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難得的2人世界

當晚，安余。

夏夜的涼風拂過江畔，方紹蘭和林海潮手牽著手漫步在江堤上，一切彷如從前。

「老公，我們好久沒有這樣散步了，只有我們倆！」

方紹蘭聲調柔軟、面容璀璨，像個十七八歲的少女一般。

林海潮看著老婆眉目如春的笑臉，一時沒有說話，眼睛眯眯笑著，心情就好似全世界的細雨，落在了全世界的草地上。

他也覺得奇怪。

老婆好像有變身術，當著三個孩子的面，總是風風火火、咆哮如雷，像一隻發狂的母老虎，可只要單獨在他面前，就永遠都是年少愛戀時的青澀單純模樣。

二十年了，始終如此。

不過因為孩子越來越大，牽扯的精力越來越多，兩人單獨相處的時間也越來越少。

他能看見老婆如此可愛神態，倒是有些恍惚，覺得久違了！

當下捏了捏她的手，輕聲笑道：「是啊！不過沒辦法，誰讓我們家有三個孩子呢，伺候他們都來不及，哪還能像年輕時候那樣談戀愛！」

方紹蘭聽了，猛地一跺腳！

「是啊，就怪那三個討債鬼！」

「可不就是！」

林海潮毫無原則的附和。

此時，遠在星海的出租屋，林驍、林易、林小雨好端端的突然狂打噴嚏。

「把空調關了，都要感冒了！」

林驍一本正經地說。

安余江邊。

林海潮討好似的道：「不過老婆，你就這樣把他們三個撇下，自己偷偷跑回來，是不是不太好啊？」

話沒說完，方紹蘭的白眼就瞪了過來。

林海潮趕緊咽了咽口水！

「我隨口一說，隨口一……」

「你說吧，是不是不想看見我，啊？！」

方紹蘭把手一甩，氣鼓鼓的像只河豚。

林海潮慌了，觸發基因一樣本能笑道：「哪能呢，你回來我高興還來不及呢，這一個多月沒見你，我可想你了，真的，想你想得都睡不著……」

一波陳年蜂蜜對著方紹蘭兜頭蓋臉地澆下來，甜得她嘴角化出兩個梨渦，明亮璀璨的眼睛好似盛著星光。

當下不顧來往行人，直接撲到了老公略顯臃腫的懷裡。

林海潮反倒有些不好意思。

畢竟一大把年紀，現在的他遠沒有年輕時那般臉皮厚，熱戀起來就旁若無人。

但也沒有推開妻子。

而是十分自然地，把她的腰肢輕輕攬住。

夜風輕輕吹，江水靜靜流，歲月無比寧靜。

「老公，你會不會怪我？」方紹蘭突然問。

「怪你？怪你什麼？」

「怪我……去參加《超級媽媽》，一個多月都不著家，也照顧不了你！」

「這話說的，你以前也沒照顧我啊……」

林海潮感覺一道寒光射來，趕緊哈哈一笑。

「你想多了，我怎麼會怪你你，我相當支持你的！」

「真的？」

「當然！」

林海潮臉色正經起來，「其實說起這個來，還是我對不住你！」

「啊？為什麼這麼說？」

「當年要不是我不小心讓你有了老大，緊接著又有了老二……以青禾當時對你的器重，沒準你現在早就是家喻戶曉的大明星了，怎麼還會像現在這樣！」

方紹蘭愣了愣。

隨即朗聲大笑起來，戳了戳丈夫的額頭。

「現在這樣怎麼了？我現在很幸福啊！」

林海潮一頓。

方紹蘭繼續笑道：「有你一直寵著我，有三個可愛的孩子，還有喜歡的工作，這樣的日子還不好嗎？我才不想當什麼大明星呢！」

林海潮這才一笑。

兩人靜靜地抱了一會兒，繼續往前散步。

「不過老公，你沒有發現，一一最近變化有點大嗎？」

方紹蘭突然道。

一一是林易的小名，小時候一直這麼叫。

但從上了小學開始，這廝的頑劣本質就暴露出來了，三天兩頭把夫妻倆氣得跳腳，都恨不得把他的頭擰下來。

從那時起，兩人每天都歇斯底里地叫他的本名，這個小名也就逐漸退出歷史舞台。

聽到妻子這麼喊，林海潮還反應了一會兒，這才道：「沒有吧，他不還是那樣，看著就欠抽！」

林易：「？？？」

方紹蘭捶了捶丈夫的胳膊，佯裝生氣。

「有你這麼當爸爸的嗎，這麼說孩子？」

「嘿嘿，嘿嘿！」

「我跟你說認真的。你看，一一之前從來沒在我們面前展現出音樂天分，可這次卻一聲不響地，寫出了這麼棒的一首歌！」

提起這個，方紹蘭有些激動，「老公，你是不知道，就因為這首《人世間》，連《超級媽媽》這檔節目的熱度和收視率都蹭蹭地上漲，我再去星海台，從導演到工作人員，一個個對我都可熱情了！」

