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旅行日常

第8章:旅行日常

鹽井地處交通要衝,內地進入吐蕃的安全檢查站顯眼的架設在小鎮主路入口。等待身份信息驗證登記時,墨墨盯著遠處房頂立著十字架的建築看。

「天主教。」吳所以解釋。

「當年的人好神奇啊!他們是怎麼來到這裡的?」

狂熱?決心?毅力?吳所以瞎琢磨。十八、十九世紀,心懷信仰,以法蘭西英格蘭人為主體的教士團漂洋過海,穿越雨林山脈進入滇省。他們在這裡紮根生活,與本地人融為一體。僅僅用狂熱等辭彙來形容這些人,定義似乎顯得太過單薄。

正常情況下,傳教士應該悶頭往人多的地方扎——城市廣場上、主要街道邊,發著傳單做演講:末日審判要來啦!皈依我主得救贖啊!上天堂啦,組隊上天堂啦!但這些來滇省的傳教士不是——那裡偏僻他們往那裡跑。峽谷邊的村子,森林裡的原始聚落……去到那裡之後他們當醫生,當教師,當建築工頭修教堂、然後又給自己修墳墓,窮盡一生勉強勸說皈依幾百人。

這又是圖什麼呢?

「是很神奇。」吳所以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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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車重新出發,墨墨繼續趴在車窗上看外面雄渾的高原景色。看乏了她有點犯瞌睡,入睡前,她忽然想起什麼,主動對吳所以道歉。

「對不起哦。有件事情沒和你商量就做了。」

「什麼呀?」

「我給學校捐了五千塊錢……」

「哦。捐唄。」

墨墨睜大眼睛,好奇地觀察男人的表情。

「多大點事兒。」吳所以把她脖子上露出來的紅繩塞回去放好:「咱家的錢本來就是你管你說了算,不用請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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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沒有選擇坐班車直接從香巴拉到惹薩。那趟班車耗時三天兩夜,除了吃飯基本不停車,只有很窮的人才會選擇它——學生時代吳所以曾經坐過那趟班車一次,車廂內充斥著牛油和臭腳味,每次停靠休息他下車呼吸,都覺得外面的空氣奶油般甜蜜。

這次兩人去惹薩選擇坐短途班車或者直接包車。一站一站出發抵達,遇到好看的風景他們就停下來,直到玩夠再重新出發。

然烏湖畔的青稞架,松宗五指形狀的雪山,波密初綻的桃花,崗二鄉原始森林中十幾人環抱不過來的參天巨樹,還有尼洋河——河水青綠安靜,河畔開滿格桑花,如果不是吳所以阻止,墨墨肯定會在花叢里打滾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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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過米拉山啦!」吳所以請司機在埡口暫時停車,墨墨拽著他的衣角跟下來。空氣中的風粗暴有力,眾多經幡旗在風中呼啦啦狂舞。「喏,前面就是惹薩平原,後面的路再沒有山嘍!」吳所以摟著女人,指著遠方。

墨墨眯著眼睛順吳所以手指的方向眺望,平原上籠罩著青色的霧靄,一切都朦朦朧朧。

「晚上,咱們泡溫泉?」

「才不要泡野溫泉!」墨墨抗議,上次泡野溫泉的回憶簡直是噩夢。五塊錢混浴,好不容易等到當地人走乾淨,她大著膽子穿著泳衣溜進池子里,還沒泡十分鐘就進來頭氂牛!說好的佛系的猴子呢?為什麼是那麼大坨,還沾著一身臟不拉幾泥巴的黑氂牛?!

「上次就是讓你體驗下嘛。」吳所以嘿嘿壞笑。女人連哭帶罵鑽進懷裡的樣子他可記得清楚——那小黃泳衣、那小身段!嘖!

