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渾渾噩噩

三周后……

面朝滇湖的滇東市局特警基地，清晨吹起了涼爽的秋風。

滇東市公安局特警基地選址在這裡，是一件高瞻遠矚的事情，這裡的地形滿足各種山地訓練的條件，還遠離城市的喧囂，保障各種槍械訓練安全的同時，還能夠讓特警們在這裡靜心。

特警隊員左東亮早早的就醒來，但他並不想下床，之前他是訓練最積極的隊員，每次都要在集中訓練前給自己開小灶加餐。

現在他連常規訓練都提不起精神來，更別提開什麼小灶了。

這時候，清晨的起床號響了，緊接這起床號響起來的，是隔壁警犬基地的犬吠，這是另外一個晚一些響的「起床嚎」，警犬們的嚎叫，如同狼嚎叫一般。

6點，天蒙蒙亮，一片寂靜，再過15分鐘之後，整個特警基地將會響起特警隊員們拉練的口號聲。

「一、二、三、四……早睡早起身體好呀，野外拉練我最愛呀，流汗頂過流血淚呀……」左東亮耳邊這時候彷彿響起了隊員們的自己編的，有些蹩口，需要特別音調才能喊出來的口號。

不過，這是幻覺。

在一個月前，這還不是不是幻覺。

左東亮半睡半醒之際，手機響了，是特警隊隊長李磊打來的。

左東亮像是個關節部位機械結構潤滑不足的機器人一樣，拿起手機，慵懶的接了起來，沒等左東亮說話，電話那頭便傳來李磊責備的聲音：「左東亮，你搞什麼？大家都集合好了，就等你了，你是怎麼回事？真是太不像話了，集體訓練等你一個人……」

左東亮掛掉了電話，隨便抓起一件制服穿了起來，便匆匆下樓了。

下樓的時候，隊伍里正在低聲議論，不用說，肯定是議論左東亮賴床，作為特警隊曾經跑在最前面的尖刀隊員，突然變成這副模樣，左東亮成了訓練之餘大家最大的話題。

「左東亮，你看你穿什麼？別人穿作戰服，你穿個夏執勤，你以為你是來看我們訓練的領導啊，真是不像話，你乾脆找個白襯衣穿著，像個領導一樣，天天來監督我們訓練好了。」當著所有隊員的面，隊長李磊，毫不留情的諷刺了左東亮。

隊友們憋不住的譏笑，讓左東亮感覺臉上辣乎乎的，從前陽光自信，每個訓練項目都是佼佼者的他，是其他特警隊員們誇讚乃至嫉妒的對象，現在卻成了譏笑的對象。

「還不回去換作戰服，加五公里負重拉練！」李磊聲色俱厲的說。

兩輪五公里拉練對於左東亮這樣的身體素質來說，之前都是小菜一碟，輕鬆愉快，現在卻成了負擔，身體負擔沒有，但心理有沉重的負擔。

這一次的加餐，讓左東亮覺得渾身散了架一樣，他乾脆直接躺在宿舍樓背後的地上，七點之後耀眼的晨光，讓他睜不開眼睛。

這時候，一個身子擋住了陽光，那人像是看傻X一樣盯著左東亮，最終發出嘖嘖的嘲諷之聲。

隊長李磊的聲音現在變成了和兄弟對話的聲音。

李磊還是和往常一樣，用那一套語重心長的話勸解左東亮，在一眾隊員面前，李磊永遠板著臉，但單獨面對每一個隊員的時候，他都像一個心理諮詢師一樣，傾聽隊員們發牢騷，而且總能給出剛剛好的開導意見，無論是玩笑式的，還是旁觀者清式的勸解。

