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四章 北邙山下

詩仙曾在行路難中寫道：欲渡黃河冰塞川，將登太行雪滿山。這番景象，應是只有在河內才可看到。然而孟津渡畔，楚王的心境卻與此大為不同。濤濤黃河水，谹谹如殷雷！這才是楚王此刻的心境！孟津沿岸，數百艘楚國戰船陳列於河岸邊，數以百計的將士正在登船。楚王劉基騎著白馬在岸邊巡視，看著將士們登上甲板。在楚王身邊，虎賁將軍張世帶著五百解煩營羽林騎護衛左右。岸邊、船頭的楚軍將士看到楚王檢閱軍隊的儀仗，都會高呼楚王萬歲，聲勢震天。楚軍在河內郡毫不掩飾的行動，自然早就引起了黃河對岸秦國雒陽守軍的注意。河南尹平縣渡口，秦國征東將軍張合受命在此駐防，以備楚軍過河。南岸的張合手握重兵，軍力足有六千之眾，比廣成關和汜水關的守軍加起來都多！可即便如此，張合也是如臨大敵，整日到河邊巡視，遙望對岸的楚軍水寨。今天一早，張合就發現對岸的楚軍有異動。當七萬楚軍同時高喝「楚王」的名號時，張合知道真正的考驗要來了，楚軍將會在今天渡河！果不其然，到了辰時，數百艘停靠在河水北岸的楚軍戰船浩浩蕩蕩朝南岸駛來！「楚王————！」「楚王————！」「楚王————！」楚軍高喊著「楚王」的口號，聲音蓋過了濤濤黃河水聲，如同天雷般打擊著對岸秦軍的心臟。南岸的秦軍將士包括主將張合在內，都是一臉凝重。楚軍之精銳，張合深有體會，秦軍中不少參加過汝潁大戰的老卒更是心有餘悸。相比裝備精良、士氣高亢的楚軍，他們秦軍也就只有在悍不畏死這一點上能夠與之相抗。可是如今秦國覆滅在即，秦軍士卒連士氣都無法保障了，秦軍心裡都認為，己方絕非楚軍對手。楚軍的戰船行駛得很快，約莫一兩刻鐘，就已經大舉越過了河水中線。就在岸上的秦軍還在默默等待之時，忽然，河中的數百艘戰船響起了號角聲！「放箭————！！！」最前排戰船的甲板上，橫江將軍賀齊厲聲大喝，號令柴桑水軍的一千引強士射擊岸上的秦軍。咻的一聲，一排黑色的箭矢騰空而起，滑過黃河上空，飛速落在秦軍頭頂！「啊啊啊——！」「舉盾——！快舉盾！」「弓箭手呢？快還擊！」南岸的秦軍終於記起楚軍引強士的威能，趕忙撐起盾牌、或是找掩體躲避。而秦軍弓箭手在慌亂中的回擊，因為弓的射程問題，根本傷不到戰船上的楚軍。楚軍的戰船繼續向著河岸逼近，楚國水軍的引強士不斷拉弓，殺傷敵人。又過了一兩刻鐘，第一艘楚軍戰船靠岸！「砰————」戰船衝上河灘，撞角將土石劃開。看這不顧戰船擱淺的架勢，楚軍是根本沒想著失敗！「殺啊啊————！！！」橫江將軍賀齊一馬當先跳下甲板，雙腳穩穩落在濕軟的河灘上。砰砰砰——秦軍弓弩射擊在賀齊的盾牌上，未能傷到他分毫。在賀齊身後，越來越多的楚軍將士跳下戰船，聚集到賀齊身邊。而在黃河上，楚軍將士把登陸用的衝鋒舟從戰船上放下，成百上千的衝鋒舟開始向著河岸衝刺。甲板上，水軍的弓弩手張弓搭箭拋射箭矢，掩護友軍將士登岸。岸上的秦軍也不甘示弱，上千張弓弩齊發，用箭雨弩矢阻擋楚軍上岸。張合的部將魏平也帶著五百精銳，向著岸邊的楚軍殺來。然而楚軍人數眾多，且十分分散，魏平只能帶著人朝看似是楚軍大將的賀齊攻去。賀齊帶著聚集在身邊的數十名依託擱淺的戰船防守，在船上弓弩手和友軍的幫助下，堪堪擋住了魏平的衝擊。與此同時，越來越多的楚軍登上河岸。秦軍主將張合見情況不妙，直接下令全軍押上！張合親自帶著長戟甲士到前線廝殺，擊潰了三五支楚軍小隊。可是秦軍的阻擊並不能遏制住楚軍登陸的勢頭。楚軍渡河用的是戰船，而不是皮筏小艇這類孱弱的交通工具。數百艘戰船一次性就能運送三四萬楚軍過河，眼下黃河南岸數千米的河岸線上，到處都是靠岸的楚軍將士。戰船上的楚國水軍還在不停用弓弩掩護友軍作戰，秦軍阻擊的勢頭被弓箭壓制，自然無法發揮出全部實力。