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3、最後的機會
「如果沒有就沒辦法了。」
「知道了,完事舉手,我們靠過去,你順著繩子爬上來。」
沈淵躲在舷窗背後,單薄的軍裝讓他瑟瑟發抖。「奇爾沙治」號的炮彈沒有引發致命的火災,但那並不是因為損管做得有多好,而是實在太冷了。暴風雪眨眼睛便將被掀飛的地方掩埋,暴露在外的火苗只在狂風中堅持了一小會兒,就凍成了冰晶。
但是炮彈打壞了暖氣供應系統,艦橋內的溫度急劇下降,如果不是這裡的人口比較多,或許現在已經掛上了冰。
同樣,18號身上已經掛滿了冰凌。暴風吹飛的海水不斷濺落到防護服上,無論沾到哪裡,都會立即結成冰塊。全身式防護服,現在是全身冰甲,白芒一片。寒風撲臉,這唯一沒有防護的地方好像有千萬把尖刀掃過,撕出道道血痕。
18號沒有猶豫太久。
「這裡有一個活人!」18號叫起來。橡皮筏里的士兵還有脈搏,他身穿防水保溫服,雖然凍暈了過去,可好歹還有生命極限。
「刑天」艦的水兵立即行動起來,沈淵操作戰艦緩緩靠近,輪機部水兵為吊機臨時開了一條電線。吊機向外伸出,18號把纜繩掛在吊鉤上,將這名幸運的水兵送上機庫。
還有幾個橡皮筏。
18號忍耐著,摸向剩餘的橡皮筏。
終於,他似乎看到了一縷白色。
威廉·切斯特!
18號四腳著地,一撲而上。威廉身穿全身防護服,看得出來相當怕死,他體溫尚可,也沒有泡水,這艘橡皮筏可能是從戰艦上放下來的。
剎那間,威廉突然坐起來,手裡赫然是一管黑洞洞的槍口。18號沒有猶豫,對方再怎麼矯健也是個六十多歲的老頭子,不可能有年輕人的反應速度。那隻持槍的手才剛剛要舉起來,18號一把掐住套筒。
因為套筒錯位會導致炸膛,槍支保險強制拒絕擊發。18號再輕輕一旋,手槍立即脫手,連槍帶手按在身後。
「混蛋!野蠻人!」
威廉破口大罵。
18號鄙夷道:「拉倒吧!別人掉水裡凍死,就你穿的最厚,跑得最快,還野蠻。」
威廉沒有聽懂他的話,依舊怒罵不止。
不用廢話,對這種冥頑不靈的傢伙,捆起來就好。可18號也知道這老小子年過六旬,要活著帶回帝國絕非易事。老年人元氣不足,摔一跤便有性命之憂,只得再招來幾個水兵,終於將他捆在擔架上,拖回戰艦。
「全部搜索,生還者,兩人。」
沈淵默默點頭,看著已經拆開的CIC控制室,如今最關鍵的還是想辦法修補戰損。如果不能儘快做到這一點,很可能全員凍死在這冰天雪地中。
「所有人集中到船首和船尾的乘員艙,大家靠在一起取暖。」
沈淵下達命令之後,又給18號一個任務:「靠你了。」
18號大吃一驚:「腦機電源已經斷開了,內部網路中心也被……」
「我讓你上駕駛台。」
「那不凍……」
「給你搭火爐。」
「那不一氧化碳中毒的么?」
沈淵壞壞的看了他一眼:「你不是不怕一氧化碳嗎?放心吧,我叫幾個人在外面看著你,不對勁的時候就拖出來。」
「大哥,你這是……」
沈淵裹緊並不合身的防寒服,雙手已經凍得通紅。
「這是最後的辦法。」
18號藏起凍得發硬的臉,
也不知道是顫抖還是同意,只是不住的點頭。
炮彈擊毀了A炮塔,也打斷了主甲板通道,戰艦被分割為前後兩個部分,水兵各自封堵中央中彈區域的破口,連縫隙都要小心塗抹,因為沒有人知道凌烈的寒風會從哪個犄角旮旯里吹進來。
