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死了個人
「哎呀,這小河洗澡好難受,水草絲絲啰啰的。」一個人頭髮出的聲音,此洗澡跟個人衛生的洗澡不同,雲陽縣對游泳和洗澡都是一個說法。
另一個人頭:「不然還能怎麼辦?家裡人不讓我們洗澡,說每年都淹死幾個『小揪』【方言:未成年孩子】不能去南大河洗,只好躲在這裡了。」
第三個人頭:「就是不知道洗完身上會不會痒痒,要是痒痒就難受了,回家還會被看出來!」
又一個人頭:「不礙事的,等會我們去南大河裡沖沖再上岸就不痒痒了,以前我在小河裡洗澡都是這樣的,也沒痒痒過」這條南北小河往南跟大河是相通的。
四人一會在水裡扎個猛子,一會回頭往北游一段距離,就在來回十幾米的地方玩著,不時有人說一句:「你腳又靠地了,水都渾了,這樣不痒痒才怪。」
被說的人解釋:「沒注意游到邊上了,我也不想啊!」
農村的小河裡水草,雜草叢生,也沒有機械設備清理,人工清理又太費勞力,天長日久下來,水中就產生了毒素,中了毒皮膚會起很多紅色小疙瘩,特別的痒痒,讓人忍不住用手撈,越撈越癢,多撈幾下皮膚就會破了,破了的皮膚還會流出無色的液體,大家沒那麼多講究,也不用吃藥打針,忍忍就過去了,只不過是難受幾天。
「你們幾個死小揪子,還躲這洗啊!南邊都淹死一個了!」一聲大喝,幾個人才注意到,小河南邊不遠的小橋上有個人,正是這人說話的。
「你們還不上來嗎?再不上來我一鍬一個把你們都劈死拉倒!」見河裡幾個小傢伙沒什麼反應,橋上人大聲的說著狠話。
「上來了,上來了。」水裡人一個接一個的大叫答應著。
「我們回頭去穿衣服的呢!」還有人解釋為什麼沒有就近上岸的原因,不說清楚被誤會劈死多冤枉啊!實際幾個人也知道對方是嚇唬人的。
「楊大爺怎麼站在小橋上了,不知道會不會被認出來,告訴我『大』就海了。」有人擔心起來。
「楊大爺是看青的,還能不轉轉啊,看青人眼尖著呢!」幾人一邊說話一邊到了北邊一個簡易碼頭上穿衣服。【看青人:農村看護青苗或水果類農作物的人。如:黃瓜,西瓜,西紅柿,小瓜等。】
「楊大爺是不是早已看見我們了,我們要是去偷個洋柿子【西紅柿】肯定冒出來逮我們」。陰謀論都出來了,這些孩子不怕逮住挨看青人打,就怕被告訴家長,那樣比看青人揍的更重,還丟面子,雖然面子經常丟。
穿好了衣服,幾人瞄著楊大爺的動向,楊大爺見幾人已經上岸,頭也不回的順著小橋往東。
「離得這麼遠,楊大爺一定沒認出我們。」一人鬆了口氣說道。
「牛寶,楊大爺肯定認出你了,你個頭最高,好認!」前面說話這位名字叫牛寶。
「錢二,你就會瞎說,胡方樹還是最矮的呢,就不能先認出他來嗎!」牛寶反擊對象叫錢二。
胡方樹:「我要是被認出來,我就把你們都說出去,哼!」得到父親允許的胡方樹這幾天又跟小朋友們玩到到了一起,這是午飯後偷著下河游泳呢。
「你這個叛徒!」其他三人異口同聲指責壞蛋胡方樹。
胡方樹哈哈大笑:「我們去看看是不是有人淹死了,楊大爺說不定是騙我們的呢。」
「好,去看看。」其他人都不反對,對於這幾個孩子來說,這種大場面熱鬧去趕場子是必須的。
「等我一下啊!」最後上岸的王喜還沒穿好衣服。
四人一路小跑,橫穿過了公路,再往南邊跑了一百多米遠。
王喜:「我聽到有人哭了,你們呢?」
牛寶:「我也聽到了,聲音很小。」
「快走,看誰淹死了。」胡方樹沒回答,只是催促了一句。
又往南跑了幾十米,哭聲越來越大,有人淹死是肯定的了,四人放慢了腳步。不遠的前方一團人圍著,還有人從不同方向往那裡趕去。
來到了人團外圍,見到和自己差不多年紀的人,牛寶小聲的問道:「怎麼啦?是誰啊?」情況不明牛寶沒敢問『誰淹死啦』,那樣萬一沒死人不是找罵嗎!所以問的很小心。
被問的人:「聽說是四隊的於小五子,今天還是他生日呢!」
「哦,過生日還出來洗澡?」牛寶又小聲追問了一句。
