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明爭暗鬥氣死人
皮特說道：「腿坐麻了，去通道口轉轉，順便再上個廁所。」皮特一彎腰，也想從地上拿個道具什麼的，結果差點兒拎起一隻臭鞋，嚇得趕緊縮回了手。隨後，皮特不緊不慢地跟著金絲鏡朝通道口走去。皮特也想著是否像紅眼睛那樣再來一段舞蹈，無奈一是不需要上廁所，二是實在沒有哪怕是一個的舞蹈細胞。
金絲鏡緩慢向前，假裝閑庭信步，其實步伐超大，眼看著就要消失在通道口。皮特急了，心想管他需不需要上廁所呢！也管他有沒有舞蹈細胞……皮特的胯骨突然開始左右搖擺，雙手還要配合一二，加速再加速……
那動作和架勢實在是不好形容，關鍵是太猝不及防了，一旁的大人們錯愕之間，還勉強能咬牙忍住，可最近的一個小孩兒忍不住啊！直接扔飛了正在喝著的水壺，連嗆帶嚇地哇哇大哭……
先前出現在通道口的黑臉男人，就叫黑臉吧！站在車廂連接處看著不斷走近的金絲鏡，已經面露喜色……突然臉色一滯，他看到了緊隨金絲鏡而來的皮特。金絲鏡也覺察到了這一點，稍一遲疑，放慢了腳步。
金絲鏡假裝不認識黑臉，邊走邊隨口說道：「在這抽會兒煙，你也是準備抽一口解解饞的吧！」
金絲鏡邊說話，邊朝右一拐，到了車廂連接處靠近車門和車窗的狹小地帶。黑臉男人也跟著拐進來，把通道讓給了皮特。
皮特沒有絲毫的猶豫和停頓，假裝無視二人的存在，繼續向前，通過了車廂連接處后，扭著奇妙的舞步一路走遠……
金絲鏡和黑臉一陣的輕鬆，整個身體都不由得從緊繃向下一垮，金絲鏡顧不得掏煙點火，直接伸手向垃圾桶掏去……
「唉！」一聲嘆息，不啻于晴天霹靂，在金絲鏡耳旁炸響，金絲鏡手中的垃圾桶直接失手跌落下去，卻被黑臉緊急下蹲抱在懷裡，那架勢，彷彿是抱住了一個明朝的大花瓶。
發出嘆息的不是別人，正是皮特，無聲無息地又回來了。皮特就站在二人旁邊，雙手倒是老實了，胯骨還在微微扭動著。但雙眼無神，目光視二人如無物般地穿過狹小的空間，看向窗外的無窮遠處，喃喃自語道：「上個廁所還得排隊啊！都排到這了。」
金絲鏡和黑臉面面相覷，不知所措。時間停滯了幾秒后，還是金絲鏡伸手從黑臉手中接過垃圾桶放在腳下，說道：「手滑了，多虧你了。」然後從口袋掏出一包煙，想抽出一根來，只是手抖得不聽話，半天也未能掏出來一根來，看來是嚇得不輕……
「哎！算了，還是去通道另一邊的廁所上吧！」皮特一邊自言自語一邊慢慢地往自己的座位方向走了。「唉！咋這麼多的人……」聲音越來越小，應該是走遠了。
金絲鏡迅速使了個眼色，黑臉心領神會地往前邁了二步，往左探頭看去，然後立刻回頭使勁點了下頭，示意皮特已經走了。黑臉點頭的同時身子趕緊往回退，順便下意識地朝右看了一眼，剛退了一步就強行停住，飛快地又朝右看去……黑臉的雙腿立刻軟了一下，差點癱倒，臉漲得通紅，嘴唇發紫，已說不出話來。
金絲鏡大吃一驚，雙腿也開始哆嗦。黑臉這人雖然特愛生氣，但膽子很大，現在嚇成這樣，非同小可。金絲鏡一咬牙，強迫自己鎮靜再鎮靜，不管遇到什麼險情都必須鎮靜，哪怕是警察提著槍過來也要鎮靜……
金絲鏡鼓足勇氣伸頭向右猛地一看……嗯？空無一人，啥情況也沒有。不對啊！揉揉眼睛再看，還是啥也沒有啊？難道黑臉剛才見鬼了不成？
「哎哎！你怎麼了？」金絲鏡沒好氣地問道。
「咦……呀……咦……嘔……」黑臉不知在說些什麼怪話。
「說人話！」金絲鏡急了。
「咦……呀……咦……嘔……」黑臉還是怪聲依舊。
金絲鏡氣得一腳踹上去，下盤不穩的黑臉應聲倒地……怪了，黑臉倒地后迅速清醒，一骨碌就爬了起來，只是表情極度悲憤，七竅生煙地說道：「廁所門開著，壓根兒就沒人啊！排隊的更是沒有一個人呀！排隊你在廁所門口排啊！排在我倆後面算什麼啊？還人都排到這兒了，咋這麼多人……人在哪兒啊？我問你，人在哪兒呢？在哪兒？什麼事啊？什麼人啊？是人嗎？我這就一垃圾桶難道是馬桶嗎？我……唔……唔……」
金絲鏡迅速用雙手捂住了掙扎著還要控訴的嘴，當然是黑臉的嘴。金絲鏡心道原來黑臉不是被嚇的，是被氣的。唉！這算什麼啊！老子都被他氣了半天了也沒有吭一聲。淡定淡定，辦大事要緊，現在不是生氣的時候。