18號的任務是儘可能快的到達更北面的區域。「刑天」號戰損狀態難以抵禦寒冷,不過地球並不是個特別大的行星,每一緯度對應的不過111公里,「刑天」號以巡航速度前進,每小時就能前進43公里,大約0.4個緯度一天就可以從南緯90°的極地,開到70°左右的寒帶,進入久違的暗夜之中。
但是18號明顯開得快了一些,回家的願望無比強烈的召喚著他,三腳貓的手術不知道怎麼樣了,沙飛的傷情也不知道好了沒有,還能不能打遊戲。
回想起冰海凍僵的屍體,這些人是誰的兒子,誰的丈夫,恐怕最後也只能是一串數字了。
這一瞬間,18號突然明白了孤雲的用意。
威廉是她最熟悉的人,這個人的作用絕不僅僅是用來敘舊的。
二十天後,已經破敗不堪的「刑天」號出現在帝國內海。斑駁彈痕與燒焦的鋁合金,共同訴說這一趟有多麼艱險。
戰艦剛剛靠岸,遠處閘門大開,車隊魚貫而入。
18號就站在一邊,等待交接的特工。
「十八,你注意一下。」沈淵的聲音傳來。
「怎麼了?」
「第一輛車,接且只接自行車,明白嗎?」
自行車,是威廉的代號。
「明白!」18號回復。
即便是被俘,也沒有讓這個老頭子放下驕傲,他並不介意被送到哪裡去,雖然他也沒有在艦上尋死覓活。
「第二輛卡車看到了嗎?」沈淵又問。
「看到了,怎麼了?」
「那是接烈士的。」
所有烈士遺體都用木盒子裝好,其實並沒有多大。高超音速炮彈穿過的時候,大多數人體組織都瞬間汽化,能撿到的部分並不多,有的甚至只有衣冠而已。
水兵們為戰友蓋上黃龍旗,抱在懷裡。
第三輛車,是接全體官兵的,孤雲要接見這條船上的每一個人。
三輛車,離開碼頭的那一刻,便各自散去。
沈淵並不是很高興,戰爭的前景比出航前更加糟糕,林縝投入了幾乎所有的資源,卻已經不是最佳的時機了。雖然戰場上還是互有勝負,但是帝國工業機器因為搬遷和原料匱乏,越來越顯出疲態。
帝國軍越來越傾向於全線龜縮防守,這也是林縝的主要思路,用兵力和空間換取時間,因為他非常清楚,當那顆彗星令人驚嘆的光芒出現在天空的時候,就是戰爭結束的時候。
隨著一顆比太陽還要耀眼的光球升起,數百攝氏度的超高溫氣浪從爆心泛起,熾焰漣漪一般向外擴散,瞬間點燃經過的一切。
這就是末日。
一年時間,對戰爭來說,只是非常短的一瞬。
昂克聯邦未必沒有注意到林縝的動作,但是他們無可奈何。
正胡思亂想的時候,詩雨已經站在車門,目的地就在皇宮御所外,遍地綠色,詩雨一身淺粉裙裝,萬草叢中一點緋紅,相當的顯眼。
車上水兵莫不是色中餓鬼,平日里看到的都是穿軍裝的詩雨,突然這麼一下,久旱逢甘露,立即嗷嗷叫成一片。
詩雨只是禮貌的沖大家笑笑,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與任務中的她判若兩人。
「兄弟們,今天是宴席,先生讓大家都不要拘束,吃飽喝好。」
水兵狂呼涌下,享受著勝利的待遇。
唯有18號對美味佳肴全無興趣,只是吃了一些辣菜又喝下一口酒,隨意的在御所中散步。
招待眾水兵的地方在御所外圍,與內院隔著一堵牆,18號沿著牆散步,這裡他不算陌生了,知道一牆之隔便是孤雲住的地方。
湊近,果然是孤雲的聲音。
「教官,您請坐吧。」
教官,當然就是威廉老頭子。
學生的禮遇,對他來說恐怕是一種羞辱吧。
「其實,學生請教官來,是為了結束這場戰爭。」
18號大驚,這場戰爭還能結束?再過一年多,隕石就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