛，骨骼極速修復。

狼人眉頭一皺，腳底有鼓脹感，那是姜憶瀕臨破碎的頭骨在自我修復，不論使出多大的力，都無法撼動分毫。

「王的力量？」

它難以置信。

這個人類明明尚未蘇醒，為什麼會擁有王的力量？

雖然只是冰山一角，但也足以令他震撼上一些時日。

「不對，這不是王的力量！」

就在這時，正當它迷惑不解時，一聲輕笑傳來：

「呵，我還以為是什麼東西，原來是頭小狼，正好當做養料了。」

聲音聽不出男女，甚至聽不出源自何處，只覺得寒毛倒豎，好似有死神向他襲來。

狼人本能的四處張望，倒退出去，卻撞上了一層無形屏障，後背灼出煙霧，將他牢牢的困伏原地，

「誰？！」

狼人前所未有的震驚。

「我是王最忠實的奴僕，你不怕遭到報復嗎？！」

「這小子差點就被你殺了，我可不能當做沒看到啊。」那聲音無所謂的說，「得虧你讓我感受到了痛楚，不然還得眯上好些時日。」

「靈體？」

狼人終於分辨出了聲源地，位於姜憶胸口，是心臟的位置。

有人從中飄出。

這才發現聲音的主人身影虛幻，好似隨時會隨風飄散。

「與你何干？」那聲音漫不經心的說。

話語內含殺意。

狼人躬身，做捕食狀，知道自己必死無疑，想要玉石俱焚。

狼人種族向來殘暴。

但是下一刻，狼人身體驟然緊繃。

保持著躬身的姿勢，甚至表情都與先前一樣，沒有異常。

身體出現密密麻麻的血線，嘩的一下散落一地，切割成無數碎塊。

世界恢復清明，只餘一條腿的姜憶閉上了眼睛。

朦朧中，好像看到了一個人影從體內走出，閑逸安然。

被救了。

沒死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