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看完諸家密檔,沐羽與周爺爺退出暗室。
「孩子,此處存在,乃是沐府秘密,不可與外人道也。」周爺爺提醒道。
「周爺爺,您放心,我省的。」沐羽道。
同時他也好奇,藏書閣一般極少有人進入,這裡面的檔案如何得以更新?
要知道,想收集如此多的情報與信息,必須有相應的機構在運作。
看來,沐府還有一部分勢力是不為人知的,隱藏在暗中。
這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世道艱險,多一分後手,就多一分生機。江湖是如此,廟堂亦如此。
若是沐羽前世行走江湖之時,能夠更加低調,或許也不會被天道門盯上了。
但遇見不平之事、遭逢該殺之人,若還能按劍不動、冷眼旁觀,那他也就不是他了。
俗話說樹大招風,沐家乃東趙堂堂大將軍府,非皇親國戚而勝皇親國戚,其醒目惹眼之程度、暗中樹敵之多少,遠超沐羽前世百十倍。
若是沒有一點底蘊,沐羽反而要擔心。
別說是沐府,哪怕是其他,譬如丞相府,定然也在暗中培植了勢力。
而且柳家乃是名門,傳承久遠,香火旺盛,子弟在朝中世代為官,根基雄厚,其底蘊一定更為可怕。
只是柳家一直處事低調,乃是書香門第,子弟從不踏足武將範圍,顧而被人輕視。
但自從柳登閣上台為相,一系列雷霆手段,以「整飭朝風」為名,暗中排除異己,扶植黨羽。
而皇帝似乎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有意培養他的勢力,達成與大將軍府持平、甚至隱隱還佔上風的地步。
如今朝中多方勢力相互制肘,構成了十分微妙的平衡,誰也不能妄動。這無非是皇帝最想看到的局面,因為更加易於掌控。
——這些是沐羽觀看密檔后總結出來的結論。
雖然他未曾入朝堂,但也經歷過江湖險惡,天道門與各大世外隱宗亦是相互制約。
沐羽畢竟擁有三十多歲的靈魂,眼光老辣,抽絲剝繭,隱隱得見其背後內涵。
「孩子,你今後自己當心。」周爺爺眼中有些擔憂。
今非昔比,如今沐府可只剩沐羽這麼一根獨苗。
「周爺爺放心,我每天上學、回家都是母親接送,在學院里也很安全。」沐羽道。
周爺爺頷首,摸了摸他的頭,說道:「你很懂事,這不錯。但如果遇到困難,不要逞強,及時告知,我們會為你出頭。」
此刻,他就像一個老人在關懷自己的孫子,言語淳樸,情感真摯。
沐羽心中感動,告別了老人。
「那個丁禎純,是柳文昭的舅舅。」沐羽心中暗暗盤算,「我斷了他的根,他定然有所報復。」
此時沐羽有些遺憾,白天沒有心狠手辣,直接奪命。
在暗處的敵人最為可怕,需要小心提防。
然而第二天,丁禎純並沒有出現。
丁禎純教的《論語》課,也依然由顧春秋代為講授。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了八天之後。
「咦,今日不是顧先生。」有學生議論。
因為學堂里走進一個陌生的中年男人。
他約莫三四十歲,面容白凈,缺少血色,身上帶著一股淡淡的藥味,走路的姿勢有些奇怪。
「我是你們本課的講書先生,我姓丁,草字禎純。」中年男人面色平靜,手執一本書,緩緩坐了下來。
他臀部落地的時候,
身子似乎顫抖了一下。
「終於來了。」沐羽目光流露思索之色。
丁禎純的傷貌似還沒完全好。
是迫不及待了么?
