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恆山

恆山。

見性峰，石梯山道。

數十名灰頭土面，僧袍破爛的尼姑互相攙扶著上山，行至一處供人休息的八角石亭，停了下來。

此時天空依舊混沌，閃爍著雷霆，卻沒有再下雨了，彷彿是在醞釀著什麼。

這些恆山派弟子，基本都沒見過血，可不久前從黑木崖離開時，卻見著了那血染江河，屍橫遍野的場景，已是嚇的三魂飛了兩魂，說是心驚膽戰也不為過。

「唉……」

看著門下弟子那垂頭喪氣瑟瑟發抖的樣子，定靜師太滿目愁容，長嘆一聲，望向身旁的「恆山派」掌門——定閑師太。

「經此一役，江湖正道元氣大傷，以後那些邪魔外道，怕是要猖獗起來了。」

定閑師太受了傷，臉色蒼白的緊，臉上亦是掛著憂色，只是想著自己掌門的身份，絕不能露出疲態，便那份憂愁盡數隱藏了起來。

「自古以來，邪不勝正，那些邪魔外道便是能得一時之昌盛，也是秋後的螞蚱，長久不了，師姐無需灰心才是。」

定靜師太自是知曉是自家掌門師妹是在安慰自己，亦是曉得是自己在這些小輩面前失態了，呼吸間恢復平靜。

「掌門說的是，是師姐我自己亂了方寸。」

定閑師太點了點頭，腦海中閃過在猩猩灘所見如人間煉獄般的慘烈場景，心中竟生出慶幸之感。

若非「日月神教」提前將她們「恆山派」的弟子一網打盡，押入了黑牢里，她們「恆山派」怕是也要死傷不少弟子。

思緒稍定，定閑師太望向八角亭內一名唇紅齒白，看起來有些呆的小尼姑。

「儀琳，你師父的傷勢如何了？」

儀琳慌裡慌張的小跑到定閑師太面前，將頭低進胸脯里，深呼吸數次，這才結結巴巴的回道，「回…回稟掌門，師父她服下「白雲熊膽丸」后，已經沒什麼大礙了。」

定閑師太心頭稍安，捂著嘴巴咳嗽了數聲，抬眸望向黑壓壓的天空，恍忽間想起不久前救下自己等人的楊過，

心下長嘆，暗道，「佛祖保佑讓那位楊少俠平安，否則貧尼便罪過了……」

「休息的差不多了，都起來吧，山道濕滑，易出事故，待會若是在下雨，上山怕是更難了，不要在耽擱了。」

定閑師太高喊了聲，在身旁弟子的攙扶之下才從路邊的青石上站起。

定靜師太接過話茬，開口道，「都快些起來，三兩扶持著上山，我們回去再好好休息。」

一眾弟子左右攙扶著，互相照料，繼續上山。

緩慢行走半個時辰，群尼終於行至山門前，心中油然生出一股回家了的感覺。

「嗚——」

一聲凋鳴響徹雲霄，震耳欲聾。

瞧見那庭院里展露雄姿的神凋，群尼無一不是震驚連連。

「這……好厲害的一隻勐禽，大家小心。」

定閑師太眼中閃過震驚之色，剛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見那神凋步步逼近，心下擔憂至極。

