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過年（中）
顏爸開車穿過樹林、駛過大橋，一直繞到了陌生的村子里。
「咱們來看我的大姑媽和小姑媽，你都叫老姑媽就行。」顏爸拎起保健品帶著兒子推開不同的門。
小姑媽裹著小腳，老姑媽眼神不太好，但她們身子骨都格外硬朗，一個九十二，一個九十七，見面還能喊出顏爸的小名。
顏牧瑭作為重孫子被兩位老姑媽死死地拉住手，老人眼神中的愛憐止不住地往外流著，只是找不到別的表達愛的方式，便一次次地將裝著糖的盤子推到顏牧瑭面前。
他不喜歡甜食，但是沒有拒絕，努力笑得好看一點，讓老人們印象里留下個漂亮的重孫子。
「長得真好看啊，和你爸爸小時候一樣。」兩個老人都絮絮叨叨的，拉著顏牧瑭說很久很久。
回去的路上，顏爸怕兒子不喜歡這種場面，寬慰道：「她們上了年紀了什麼都幹不了，年年都盼望著這個時候，數算著後輩們哪個來，哪個沒來。難得見一面，話自然多。」
「嗯。」顏牧瑭倚在車窗旁，看著起伏的山勢，感覺格外放鬆。
也就是來到這些長輩面前，才能感受到純粹的感情。
「爸爸媽媽支持你去大城市發展，那裡機遇多、條件好，只要你有本事，儘管飛，但是不要忘了，這裡才是你的根。」
顏牧瑭自知家裡的思維比較傳統，但他不以為恥，這是幾千年來留下的文化和思想，是將家人緊緊繫到一起的方式。
回到家，顏媽已經做好了貢桌上需要的菜。
住在樓房裡都盡量避免煙熏火燎，所以蠟燭變成了燈，燒紙放在樓外。
小時候顏牧瑭格外喜歡桌上的吃食，喜歡時不時地順一個放在嘴裡，若無其事的找個沒人的地方吃掉。後來長大了，知道這種行為不規矩，便自己收斂。
但不知道為何，擺好貢桌后他又神使鬼差地伸出了手，去拿自己已經不再喜歡吃的蜜三刀。
「沒事兒，你爺爺他們不會介意的。」顏爸點燃三根香，小心地插進香爐，輕聲道。
想起父親上墳時說的那儀式是為了將家裡的先人請回來，霎時間顏牧瑭淚水在眼中打轉。
本該是人鬼殊途、生死兩隔的境地，卻因傳承的儀式有了美好的期盼。
哪怕明知是假的，但一次次的認真操辦中，所有事情讓人格外信服。
今天總共就吃兩頓飯，一頓是下午被顏爸顏媽稱作晚飯的，一頓是夜裡的團圓飯。
「今晚去你大爺那過年。」顏爸嚼著雞肉含糊道。
現在都住在城裡了，也無所謂去哪，開車也就幾分鐘的事。
「以前就巴望著過年，有好吃的，現在平時就能吃，倒也沒那麼新鮮了。」顏爸感慨道：「感覺都沒有年味兒了。」
「這些日子還好，買年貨收拾衛生，還有那感覺，你是伸著倆爪啥也不幹。」顏媽吐槽丈夫。
其實顏爸說的顏牧瑭很認同，還記得小時候大家早早的穿上新衣裳，在家人的吆喝中帶著鞭炮見什麼炸什麼，沒事兒纏著爺爺出門買零食買玩具，要多快樂有多快樂。
最重要的是大過年的不打孩子啊，再怎麼皮也不過被說一句。
可是自從到了城市裡，這樣的感覺就淡了。
那些相伴出門的夥伴消失在人海中，記憶里的玩具被更新換代的無影無蹤，就連今年的糖瓜，也是顏牧瑭費了好久才找到賣的。
顏牧瑭不知道再往後年會發展成什麼樣子，
他不願意讓這一份美好只留在記憶中。
吃過飯，顏牧瑭窩在沙發上，百無聊賴地刷著手機。看看空間里同學們花里胡哨的生活，不由得感慨過年真好。
「趕緊收拾收拾，去你大爺那邊。」
「著急什麼啊。」顏媽風風火火地從冰箱里整理出一些好菜：「又不用這個點包餃子。」
「你去調餡啊，娘包的那個不好吃。」顏爸無奈道。
「瑭瑭他奶奶包餃子捨不得放肉捨不得放油，再就是包的時候皮厚餡少，肯定不好吃。當時我剛來你們家的時候跟我說都不願意吃餃子，我特意包的少了點，結果還不夠吃的。」顏媽將吃食拎到門口：「行了，換上新衣服走。」
顏牧瑭的新衣服從上到下都是爹媽選的，他既懶得去逛去試，又懶得打扮自己。
他覺得，女為悅己者容，士為知己者死其實是互文，他又沒有女朋友，顏媽看著他滿意就行。等到以後有了媳婦，就讓媳婦給自己挑衣服。
來到大爺家先問好，剩下的就是老樣子。
看著家裡長輩們忙東忙西的，顏牧瑭想要幫忙，卻總是被趕走。
拋開了課本和習題，看著電視，有一搭沒一搭的和朋友閑聊，格外的愜意放鬆。
「牧丁你那個女朋友處的怎麼樣了，明年能領回來看看？」
「再說吧。」哥哥擺擺手，似乎對他女朋友並不是很滿意。
大爺和顏爸倒是毫不在意，慢悠悠地喝著茶吃著瓜子，一直等到了八點春節聯歡晚會開播。
「感覺沒了趙本山就沒有意思了。」大爺感慨道。
「沒有也好，別人有出頭的機會了，而且他老是醜化農民，現在的農民不傻。」顏爸反駁道。
顏媽無奈地搖搖頭，說什麼都能被顏爸搞成辯論。
「一年不如一年。」顏牧瑭努力的向飯發起進攻。
「再怎麼說這也是最高水準，不願意看也得了解，要是考著呢？高考的內容......」
聽著顏爸的絮叨，顏牧瑭左耳朵進右耳朵出，腦袋卻是點的像小雞啄米一樣。
雖然無趣，但終歸還是開心的，十二點的時候顏媽煮餃子，餃子一好，顏爸弟兄兩個便拿著鞭炮黃紙下去祭祀。
開關門時冬日的寒風灌進，但是絲毫不影響屋裡熱氣騰騰的模樣。
「我吃了一個錢！」顏牧丁得意洋洋地將錢放在桌上。顏牧瑭不著急，因為他是家裡最能吃的，年年以量取勝。
外面的鞭炮已經接二連三的響了起來，絢爛的煙火在空中炸開。
伴著漫天的光影回到家裡，顏牧瑭躺在床上許願。
「希望今年成績有所恢復，最好能談一場戀愛啊，不管是誰，一個月也夠了，不，哪怕五天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