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章 臨終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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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街上橫七豎八躺滿蜀軍的屍體,最後倖存的七八百人聚集在城牆下正拚命要往城門突圍,鄧芝小腿中了一箭被兩個士兵攙扶著,張飛又被許褚纏上了。
這時候許褚若想斬殺張飛完全能做到,但阿茉的命令只說消滅這支蜀軍,沒想要張飛的命。
讓梁東打開城門放趙雲等人進來是假,實際是要放張飛離開,然而他能走卻沒有任何想走的意思,打不過許褚他便衝去唐軍陣中胡亂砍殺。
這時候的張飛已經接近強弩之末了,被他斬殺了兩人後,幾個士兵衝過來合力將他圍住,張飛有點掙脫不開,身上連挨了兩刀,許褚怕他被砍死,驅馬過來又和他單挑。
兩人又鬥了十幾回合,見張飛還不肯逃,許褚直接說道,「阿茉沒想殺你,你趕緊走吧!」
張飛冷冷一笑,「不需要她憐憫!」
「她原本就只說放你一人……」
許褚試圖解釋,張飛打斷他,「無需為她尋借口,我張翼德今日不小心入了她的陷阱,認栽了!」
他的丈八蛇矛方才已經被打飛了,他拔出腰間佩劍,一聲大喝,直接下馬一拍馬臀,讓坐騎去沖許褚,他趁機竄進堵在前頭的唐軍人群中,死命要為蜀軍殺出一條生路。
趙雲見張飛這般作為,驅馬過來說道,「他是在故意尋死!」
許褚自然也看出來了,臨行前阿茉特地交代放張飛離開,除了個人原因,也是因為張飛是劉備最重要的人之一,若是死在唐軍手上,劉備必會留在漢中和唐軍死磕到底,以唐軍目前兵力,劉備若真以死相拼,最後可能會兩敗俱傷。
「怎麼辦?」許褚沒了主意,轉頭詢問趙雲。
「不如先打暈,派人把他送去石泉?」趙雲說道。
許褚想起當初在蒲津擄馬超的場景,點了點頭,提刀便要衝過去,正和唐軍打鬥的張飛看見他過來,知道自己這時候完全招架不住他的攻擊,又悶頭闖到唐軍最中間去,許褚顧忌自己人,一時卻拿他不下。
這時候剩下的五六百蜀軍已經退到城門附近,張飛拼盡全力砍殺,此時的他身上有多處刀傷,鮮血已經把他的戰袍都浸透了。
「將軍,他既有心放你,你快走,別管我們了!」鄧芝見張飛身上落滿了傷,快要支撐不住,大聲喊道。
張飛一抹臉上血水,慘笑,「是我不聽你之言,害得將士們無端喪命,豈可自己逃生?今日便是拼得性命,也要讓你等脫困。」
幾個蜀軍衝過來為他抵擋周圍唐軍,張飛以刀支撐著身體歇息喘氣,繼續道,「伯苗,你回去告訴我大哥,不要恨,不要為我報仇,兩軍交戰,是我自己看不清形勢,執意要入關,不關她的事,她根本沒想要殺我,叫大哥不要再和她作對了,最後聽我一句勸,不要再管什麼狗屁大漢天下,他鬥不過的,曹孟德也鬥不過,他們幾人加起來都鬥不過……」
他抬頭仰望西邊紅色晚霞,臉上有些猙獰的表情漸漸消失,俊朗的唇邊竟然勾起一絲笑意,「她是仙女下凡,凡人如何能斗得過……」
「將軍……」見張飛抱著一死的決心,鄧芝淚如雨下,「你自己回去和主公說,你說的話他才會聽……」
張飛心中苦笑,「我曾勸過他多少回,然而沒有一次他聽進去了,或許只有臨終遺言才能讓他聽進去一二。」