馬寅沉痛地搖了搖頭,因為他發現了丁禎純那個顫抖的動作,同情惋惜道:「雞飛蛋打之痛!」
沐羽撇了他一眼,「你要當心,他為了報復,可能把你的割掉。」
馬寅一個哆嗦,心想似乎不是不可能。倒吸一口涼氣,捂住襠下,低聲求道:「沐兄救我,我還沒娶媳婦呢!」
沐羽突然覺得自己有些惡趣味。
就在此時,他覺得身側一寒,似有所感,往講台那看去。
丁禎純收回了陰冷的目光,表情平淡,開始講課了。
這節課毫無波瀾。
丁禎純的聲音十分鐘虛弱,有氣無力,講的內容也很簡略。
後排的許多學生暗中叫苦,聽不太清。
平時向來積極的張子誠,也微皺著眉頭,時不時舉手提問。
「先生,這裡可否再說詳細一些?」
丁禎純回答了兩次,就有些不耐煩了。
「課堂時間有限,一些無關緊要的問題,等下課再來問我。」
然而等到下課了,有學子去師房找他,卻找不到他的人影。
因為已經放學了,丁禎純直接回家了。
眾學子開始懷念起顧春秋講課的時光來。
雖然時常批評,極少表揚,但是聲音洪亮,很有耐心,從來都是最後一個走。
「還有兩天就要旬考了。」肖天策盯著沐羽。
他來到沐羽桌前,冷冷地丟下這麼一句話,目光張揚凌厲。
這是在下挑戰。
「這一次,你不會有機會與我並列。」肖天策臨走前又道。
「拭目以待。」沐羽表情平靜。
馬寅在一旁目瞪口呆地看著,好奇地開口道:「你倆有仇?」
沐羽看了他下面一眼,道:「你還是擔心一下,你以後能不能娶媳婦吧。」
說完就起身走了。
「不要啊!」馬寅哀嚎。
他戰戰兢兢,抱著沐羽的一隻手臂,一步也不肯遠離,來回張望著。
彷彿生怕路上突然衝出一個蒙面大漢,手執尖刀把他給噶了。
沐羽想抽手,發現根本甩不脫。
馬寅黏在他身上晃來晃去,毫無骨氣地哭道:「沐兄,我害怕。我們一起回家好不好?」
沐羽哭笑不得。
「沐小兄弟!咦,馬兄?你們倆關係可真好。」路過的張子誠目露羨慕。
張子誠十分謙遜,這段時候下課的時候,常常和沐羽交流課堂上學習的知識。
沐羽也有意交好於他,兩人很聊得來,如今也算是朋友。
「張兄,我還要去武院一趟,就不和你們同路了。」行至文院門口,沐羽說道。
「告辭。」張子誠拱手道,隨後看向馬寅,「馬兄,那我們走吧,就不打擾沐兄了。」
張子誠亦是知道,沐羽在武院有個紅顏知己,每天同來同去,從未有例外。
「馬兄,你這是怎麼了?」張子誠看著神經兮兮、戰戰兢兢的馬寅,疑惑不解。
「張兄!」馬寅離開了沐羽,「我害怕,我們一起回家!」
他又抱著張子誠的胳膊,縮頭縮腦,一路上遇見什麼草叢都要怪叫,自己嚇自己。
「咱們走大路,離那些地方遠一點。」
「馬兄,下山只有這一條路……」
實際上,馬寅的體格比張子誠要更強壯一些,隱隱摟抱得張子誠有些疼痛。
但張子誠脾氣甚好,不以為忤,只無奈地笑著,任由他作怪。
「馬兄為人真有趣……」
另一邊,武院的門口,沐羽順利接到了趙月瑩。
一般來說,本應該兩人誰先放學,誰就去找另一人。
但是趙月瑩害羞,文院人太多,於是留在武院等沐羽。
一塊巨石上,趙月瑩將腿搭在沐羽膝上,享受著按摩。
這段時間以來,每日放學皆是如此。
「不痛了么?」沐羽問道。
記得一開始,一碰到趙月瑩就會皺眉,現在更多的卻是享受了。
「嗯。」趙月瑩道。
她臉色紅潤,不知是覺得舒服,還是感到害羞。
「這說明越來越好,你逐漸適應了武院的訓練。」沐羽想了想,說道,「以後或許就不必天天按摩了。」
「哎呦!」趙月瑩皺眉,張唇痛呼。
「怎麼了?」沐羽一驚。
「好痛——」趙月瑩嘟起嘴,大眼睛一眨一眨,盯著沐羽,泛著些許淚光。
「是這裡嗎?」
「嗯……哎呦!輕一點。」
沐羽有些疑惑,「奇怪,這裡應該好了才對。」
趙月瑩可憐巴巴地道:「今天更疼了。」
「好吧,那我在多按一會兒。」
沐羽低頭,並沒有發現,趙月瑩嘴角勾起,目光狡黠。
「我教你的內功,有認真練嗎?」
「啊?哦哦……有!」
「那就好。」
「嗯——不對!羽兒,我又忘了。你再教我一遍。」
沐羽與趙月瑩面對面,盤膝而坐,握住她的雙手。
「現在由我帶你運轉真元,主導你的雙手。你自己修鍊的時候,要記住,五心朝天。」
「頭頂、雙手、雙腳,此乃五心,分別吸收天地中的五行之氣。」
「深呼吸,在吐息之間,空氣中亦有炁。」
「默念口訣:氣運五行,魄納月精。反本溯源,三才同心。」
「此心法在夜晚修鍊,那時候有充足的月精,修鍊效果更佳。」
這是幽冥合魄訣第一層心法。
當初沐羽修鍊起來何等小心翼翼?