林海潮毫無原則地吹捧：「那……也是我老婆唱得好，換個別人唱，再好的歌也沒轍！」

方紹蘭嗔怪地瞪了他一眼，但轉過臉又笑得燦爛。

「這還不止！那天，鄭沛東給我打電話，鄭沛東你知道吧，就是我們節目的導師！」

「知道！」

「他說，一一又寫了一首歌，給我決賽用。現在鄭老師那邊都已經製作完成了，這兩天就可以錄製！」

「有這種事？」

林海潮也震驚起來。

方紹蘭點頭道：「可不是！你要說就一首《人世間》，可能是一一靈光乍現，還算說得過去。可寫了一首，沒過兩個月又一首，這……也太出人意料了！」

林海潮撓撓頭皮。

「或許……這首很普通，沒有上一首好呢？」

「如果是這樣的話，鄭老師怎麼會看上，還要跟我簽版權合同，版權收入給我們四成呢！」

「這麼高？」

「是啊，我聽了都嚇一跳，這個比例，即便是那些創作型歌手的原創作品，也很難從公司拿到。可想而知，這首歌有多麼精彩，能讓鄭老師作出這樣的讓步。我覺得，不一定會比《人世間》差！」

話說到這份上，林海潮也擰著眉頭不說話了。

夫妻倆沉默片刻，倒也不像林小雨那樣，會把二兒子的異常往靈異的方向猜。

最終，他們也只是訝異又驚喜地承認，自己家真的出了一個音樂天才，只是最近，這音樂天賦才覺醒而已！

又溜達了好一會兒，夫妻倆往回走！

林海潮突然道：「老婆，我最近考慮了很久，打算把咱家影樓給盤出去！」

方紹蘭嚇了一跳。

「啊？怎麼這麼突然？最近生意不好嗎……」

「不是不是，你聽我說！」

林海潮連忙擺手，笑道，「影樓生意很好，你不用擔心，我這麼說是有別的考慮。

「你看，老大在星海上大三了，學校很好，孩子很有出息，以後八成是要在大城市紮根的。

「老二原先調皮，現在也考上了星藝，音樂才華又這麼出眾，安余這小城市肯定是容不下的。

「還有你，當歌手本來就是你的理想，之前是被家庭給耽誤了，現在一首《人世間》重新打開知名度，再加上有老二的天賦捧著你，當個職業歌手肯定不成問題。

「到時候工作量一上來，肯定是到處演出、開演唱會，哪還能像現在這樣想回家就回家，是吧？

「最後還有小寶，成績一直很好，人也聰明機靈，再有一年就上初中了。我想著帶她去大城市生活，那有更好的教育資源，對她的成長也肯定是好事。

「所以這麼盤算下來，咱們就去星海，一家子整整齊齊的，這樣最合適了。

「我們把手上這兩套房子賣了，再加上家裡的存款和影樓盤出去的錢，不說在星海市中心，郊區買個小三室應該還是夠的。以後掙錢了再換大房子，你覺得好不好？」

一番話說完，方紹蘭已是目瞪口呆，好半天沒有回過神。

「老婆？」

「啊？！」

「說話呀，你覺得我安排得怎麼樣？」

「哦，挺……挺好！」

不知為何，方紹蘭眼睛竟有些酸澀。

這些年，她一直這樣，被這個男人毫無保留的貼心和愛意庇護著，好像世界上的風雨都不存在了一樣。

就拿她在高中當音樂老師這事來說吧，其實從家庭的角度來說，完全沒有必要！

沒有編製，一個月掙不到3000塊錢，完全比不上家裡影樓請人的工資高。

但林海潮知道她喜歡唱歌，所以很支持她！

甚至這份工作，還是他找了很多關係才給安排的，還美其名曰可以在學校就近看著幾個孩子，讓她沒有心理負擔。

這些方紹蘭都知道，也知道老公為了她，為了這個家，放棄了太多太多。

這些年，她一直都心安理得地接受著他的付出和讓步。

可現在，她不忍心了。

「老公！」她柔柔地喊了一聲。

「嗯？」

「你呢？星海，你願意去嗎？」

「我？」

「對！你！」

方紹蘭看著他的眼睛，認真道，「不考慮我，不考慮三個孩子，就考慮你自己。你願意去嗎？你要願意，咱們就去，你要是不願意，咱們就不去。」

「我願意啊！」

林海潮幾乎不帶任何停頓地回答。

「為什麼？這是我們長大的地方，我們家在這裡，你的事業也在這裡，咱倆又都一把年紀了，你為什麼還會願意去星海？」

方紹蘭很是不解。

林海潮不以為意地笑了笑，低頭，在老婆額頭上親了一口。

「因為世界這麼大，你和孩子們在的地方，才是我的家啊！」

「你們都在星海，我為什麼不願意去啊，傻老婆！」

方紹蘭一愣。

隨即，眼淚便泄洪似的流了下來，抬胳膊一擦，然後就忍不住一頭扎進了丈夫寬闊又肉乎乎、軟綿綿的胸膛。

深夜十點的江邊，路上已沒有多少行人。

昏黃的路燈把幼樟樹打下一團團黑影，遠處的江水在灰暗迷濛中傳來濤聲。

世界寂靜，氣溫剛好，夠你我相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