金絲鏡一彎腰用左手提起了垃圾桶，右手依然捂著嘴，壓低嗓門說道：「哎！冷靜點，快點拿東西走人，記住，走了就再不要來這邊了。」金絲鏡鬆開右手準備掏向垃圾桶拿東西。誰知一鬆手，「什麼人啊？唔……」黑臉又開始了，不行，還得捂上。
金絲鏡急得都想上廁所了，唉！咋攤上這貨了。金絲鏡腦子飛速地轉動，用什麼辦法平息黑臉的衝天怒火呢？眼前的第一步是堵住他的嘴。有了，看著自己指縫中若隱若現的大黃牙，金絲鏡左手放下垃圾桶，迅速從口袋中掏出煙來，再抽出一根，強行塞到黑臉嘴裡。金絲鏡用左手將煙和嘴還有牙捏在一起，同時用騰出的右手快速掏出打火機，啪地一聲打著了火，準備幫黑臉點燃香煙。誰知火苗太小，不行！把火頭調大……
「唉！」一聲嘆息，耳邊突然又傳來最熟悉的聲音，伴隨著「啊嗷！」的慘叫聲，一股火苗顫抖著騰空而起，燎過了黑臉的黑臉，點著了黑臉的黑髮，映紅了金絲鏡的金絲鏡，粉碎了二人那原本就戰戰兢兢的心……
毫無懸念，發出嘆息的人正是皮特！神出鬼沒般地又回來了，還是老調重彈，波瀾不驚地喃喃自語道：「天下廁所一般黑，這邊排隊那邊還得排隊啊，又排到這了。」
金絲鏡手持打火機猶如雕塑，已經是嚇得七葷八素，不能自已。黑臉更是氣得不能再氣了，欲哭無淚，全身痙攣，靠在車廂板上無力地重複著「騙子！大騙子！無恥！太無恥了……」
「請問需要幫忙嗎？雖然我情況的比較緊急，但主要是內急，還是可以再堅持幾個小時的，我可以把廁所無償讓給你們先上，但願沒有打擾到你們。」皮特厚著臉皮主動開口，誓將騷擾進行到底。
金絲鏡開始躁動了，黑臉反而異常地冷靜，不知是否極泰來還是迴光返照。黑臉鎮定自若地撲滅了頭頂的「森林小火」，一把奪過打火機，啪地一聲再次打著了火，就著一尺多高的火苗點燃了嘴上的香煙。黑臉深吸一口再深呼一口，煙全部噴到了金絲鏡的臉上，嗆得金絲鏡咳咳直跳。金絲鏡又要踹人，卻發現黑臉目露凶光，緊咬牙關。金絲鏡暗道不好，這小子氣崩潰了，眼神殺氣騰騰，這是準備要狗急跳牆、殺人滅口了啊！
只見黑臉一把端起垃圾桶，直接伸手就要掏東西，全然不顧站在一旁排隊的皮特和猛使眼色的金絲鏡……
「哎哎哎!幹嘛呢？這裡不能長期逗留，趕緊回座位待著去！」一名年輕的女列車員提著一個大垃圾袋兒路過這裡，扯著嗓子說道，「什麼味兒？點火了？你你你！臉黑的那個，你這是要自焚還是咋地？要自焚別在這焚，上鋼鐵廠鍊鋼爐，那兒火大，那兒比較……咦？你瞪我幹嘛？想吃人啊！」
黑臉一愣，隨即腦子裡轟地一聲，怒火徹底被點燃，咬牙切齒地說道：「不想吃人，想殺……唔！」唉！不出所料，黑臉的嘴又被金絲鏡雙手捂住了，沒辦法，一隻手是絕對捂不住的。
金絲鏡這回真的是怕了，一個皮特，難纏歸難纏，畢竟還能忍氣吞聲地對付，而列車員隨時會招來警察，那是會要命的。
在短暫的慌張之後，金絲鏡趕忙陪著笑臉說道：「對不起，對不起，我們這就走，這就走，我這朋友腦子不好使，您千萬別生氣，對不起，對不起。」
黑臉本來已經平息了許多，一聽自己腦子不好使，又開始躁動。金絲鏡只能又是一腳準備踹倒，誰知黑臉下盤這回出奇的穩固，連踹三腳紋絲不動。金絲鏡又急又氣，都快要哭了，無奈顯出了原形，低聲吼道：「八格牙魯！」黑臉應聲倒地，立竿見影啊！
皮特臉部肌肉抽搐了一下，只有他聽清了這句話，多麼熟悉的聲音啊！陪我多少年風和雨，從來不需要想起，永也不會忘……哎哎不對！串衚衕了，這是要東渡去收酒瓶子的節奏，不行，那邊酒瓶子的尺寸不一樣，這邊的廢品收購站可能不要……
前面坐在車廂里時，皮特就好像聽到過這麼一句，發音有點耳熟但搞不懂，現在這句倒是不用翻譯……皮特越發覺得今天的閑事管對了，管得好，一定要繼續管下去。
黑臉倒地時差點打翻地上的垃圾桶，列車員低頭一看，說道：「把垃圾桶給我，正好把垃圾一起收走扔掉！」
猶如被閃電擊中，黑臉直接從地上蹦了起來，金絲鏡卻快軟癱在地，同樣的閃電，擊打的效果咋差距這麼大呢？
黑臉一反常態，笑得臉都要開花了，半躬著身子，說道：「不用了，等會兒我們自己倒，您太辛苦了，您太美麗了，您太善良了，謝謝你，謝謝你。」天啊！這母語的力量也太強大了吧！隨口一句就讓黑臉脫胎換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