況且楚軍本身戰鬥力就比秦軍高，楚軍的盔甲率普及率也遠在秦軍之上。只要上岸的楚軍小隊聚集了百名士卒，秦軍就基本無法撼動楚軍的防線。又過了約莫半個時辰后，已經有一兩萬楚軍成功上岸。河中樓船上的水軍都督周魴見情勢差不多了，隨即叫人擂動戰鼓，吹響號角！岸上的楚軍聽到反攻的信號，士氣皆為之一振！橫江將軍賀齊猛地暴喝一聲：「將士們，隨我殺————！！！」周邊三百米內的五百楚軍精銳聽到喊聲，全都張開喉嚨吼叫起來：「殺啊啊啊————！！！」他們面前的秦軍瞬間被擊退。秦軍大將魏平被賀齊突如其來的反攻打了個措手不及，與麾下士卒一起連連後退。而在數千米的河岸線上，楚軍這一波爆發，幾乎將秦軍一下子擊潰！在前線廝殺的張合也退到陣中，心急如焚地看著麾下將士被楚軍壓制。可是張合也沒有辦法，這與他的指揮能力無關，完全就是雙方的硬實力不再一個級別。秦軍缺少武器盔甲，這是秦國羸弱的國力決定的。天下大勢面前，楚國將要一統天下，秦國則是覆滅在即。如此一來，秦軍的士氣亦遠不如楚軍。秦軍將要落敗，完全是「非戰之罪」。張合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他騎著戰馬在陣前來回奔走，激勵秦軍士氣，讓將士們堅持住。但形勢比人強，大勢所趨，豈能以人力阻攔？！又過了約莫一個時辰，秦軍全線潰敗！張合心如死灰，只能號令將士撤回雒陽城中，迎接他們最終的命運……孟津一戰，楚軍大獲全勝，七萬大軍順利過河。秦軍的一觸即潰，隱隱昭示著秦國的命運已如冢中枯骨…………當晚，楚王劉基就率軍登上北邙山，借著月光觀察北邙坂下的東都雒陽。北邙山上，身著玄黃戎服的劉基用馬鞭遙指山下：「那裡，就是雒陽！」左右文武的臉上，都不自覺地洋溢起微笑。劉基突然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啊！「傳令三軍今夜好好歇息，明日清晨，吾要會獵伊洛！」然而楚王的這條命令註定無法履行，因為就在他剛剛說出這句話時，山下平原上的雒陽城中忽然燃起大火來！眼尖的虎賁將軍張世指著雒陽城大喊：「大王快看！城內走水了！」散騎常侍楊修忽然念起讖緯之語來：「炎漢昭昭，天命在劉，王師南下，火起雒陽！大王，吉兆啊！」侍中龐統也立馬進言：「大王！此必是雒陽城中忠義之士起兵響應王師，大王當立即揮師越過北邙山，攻打雒陽城，縱然不能攻破雒陽，也定能有所斬獲！」劉基直接喊道：「吾之冠軍何在？！」冠軍將軍甘寧從人群中出列：「末將在！」「著你領精兵五千人攻打雒陽城北門！」「末將遵命！」「全琮、朱桓！」「末將在！」「著你二人各領本部三千人攻打東、西二門！」「諾！」「凌統！」「末將在！」「你率兩千玄甲軍伏於北邙坂上，旦見有秦軍敢出城的，就給我下山衝殺！」「諾！」四員大將立刻下去準備。半個時辰后，北邙山上忽然亮起上萬根火把，將整座北邙山照亮。北邙山上升起的火光，引起雒陽城中各方勢力的注意。那些在雒陽城中起兵響應楚軍的義兵看見北邙山被點亮后，更加賣力地造起大秦國的反來。雒陽城中許多躲在家中避禍的百姓，在聽到騷動后，都從屋裡走出，來到自家院子里遙望北邙山上的火光。就連被幽禁於皇宮的天子，也在宮人的攙扶下來到殿門外，仰頭眺望北邙山。「是王師！是王師來了！嗚嗚嗚————！！」燭光照耀下，年過三旬卻已然白髮叢生的天子忍不住哭嚎起來……「殺啊啊啊————！」忽然，震天的喊殺聲從北邙山上響起。雒陽城中的人們不禁閉氣凝神，他們看著無數火光從山上衝下，然後被城牆遮住。不用想，也知道是楚軍越過北邙山，向著雒陽城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