所以，在特警隊經常封閉執勤的隊員們要是有個什麼心理問題或者牢騷，都會趙李磊談心，通常情況下，

效果都會很好。

可李磊的那一套，現在對左東亮可謂是一點兒用都沒有，左東亮依舊如同一灘爛泥一樣。

李磊見左東亮這模樣，氣不打一處來，揪著左東亮的手，想要拉左東亮起來，可左東亮依舊如同骨頭散架一樣躺著。

「沒救了你，一個處分，至於嗎！？」李磊的聲音由低沉突然變大，卻沒能讓左東亮有什麼觸動。

左東亮最怕別人提到這個，別人一提到自己被記過處分，他就想立刻挖個洞鑽進去，左東亮在地上翻了個身側卧著，腦海中回憶起當天的情景，那是一段噩夢。

接下來的匕首攻防訓練，左東亮依舊魂不守舍，手中的匕首更是讓他陰影重重，大晴天就好像烏雲密布的大陰天一樣。

匕首攻防這種經常操練的略帶表演性質的科目，大家通常提不起一點兒精神。

看著特警隊員這般懶散的表現，李磊突然叫停了列隊的操練，讓大家盤坐在地，似乎要演示什麼。

李磊走到特警隊員馬彪身邊，拿起馬彪手中的作戰匕首，然後對馬彪說：「馬彪，你當人質，左東亮當持刀匪徒，實戰演練！」

眾隊員們聽到這個，開始小聲議論，一個月前特警隊面對的就是這種場景。

這好像是在刻意針對左東亮，那次事故里，左東亮貿然出手，不但讓自己倒霉，還連累了整個特警隊，本來特警隊是先進集體的熱門，自從那次事故之後，從熱門變成了不可能，今年的先進集體，肯定是隔壁的警犬隊。

左東亮拿起軟膠的道具刀上前，被李磊縱身跳起，一個迴旋踢踢飛，盤坐的特警隊員們發出了驚呼，這李磊的絕活，可是一點兒也沒落下，這一動作，堪比影視武打明星，從前是李磊在一眾隊員們面前的表演項目，現在，卻成了李磊發火的表現。

「用作戰匕首！」

準備上前當人質的馬彪，一臉驚恐的問：「用真刀啊？」

「廢話，假刀怎麼模擬實戰！」李磊聲色俱厲的說。

馬彪苦笑了一下，靠在了左東亮身前說：「來吧，兄弟捨命陪君子咯。」

左東亮像個機器人一樣，拿著鋒利的作戰匕首，把刀貼在「人質」馬彪的頸部，動作很是逼真，嚇得馬彪的轉頭過來小聲對左東亮說：「亮哥，這是演練，你小心點，哥們我還沒女朋友呢。」

馬彪猥瑣的聲音，引得特警隊員們哄堂大笑。

而左東亮卻面無表情，要是換做從前，左東亮肯定會戲謔的調侃一番，不過，現在，他沒這個心思，只想像個機器人一樣，像是完成程序指令一樣照做。

左東亮擺好動作，以為李磊會使出像是迴旋踢一樣的絕招的時候，卻突然背向左東亮和馬彪，開始給大家各種面對持刀歹徒的技術動作，這讓特警隊員們一臉懵逼，李磊這時候想幹什麼？

這種刀架在脖子上的危機情況，沒有狙擊手的遠距離突擊，看起來根本就是無解的，敢正面突擊，那只有一種可能，解救失敗，就好像左東亮上次的失敗一樣。

左東亮在一旁和馬彪閑聊起來，左東亮這時候感覺李磊在故弄玄虛，擺龍門陣，和馬彪嘲諷的聊了起來，左東亮始終認為，這是一個無解的局。

正當左東亮和馬彪嘲諷李磊黔驢技窮的時候，電光火石之間，左東亮感覺自己持刀的手腕一陣劇痛，眨眼間，那把匕首已經在李磊受傷。

「大家明白了吧？什麼叫做分散歹徒的注意力，出其不備。」

李磊面色平靜的舉著手中的匕首，對一眾目瞪口呆的特警隊員們說。

這時候，大家才明白，李磊所說的分散注意力，是什麼意思，原來剛才那段話癆一般的話，並不是什麼即興發揮說廢話，而是在分散左東亮的注意力。

「那次名表專櫃的人質劫持事件，我們已經聯繫到匪徒的家人在趕來的路上，而且我已經和商場的物業查找到從上方尋找狙擊位置，我們在等待一個時機，那種劫持情況，永遠不要接近人質和匪徒，這是成千上百個案例的經驗。」

李磊的話，如同在左東亮還在冒血的傷口上撒了一把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