「反正我打死也不泡野溫泉!」墨墨掐他。另外在這裡停車幹什麼啊?這麼大的風!遠處連鬼影子都看不清楚。

「今天的可不是野溫泉。今天的正規。正經的溫泉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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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確定這是溫泉?」墨墨瞪著吳所以。

「真是!」吳所以指著面前的大游泳池解釋:「這裡面全是真溫泉水,出水九十二度,你沒聞見硫磺味兒?」

「騙鬼啊!」墨墨蹦起來打他:「外面還有鍋爐呢!」

嘖!有點難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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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達惹薩時是下午,兩個人找青旅住宿落腳。某種意義上,惹薩算是旅遊城市,城裡掛著小房子和樹LOGO的國際青旅就有三四家。兩個人最終選擇了離城區中心距離最近的一家住下來,從這裡出發去哪裡都很方便。

惹薩城的公共交通除公交車、計程車之外還有馬車。馬車圍著紅黃綢帶,車身四周掛著很多鈴鐺。咣啷啷、咣啷啷,鈴鐺邊走邊響,坐在馬車上的人既欣賞風景,也被別人觀賞。兩人思考後決定還是步行——不是為了省錢也不是因為害羞,而是為了更深入地接觸與感受這座城市。

「吶。你說的甜茶在哪裡啊?」

「現在去?太晚了啊。」吳所以背著小包,女人挽著他的右手臂。

「必須要早晨去嗎?」

「對啊。人家下午五六點就關門了。喝甜茶有兩家,一家光明甜茶館,裡面基本都是本地人,全是大桌子湊在一起喝;還有一家在尼姑庵里,倉姑寺,裡面環境景色好一點,外地人多。明天你想去哪個?」

「都要去!」

「甜茶喝太多吃不下飯哦?」

「晚上我們吃什麼啊?」

「哎?晚上啊——吐蕃餐,蜀川飯,主要就是這兩樣。你想吃哪個?」

「都要吃!」剛問完,吳所以就立刻陪著她同聲回答,這就是只吃不胖的小香豬啊!

「先說好了哦,布宮我可不去。門票又貴,要登記預約又要排隊,進去了還要被後面人催著趕著跑什麼都看不了。我可不去受那個罪。」

「好嘛……其他的地方呢?」

「其他地方?你想去哪兒就去哪兒。四大寺咱們都去!」

墨墨眯眯笑,不停點頭。

「還要不要再買點紅景天的根兒?」

「還有呢。」墨墨從吳所以背後的背包中掏出保溫杯,打開蓋子給他看。

「真乖!」吳所以誇她。誇她時吳所以莫名有些心情恍惚,他回憶起很早前他和她來到這個城市時,兩個人也曾經這麼在街道上閑逛,閑聊各種話題。

「其實人蔘果拌酸奶很好吃啊……」男人莫名說。

「好吃?那你就帶我去吃啊!」墨墨聽到疑似甜食就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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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下的布宮被金色光輝映襯著,外表雄偉燦爛。許久以前布宮前還有湖泊,現在湖泊被填平,被勞動人民廣場取代。

晚餐墨墨非要嘗試糌粑,她用手指和著酥油在青稞粉里攪啊攪玩得很開心,吳所以不嫌棄,把她玩剩的全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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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起床后兩人先去光明甜茶館,甜茶館門口一堆吐蕃老人在玩骰子賭博,他們用的籌碼還是古老的貝殼。

「甜茶好喝么?」

「好喝!可那個女人走路好慢啊,她什麼時候才能過來給我倒啊?」

甜茶喝飽,走路時可以聽到水在肚子里嘩啦嘩啦響。墨墨心滿意足,拉著吳所以的手左看右看,看什麼都新鮮。

「快點走啊。我們先去大昭寺嘍。出來以後再轉。」

「幹嘛那麼著急?慢慢去不行么?」

「拜佛不過午。」吳所以鬱郁叨叨又叮囑她注意事項,順指針啦,左進右出啦,給壹角錢就可以啦……

「知道了知道啦。」墨墨不耐煩地從兜里掏出厚厚一沓壹角錢,這是昨天下午他們特意去銀行置換的,好沉的!

錢剛掏出來就有幾位乞丐立刻圍上來,墨墨很無奈,一人發壹角錢。大多數乞丐拿了錢就禮貌地合十說扎西德勒,然後離開,只有一個人不肯走,伸著手在墨墨眼前晃啊晃。吳所以又給他幾張壹角錢,他似乎還不滿意,兩人見狀也不理他,閃身離開。

「真正的乞丐不是剛才那樣。」吳所以對墨墨解釋:「那人估計是內地上來的。」

「是吧是吧。我就覺得那個人不對勁!」墨墨撅著嘴,少許不開心。

「算啦!咱們施捨只是求自己安心,不用管那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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買了門票,排隊進入寺廟,兩人隨著人流走。吐蕃本地人大多手裡拎著一暖瓶酥油,他們磕頭,施捨,之後為酥油燈碗添酥油。兩個人沒辦法添酥油,只能見佛像就拜,然後放上壹角錢。