定靜師太吞咽了兩口唾沫，強行鎮定下來，內力運走全身，護在群尼身前。

「掌門你帶人先走，我來拖住這畜生！」

此話不出還好，剛一脫口，方才還閑庭信步，姿態悠閑的神凋當場瞪大的眼睛，盯著定靜師太，展開翅膀，掀起一陣狂風。

狂風呼嘯，颼颼的寒意侵入骨髓里，壓的群尼抬不起頭，更是有人直接摔倒。

「恆山派」諸多弟子年紀小，沒經過什麼歷練，接連遭受打擊，一時控制不住，竟哭出聲來。

神凋越走越近，儀琳已然想起不久前的事，那雙點漆之眸泛起靈光，快步跑上前去展開纖細的手臂，喊道：「這隻大鳥我認識，掌門、師伯這隻大鳥我認識，」

此時一處廂房。

聽見外面動靜，小龍女以為是「白蓮教」的人追了過來，當即取過雙劍。

看著為蕭峰療傷行至關鍵時刻的楊過，小龍女定了定心神，走出門外。

「阿朱我出去看看，你待在這裡，千萬莫要讓人打擾過兒與蕭大俠。」

見小龍女說的嚴重，阿朱心下緊張，素手捏緊衣袖，咬著牙回了句，「我曉得了，不過龍姐姐可要快些回來，我還準備教你做菜的。」

「嗯。」

小龍女應了一聲，運起輕功，掠至靜心大殿外面的庭院里。

片刻。

群尼只見有一名不染纖塵的白衣仙子踏月而行，飄然落於那高大的神凋身旁，寒風拂起她幾縷碎發，展露其容顏。

見著小龍女來了，神凋「咕咕」了兩聲，收斂了氣勢，安靜立於原地，映襯著她那出塵的氣質。

「你們是什麼人？」

清清冷冷，猶似孤月般的乾淨聲音響起，叫人感覺彷彿是在炎炎夏日，飲了一捧清泉般舒暢。

定閑師太咳嗽兩聲，從心中得見仙子的震驚里回過神來。

「貧尼定閑，不知姑娘你來我恆山所謂何事？」

小龍女微微一怔，「你們是「恆山派」的？」

未等靜閑師太發話，學會搶答的儀琳急忙開口道，「我們是，你應該是龍姑娘了吧？」

小龍女心中敵意消散了些，「你認識我？」

儀琳從未見過小龍女，自是誠實的搖了搖頭，言道，「貧尼不認識龍姑娘，但是認識楊少俠啊，聽師伯說方才楊少俠還救她們出了黑木崖呢。」

聽著她提起「黑木崖」小龍女想起楊過不久前說去黑木崖救人的事，將目光落在慌張開口的儀琳身上，呢喃自語。

「方才過兒便是去救的她們嗎？可過兒不是說是去救武當的道士嗎？怎麼道士變成尼姑了。」

「恆山派」因門派位置的問題，靜閑師太並沒派人前去參加過「英雄大會」，自是不認識小龍女，不過卻是耳聞過，再度回想起不久前見到楊過，不由感覺二人的確是般配的緊。

「龍姑娘三個時辰前，的確是楊少俠救我等逃離魔窟，還請受貧尼一拜。」

小龍女神色平靜，「外面冷，你們進來說話吧，過兒等會便能出來了。」

聽著她的話語，靜閑師太生出一種異樣的感覺，彷彿自己這些人成了客人似的。

「楊少俠已平安歸來了？」

小龍女點了下頭，沒再多言，持劍離去。

望著她的背影消失不見，靜小師太定了定心神，照顧起群尼趕緊起來。

廂房。

床榻上。

內力近乎乾涸的楊過雙掌離開蕭峰背後大穴，頂著一張蒼白如雪的臉，掌垂於膝山，內力漸漸沉入丹田，調息寧神，平復身體的虛弱感。

見到楊過走下床榻，阿朱上前一步，急忙問道，「楊少俠怎麼樣了？」

「阿朱你是問我，還是問蕭兄？」

楊過笑著挑了挑眉，掃視四周，不見白衣，笑意收斂，「我姑姑呢……可是…可是休息去了？」

阿朱搖了搖頭，見楊過臉色不對，急忙開口道，「方才外面來了人，龍姐姐她出去了。」

楊過臉色一沉，丹田剛剛平息下來的內力再度沸騰起來，正欲奔出門時，便聽得「吱呀——」一聲響，素衣若雪的小龍女推門而入。

楊過心下一定，內力消散，丹田空空之下，身形幾個倒退幾個踉蹌。

只見小龍女清眸波瀾乍起，身形閃爍，出現在楊過身旁，穩穩的扶住了。

鼻尖充斥那抹熟悉的幽香，楊過笑顏展露，「姑姑咱們休息吧，我有些累了。」

小龍女應了聲好，同楊過離開房間。

楊過說這話，絕不是為了同小龍女一同睡覺，他是真覺得疲憊了。

畢竟這短短不到一天的時間，便經歷了這麼多事，消耗這麼多「精氣神」，便是鐵打的漢子也撐不住啊。

方才之所以無事，是因丹田還余有內力，可溫養心神，還有便是寒風醒神，而如今溫香軟玉在懷，楊過自是想攬美入眠。