「他是小慣龍,【小慣龍,慣的:家庭一個男孩的叫法,也形容被溺愛的人。】過生日他『大』給他買了一身新衣服,吃過晌飯跑出來玩的,看人家來大河洗澡就跟了來。」搭話的人爆出了重大隱私。
「你是不是叫丁二強子。」牛寶看對方面熟,也問一句核對一下。
「你二隊的吧,我是丁二強子,三隊的,我跟於小五家只隔一條河。」丁二強說了一句,強調自己沒有說謊。
西城大隊第三生產隊和四隊,由剛才胡方樹幾人洗澡的小河隔開,東邊三隊,西邊為四隊。「現在人怎麼樣了?真死了嗎?」更小聲音說話的是錢二。
「旁人說死了,就是於小五他『大』說沒死,還在那裡爽呢!」丁二強以同樣的小聲音回答。【爽:溺水人被救,將溺水人墊在施救人的膝蓋上,頭朝下,農村搶救溺水人一種方法】
「他會洗澡嗎?不會洗怎麼敢下去的,會洗又怎麼能淹死!」胡方樹說出了大家的疑問。
丁二強:「要是不會洗澡就好了!他水性才好呢,聽先下水洗澡的人講,於小五到河邊,二話沒說,脫了衣服跑到那個高坡上一個猛子跳下去的,然後就沒上來,時間長了,洗澡人感到不好,才倒猛子潛下去撈,撈上來的時候,於小五頭上嘴裡都是泥。」丁二強的話讓幾個人都知道了事情的大概經過。
四人順著丁二強手指的方向看去,互相看了看,默不作聲。那個高坡他們幾個也不是跳一回兩回了。
王喜:「你們應該都認得於小五的,上學都走我們家門口。」
錢兒:「我不認識,但是,有印象。」
「我也是,我也是。」胡方樹和牛寶一起答道。
突然之間,哭聲大起:『親乖乖,我的肉啊,心肝』之類揪人心的聲音從圍在一起的一團人中傳來,其中還夾著我兄啊的,於小五媽媽跟姐姐到了。
根據經驗,大家都知道,這是於小五家人放棄搶救,接受於小五已經死亡才爆發出來的哭聲,這種情況,如果還有一線希望,只要沒放棄搶救,家裡人是不會大聲哭的,只會嬰嬰的小聲哭。
「河裡只死會水人啊!」邊上一個男人遺憾的說了一句。說完還對著胡方樹幾人哼了一聲:「你們一個個的,看到了沒有,這就是你們的鏡子,大人不許你們洗澡好像害你們似的!」
邊上有人聽到這話馬上接了話題,一個中年婦女和那個男人一樣,也對著胡方樹幾人訓了起來:「你們這些個鬼小揪,就知道天天瘋廝,出事了,自己眼一閉啥都不知道,讓大人怎麼過!」說著說著還流下了眼淚「還是個慣的,間錯菜似的,都挑金貴的拔。」【間菜:菜農將菜苗長的不好,或位置不對的拔掉,直到留下最後一顆長成。】
胡方樹幾人低頭接受人家的教訓,別看男子和女人的話,-好像無端的教訓人不在理上,實際情況是,只要年紀看上去跟自家父母差不多的,農村鄰里之間都是當著長輩尊敬的。不要說教訓幾句了,如果犯的錯誤比較嚴重,不管認識不認識的長輩,還能伸手給不聽話如胡方樹這般大的孩子幾下,打完了,如果覺得事情還不圓滿,會將孩子扭送回家,孩子家長只會感謝人家,陪著不是,要是像偷洗澡之類的事情,家長還會記著對方人情。
像胡方樹這般大的,在雲陽縣這裡,特別是三星鎮,還有個俗稱『半截爹的』,意思是未長大,又不是兒童的半大爺們。
鄰里長輩不管男女,都會自動監視這班隊伍,再小些的,不會跑太遠去玩,家長叫幹啥都會老實的聽著,想出去玩把大的,會哭著鬧著跟著哥哥,姐姐,經常這樣的弟弟妹妹還會得到個外號,小尾巴,跟屁蟲,出名的小尾巴和跟屁蟲是這班半截爹的公敵,好多秘密事情都壞在這些小尾巴手裡。
安靜的被教訓了一頓,幾人老老實實的作改正狀,一言不發,訓人的男女知道對這幾人說了也不起什麼作用,只是此刻心中感想發泄一下罷了。
那邊撕心裂肺的哭聲有些降低了,那位婦女看了邊上的男子和另外幾個人:「我們過去勸勸吧,唉,再哭人也回不來了,把好人哭出一頭來更不得了。」
「也是的,誰家出事不望人勸啊!」男女幾人說完一起往裡圈走去。
胡方樹:「我們也去看看啊?」
「看看吧!,看看真的認識不認識。」另外三人答應一聲,跟著前邊男女一起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