但他已走過一遍,如今身為「先行者」,教趙月瑩這個「後來者」,更可況趙月瑩天賦還算不錯,悟性聰穎,沐羽教起來還算得心應手。
胸口血玉微微發燙,玦塵劍魂頗有怨言,彷彿在說:你竟然借用我的力量給別人用。
奈何沐羽強行激活它。它畢竟通靈,似乎也察覺這或許是今後的「主母」,所以未曾罷工。
有了沐羽和它的雙重幫助,趙月瑩修鍊起來,並不比沐羽當初慢多少。
一個時辰后,紅日西斜,兩人收功,起身上路。
「羽兒,這就是傳說中的『雙修』嗎?」趙月瑩問道。
「咳!咳!」沐羽險些被自己的口水嗆死,果斷道:「不是!」
「這都不是?那你告訴我,什麼才是雙修?」
「雙修是……額,雙修就是……就是兩個人在一起……那個……在一起修鍊!」
「那我們剛剛不就是雙修嗎?」趙月瑩氣鼓鼓,覺得沐羽說的話前後相悖。
「這不一樣!」沐羽頓感頭大。
這若是被趙崇叔叔聽到,一定會把他給削了。
他要怎麼解釋?
雖然這都是一起修鍊,但過程不一樣呀!
雙修可是要采那啥陰……補那啥陽……來著。
兩人一路上嘰嘰喳喳,嘻嘻鬧鬧。
「我不管!我要雙修!」趙月瑩興緻沖沖道。
只因沐羽說了一句,雙修過程與眾不同,只有最親密的人之間,-才能如此。
誰知道趙月瑩聽了,卻是更感興趣了。
沐羽欲哭無淚,他若不答應,趙月瑩還說沐羽嫌棄她。
「原來我不是羽兒最親密的人。」趙月瑩情緒低落,目光幽怨。
「哼!」她賭氣地一撇頭,本來拉著沐羽的手,突然一松一落,只扯住沐羽一根手指頭。
她又不想完全放手,又賭著氣,不願和原來一樣,於是只拉住一根小拇指。
她抓著那根小拇指,扯呀扯,捏呀捏,晃呀晃,就是不消停。
彷彿在暗示:不把我哄好,我就一直這樣。
沐羽失笑,這也太孩子氣。本想開口和她說話,卻突然臉色微變。
周圍突然好安靜。
兩人正走在下山的石路上。
學子們都已下山,周圍安靜也是正常。
可是此時此刻,萬籟俱寂,沒有倦鳥歸林的聲音,沒有蟲鳴葉落的聲音,一切寂靜得可怕。
似乎有一種凝重,在冥冥之中,凍結了氣機,連風也停止了吹動。
楓林似火,夕陽如血,昏沉天邊更顯殷紅,令人心頭無言壓抑。
「羽兒,怎麼了?」趙月瑩疑惑。
她並未察覺到異樣。
沐羽掃視周圍,目光逐漸變得寒冷。
沒有人發現,他的身體繃緊,每一寸肌肉都在一瞬間調整狀態。
「有殺氣。」沐羽低聲道。
他舌頭的右側一寒。
「在東邊!」沐羽倏然轉頭。
山坡樹林,陰影之中,突然亮起了一抹寒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