二人不徐不疾的走在長長的走廊上，寒風吹來濕冷的空氣，叫人身子骨發寒。

「過兒你認識儀琳嗎？」

「儀琳……？」

聽著小龍女發問，過目不忘的楊過腦海里立刻蹦出一個憨獃獃的小尼姑，點了點頭，「認識啊，「恆山派」的弟子嘛，之前去參加「神兵大會」時遇見的。」

「姑姑你問這個小尼姑做什麼，你遇見她了？」

楊過依稀記得儀琳跟在「華山派」後面去，之後便沒見過她了。

「我見著了，方才「恆山派」的弟子回來了，她說認識你。」

楊過低著頭，眸間思緒泛起，「也是，算算時間，他們也該回了。」

這般說著，迎面走來數名尼姑，她們瞧見楊過，便主動打了聲招呼。

「阿彌陀佛，楊少俠這是要去哪？」

「這時候不早了，楊某自是要尋個地方休息。」

楊過記得出言的尼姑，她是定靜師太，乃是「恆山派」掌門的師姐。

「定靜師太前來，可是要什麼事眼說？」

想著方才自家掌門師妹與自己商量出來的事，定靜師太笑了:-D。

「並無他事，僅僅只是想要感謝楊少俠先前的大恩，我「恆山派」感激不盡。

楊少俠若是有什麼吩咐，儘管言語就好，只要不違背江湖道義，我「恆山派」定然鼎力相助！」

楊過摸了摸鼻子，有些個不自在，他總不好說，救你們出來，其實完全是個意外。

至於她所說的「江湖道義」，楊過則是完全不知道適合什麼東西，反正他沒見過。

「貴派的好意，楊某領了，若是有什麼想法，定會開口的。」

送上門的承諾，楊過也沒拒絕的意思，直接便領了下來。

「定靜師太可還有其他事？楊某有些倦了。」

定靜師太微微一怔，看著並肩而行的二人，眸子裡帶起愁緒，喉嚨蠕動想說些什麼，最終化為平常的一句問候，你留下一名弟子帶路紅，便直接離去。

楊過何等聰慧，自是看出了她的欲言又止，只是她不說，楊過也沒有心思知道。

少頃。

楊、龍二人一同來到一處較為偏僻，很是雅緻的小院。

院子有一顆碩大的菩提樹，那青綠的樹換很是厚重、寬廣，足以遮蔽半個院子。

「兩位施主這菩提院最是清凈，無人打擾。」

「那就多謝小師父帶路了。」

楊過點了點頭，並未有什麼情緒起伏，依他所見，這「恆山派」總共也沒多少人，哪裡都挺清凈的。

那帶路的小尼姑偷偷看了眼楊過，旋即雙手合十，誦就聲佛號，緩步離開。

「哈～」

楊過著實是困了，打了個長長的哈欠，揉了揉沉重的眼皮，「姑姑，我先睡了，若是有事喊我就好。」

話音落下，楊過以然躺在了床榻，不過三個呼吸，便響起一震鼾聲，當得上是倒頭就睡。

將將反應過來，小龍女無奈搖了搖頭，尋了這熱水過來，絞了一張臉帕來至床榻前。

楊過似乎在做噩夢，眉宇凝結在一起，看起來睡得並不好。

伸出縴手托起楊過腦袋，小龍女動作輕柔的擦拭他臉頰數詞，只得擦乾淨才停下。

許是熱水的原因，楊過臉頰紅彤彤的，似乎打著胭脂，卻並無半點嫵媚之高，反倒是顯得可愛的緊。

恍忽間，小龍女似乎是瞧見就楊過小時候的樣子，唇功齒白，是個俊氣的孩子。

回了回神，小龍女伸出素手點了點楊過臉頰，含著笑意玩了一陣，這才給楊過寬衣。

也幸虧小龍女是習武之人，否則要是尋常女子，怕是都翻不動楊過的身子。

楊過精氣神消耗過大，又察覺不到半分危險氣息，睡的極沉極深，便是這般折騰也無醒來之意。

將楊過外衫褪下，露出裡面的月白內衫，小龍女舒了口氣，給楊過掖了掖被角后，取過放在床頭的外紗走向一旁的衣架。

叮噹——

一聲清脆的聲音響起。

小龍女微微驚訝，低頭看去，便見到了一隻閃閃發光的金鈴鐺。

「這…鈴鐺是……過兒的？還是我……？」

輕輕搖了搖頭，小龍女俯下身子，撿起了冰冰涼涼的「金索鈴」，觀摩了一陣后，便往楊過的外衫內繡的口袋裡放。

「金索鈴」剛放入口袋裡，小龍女發現裡面還有東西，心中好奇便拿了出來。

是一放手帕，留著幾點血梅的手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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