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實驗
「然後你就……這麼回來了？正事呢，你不會已經把你為什麼回家給忘了吧？」坐在一家米其林西餐廳里，桑南松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
「不回來還能怎麼樣啊。」我無奈地嘬著與餐廳氛圍完全不符的西瓜汁，「雖然瀟然確實認出來了我是陳驍涼，但我的父母很明顯還是將信將疑的。畢竟互換身體這種奇妙的事，如果一個星期前你告訴我我也不會信的。」
「那你也可以繼續和他們解釋啊，這不是一個很好的機會么。」
「可別了，我爸都氣成那樣了，我也被當成一個危險的闖入者，而且瀟然還發著高燒，這樣的場合實在不合適談正事。」我嘆了口氣表示無奈。
「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下次再找個機會吧。我已經偷偷把聯繫方式留給瀟然了，這樣一來我們兩個還能互相聯繫。現在的狀態也還不錯，至少……他們不那麼排斥我了，我就已經很滿足了。」我對桑南松粲然一笑。
「是……是么。」桑南松微微一愣，臉上的表情突然變得怪異起來，他低下頭，用手摸著自己的嘴唇，臉上也有點微微發紅。
「你臉怎麼紅了，你不會也發燒了吧？」我用刀切下一塊牛排，有點擔心地問道。
「怎麼會，我可不會輕易生病！」被我這麼一說，桑南松突然緊張起來，臉上的紅暈也更明顯了。
我獃獃地看著他，突然意識到了什麼，所以下一秒，我的臉也變得滾燙起來。
「你……你是變態吧！老子可是男人啊，你怎麼可以……」
「那有什麼辦法，誰叫你現在用著我女朋友的身體啊！尤其是你剛才那個笑容，實在是……怎麼會有這麼好看的女孩子啊！為什麼我的女朋友會長的這麼好看啊！哪怕身體里其實是個男人，也一樣散發出如此迷人的魅力，不愧是法澤啊……」桑南松終於還是瘋了，開始胡言亂語起來。
「你別胡說八道啊，我剛才的笑哪有你說的那麼溫柔啊。」
「你又看不到自己的臉，不然你肯定也會被自身散發出的魅力迷倒的。」
這傢伙，難道是在誇我有女人味么……簡直欺人太甚，我堂堂七尺男兒，怎麼可能有女人味啊！
「你好煩，我不理你了！」我賭氣般的低下頭，自顧自地吃著牛排，不再看桑南松。
「天啊，怎麼可以連生氣都這麼可愛。肉乎乎的臉蛋氣得紅撲撲的，吹彈可破，看著就想讓人捏一下，那種軟軟的觸感，肯定會讓人神魂顛倒的……」
「你……你有完沒完！真是氣死我啦！」我生氣地對他喊著，但突然意識到我的聲音好像太大了，又趕緊低聲下氣向其他食客道歉。
真是煩死了，這不是逼我當眾社死么！
但是，我現在真的是在因為桑南松說我像女人而生氣么……
內心這種暗爽，這種嬌羞，到底是怎麼回事？
難道是因為……桑南松在誇我好看，誇我笑起來美若天仙么……
「很好，我的實驗結束了，還是很有效果的嘛。」桑南松的神情又恢復了之前那種正常的樣子，看起來不像一個花痴了。
「實……實驗？」我愣愣地問。
「是啊，就是情感測試的實驗。」桑南松一本正經地喝了一口紅酒，「其實，這也是剛剛看到你的笑容之後，我才突發奇想的，可沒想到效果居然這麼好，基本印證了我的猜想。」
「你在說什麼啊，
我怎麼聽不懂。」我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就是說，雖然你現在主觀上依然是陳驍涼沒錯，但其實你內心的情感，正在潛移默化地改變著。」桑南松的左眉微蹙，語氣也嚴肅了幾分。
「改變？你的意思是……」
「嗯，沒錯，正如你想的一樣，」桑南松向前湊了湊，「你現在其實，正在『法澤化』啊。」
「法……法澤化？」對於桑南松突然拋出來的新名詞，我實在是難以理解，但大概可以猜到，他所說的是什麼意思。
其實我自己也有這樣的猜想，早在之前，桑南松第一次與我在酒店相見的時候我就有這樣的感覺。雖然我的思維方式和記憶，都與之前的陳驍涼無異，但不知為什麼，在聽到桑南松有事不能陪我的時候，我會下意識地生氣，在看到桑南松對我微笑的時候，我也會感到害羞。也就是說，表面上我只是繼承了法澤的身體，但其實同時也繼承了法澤的情感。
「這樣來說，互換身體帶來的改變還是很奇妙的，至少我們已經可以總結出一些了。」
「說起這個，我確實發現了自己身體的一些不對勁，尤其是……關於你。」說到這，我的臉又忍不住溫熱起來。
「說來聽聽。」桑南松擺出一副很感興趣的樣子。