張飛沒有把這句話說出口,他深吸一口氣,提刀又衝出去,搶奪了一匹唐軍的馬把鄧芝送上馬背,跟著一拍馬臀,那馬如利箭一般撞開堵在門口的幾個唐軍,衝出城門。
幾個騎兵想出去追擊,
卻被許褚制止了,他看了眼已經快支撐不住的張飛,猶豫了一下,終是朝圍在城門附近的士兵揮了揮手,示意放剩下的蜀軍離開,跟著對張飛道,「你也走吧!」
張飛卻還是不走,等所有蜀軍都出了門,他持刀立於橋洞下,靜靜看著前方的唐軍,鮮血從他的衣擺一滴滴往地上淌,在紅色霞光的照耀下,他整個變成了血人一樣,隨著腳下的血坑越來越大,他的臉色也越來越蒼白,許褚試圖派人上去把他擒下,然而只要有人靠近,他便拚命揮刀抵擋。
「翼德,你這又是何苦?」許褚無奈嘆道,「你這樣是想讓她自責還是後悔?」
張飛輕輕搖了搖頭,聲音有些虛弱,「我、並不怪她,身為決策者,她……這樣做……沒有錯,我……只是想化解她和我大哥的這場爭鬥,如此……而已……」
許褚道,「你太天真了,以為用你一條命就能讓她退兵嗎?我告訴你,不可能!你的命是命,我唐軍的命也是命,任何人都不可能讓她放棄益州,你今日死也是白死,只會增加你大哥的仇恨!」
張飛輕笑,「我……知她不會……退兵,這樣做……只是想讓我、我大哥退一步,她……看似柔弱,實則,她的心……比任何人都硬……」
「你錯了!」許褚毅然打斷他,「你以為她為何要如此辛苦打天下?你以為她喜歡做這些?她對敵人心硬,是因為她想早點結束亂世,想讓天下百姓……能吃飽飯,上得起學堂,若非輕徭薄賦,早兩年便可南下收兗州。」
許褚停頓了一下,輕嘆道,「她只是個小女子,如果可以的話,她只想在家相夫教子,又何嘗想來看戰場廝殺?」
「那她……又為何要來打益州?為何要主動挑起戰爭?」張飛問道。
「你覺得益州能和唐國和平共處?同是大漢國土,早晚都要相爭,避免不了的,你大哥發兵南陽,說是去助曹操,可兗州那邊都快打冒煙了,他數萬兵馬卻全停在武關附近按兵不動,打的什麼主意?」
張飛一愣,一臉的難以置信,大哥居然瞞著自己想去謀奪雍州?
許褚繼續道,「這一次只能說他二人都想到一塊去了,只不過你大哥忌憚唐軍,不敢先動手,叫阿茉佔了先機,益州他丟得不冤。」
想想李儒的為人,確實可能幹出這種事,張飛緩過神苦笑,如此說來還真丟得不冤。
如果大哥那時聽自己的話,不去插手兗州之事,阿茉如何能有機會趁虛而入?如果大哥沒有那麼大的野心,好好守著益州,天下還是會有他的一席之地。
許褚道,「阿茉身為一軍主帥,不能不為大局考慮,不能不在意唐軍將士的性命,所以即便食言,她也必須劫留下你這些人,但是在可以的情況下,她也盡量兼顧私情,她始終記得當年在汜水關,你幫她脫困的恩情,所以臨行前特地交代我要放你離去。」
張飛這會兒已經支撐不住,他拄著刀單膝跪下,十分虛弱地搖頭,「來、來不及了,我……已經讓、讓人給大哥……留了話,他不會把我的死……算到阿茉頭上……是我自己……想以死來換、換我大哥清醒……」
說完,鏘的一聲,手中的刀掉落地,他龐大的身體跟著仰面往後倒下。
太陽收起最後一抹光輝,他緩緩闔上沉重的眼皮,身體忽然覺得輕鬆起來,似乎又回到了當年的那個桃園,耳邊是兄弟三人對著一株開滿粉花的桃樹發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在渾厚的男聲中,又有一道清脆歡快的女聲響起,「三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