「就是……就是，我感覺我好像，很在意你。」我猶豫半天，還是把這句話說出來了，「而且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看到你的時候會不自覺地愉悅，有時候還會害羞……我覺得，我可能是被法澤的情感影響到了，已經開始喜歡上你了。」
「情感么……果然是這樣。」聽了我的話，桑南松倒是沒有什麼怪異的表現，反倒是細細思索起來。
「所以法澤化的意思是，我的情感會逐漸趨同於法澤，最後變得和她一樣么？」我有點害怕地問。
「應該沒有這麼簡單，我們目前沒有足夠的證據，但可以猜出個大概了。」
接下來，桑南松把他盤子里的牛排切成四個小塊，用刀叉演示起來：「上面這兩塊，分別代表你的肉體和靈魂，下面的代表法澤。」
「有意思，接著說。」
「你和法澤都一樣，靈魂存在於自己的肉體之內，這樣本應相安無事。但突然有一天，你們的靈魂，跑到了對方的身體里去。」他把兩塊代表靈魂的牛肉調換了位置，「這樣一來就變成了你們現在這種情況，你進入了法澤的身體，而法澤進入了你的身體。」
「顯然如此，然後呢？」
「然而現在的你卻發現，自己的情感已經開始趨近於法澤，潛移默化地受到了影響。」
「所以……情感更像是與肉體綁定，而非與靈魂綁定么？法澤的身體里寄宿著她的情感，所以我現在才會受到影響。」我提出了我的想法。
「我覺得，是你看的太簡單了。如果像你所說的，那你的肉體已經死亡，為什麼你的情感依然存在呢？比如說，你應該有喜歡的女生吧，你現在是不是還依然喜歡她，我相信你會給我肯定的答覆的。也就是說，你的情感並沒有因此寄宿在你的肉體里，而是跟隨你的靈魂一起進入了法澤的身體。」桑南松反駁了我的觀點。
「的確如此……可這是為什麼呢？難道情感，是和肉體、靈魂並列的第三種存在么？」
「也不對，不然你的情感應該也和法澤互換了才對，可現在顯然並不是上述情況。」
這麼一說也對，如果是我和法澤互換了靈魂與情感，可為什麼我的情感卻沒有與法澤互換，而是在她的身體里疊加了。
「所以，關於互換的法則，我們了解的還是不夠，我們需要更多的信息。這我們還是得慢慢來，急不得，先從你和法澤的聯繫上查起，然後慢慢擴大搜查範圍，抽絲剝繭。」桑南松總結性地說了一句廢話。
「可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我感覺再這樣下去，我很快就會和法澤差不多了。也許我的情感最後都會被同化，到時候……我豈不是真要變成你女朋友了。」說實話，我有點著急了。如果我依然是一個男人的意識，但情感卻是對男人感興趣，這不就徹底完蛋了。
「關於這一點，你不用太著急。」桑南松從腰間掏出了一個線裝小筆記本遞給我。
「這是什麼？」我不解。
「你看看就知道了。」他把本子遞給我。
我接過一看，上面竟然密密麻麻寫滿了字，有些地方還有圖示。初步看上去，是他從第一天看到我開始的記錄，「演技很差」「討厭茴香」「家裡有個上高中的妹妹」之類的，全都是關於我性格、喜好、個人信息之類的。而在其中一頁的正中央，寫著一個大大的「10月6日」，還在外面重重地畫了兩個圈。這一天是我的生日，也是法澤和桑南松相識的日子。
這麼說來，難道他一直在默默地觀察著我么，好害羞……
不行，不能再這麼想了，再這樣下去，我怕是要真的愛上桑南鬆了。我猛地搖了搖頭，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甩出腦子。
「為什麼記錄這些，這對破解互換身體的秘密也沒什麼用處吧？」我問道。
「一開始只是為了記錄一下你身上和法澤相同或不同之處，為了幫你更快適應新的身體。但現在我發現，也許這些記錄可以顯示出你的情感變化速度，起到一種預警的作用。」
「拿這玩意預警也太沒用了吧，等它報警的時候我早就已經……」
「所以才讓你拿著啊，」桑南松用餐巾擦了擦嘴，「只有你自己親自記錄才更有用不是么。如果覺得它沒用，你就把它當成你的人設本就好，沒事就拿出來看看，別忘了你現在其實是法澤，你需要真正地變成她，才能騙過所有其他人。」
「我真是謝謝你了。」我嘆了口氣，把小本收在了口袋裡。「不過你也真夠傳統的啊，居然用紙質備忘錄記東西，手機不是更方便么。」
「電子的東西，說實話我不是很信任。如果要安全保密的話，當然還是紙張更可靠。」
「也有道理……」我噘起嘴，不服氣地歪過腦袋。
桑南松站起身來，對我伸出手，溫柔地說：「時間不早了，我送你回宿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