「怎麼有這麼多佛菩薩?」墨墨腰有點痛,最開始她都跪著磕頭,後來改成立身敬拜。

「這還多?」吳所以小聲講給她:「按照佛法教義咱們每個人根本上就是佛,最終也早晚都能成佛。印度的恆河知道不?恆河裡有多少沙子知道不?宇宙里的佛比那個多了去了。」

「吶!既然我們自己就是佛,幹嘛還要拜別人?那不是佛爺拜佛爺么?」

「你又不是求他。同事朋友之間見面還點個頭呢。」

「哦。」墨墨假裝明白:「也是,求同事朋友幹事情也要給點錢呢。」

「和錢沒啥關係……和求人也沒關係……」吳所以捂著臉。

「那和什麼有關係啊?沒關係為什麼我們要給錢啊?」

「小點聲兒。別那麼多話!」吳所以手指輕敲女人聰明的腦門:「老老實實拜!不然不帶你去別的寺廟。」

墨墨撅著嘴,繼續重複之前地動作,嘴裡念叨新願望:「保佑世界和平哦,世界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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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吳所以帶她吃人蔘果拌酸奶。

酸奶太酸要加白糖才勉強能入口。人蔘果不是小孩兒形狀啊?味道好像山藥蛋!差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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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拉的漢文釋意是野薔薇,傳說色拉寺最初興建在一片野薔薇花盛開的地方。午飯後兩人坐計程車來到這裡,他們運氣並不好,沒能尋覓發現到僧侶辯經的場所。他們運氣又很好,在一處僻靜的拉康中,兩人巧遇幾位僧人在製作沙壇城。

吳所以沖墨墨比了個噓的手勢,兩人靜悄悄站在門邊看。

沙壇城已經接近製作結束,僧人們小心細緻的用工具向壇城圖案內捻注各種彩色細砂。他們精神專註,對外界一無所覺。

墨墨瞪大眼睛努力看,她想用手機拍張照片,被吳所以默不作聲地阻止。

大約一個小時左右,兩人站得腳後跟疼時,僧人們停止了工作。他們在之前的工作位置上盤腿坐好,神情肅穆地誦念經文。

「別出聲……專心看!」吳所以在墨墨耳邊用最小的聲音說。

經文誦念完畢,僧人起身,他們隨手拿起身邊的大小掃帚,絲毫不留戀地將壇城清掃。

「啊!」墨墨驚叫出聲,吳所以趕緊用手捂住她的嘴。

僧人們專心工作,理都沒理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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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啦!乖。」離開拉康后,吳所以摟住墨墨的腰。

「怎麼這樣啊?」墨墨生氣地叫喚。反正現在離開寺廟裡了,不用裝啞巴!

「人家儀式就是這樣啊,那是修行手段。」

掙開吳所以的手臂,女人踩著石板路走了幾步后又停下來,腦袋抵著牆壁生悶氣。

「咋啦?」

「不開心!」

「還心疼呢?」

「嗯!嗯!那麼好看的畫,你還不讓我拍照!一下子什麼都沒了!不開心!吳所以,你賠我照片!」

重新把女人攬回懷裡,吳所以耐心給她解釋:「廟裡本來就不能隨便拍照,更何況人家還在做儀式。再說你就知足吧,沙壇城哎!多少人想看都沒緣分看見的,您第一次來就看著了,還看了個大結局。這運氣,嘖!別人要知道不得羨慕死。知足吧,知足吧……」

「他們怎麼那麼狠心啊?多留一會兒怎麼啦?」女人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乖!」吳所以親著她的頭髮:「一念生一念滅。這世上本來就沒什麼能永遠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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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是賠不出來的,只能賠大餐。烤香豬很好吃,墨墨還是不甘心。

「吶!所以啊,你懂那麼多……」她拉長音:「佛到底是什麼呢?」

「佛本意就是覺者嘍,覺醒者。」

「覺醒是什麼意思啊?」

「就是睡醒了。」吳所以開始胡說八道。

「那我們現在都睡著嗎?」

「差不多吧,大概也許可能沒準兒就是類似如此的比喻……別踩啊!疼!就是這個意思嘛!如來如來,好像來又好像沒來,你說來沒來?」

墨墨白了他一眼,低頭吃肉。還敢承認自己什麼都懂?懂個屁!害得老娘吃肉都吃不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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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旅大廳公告小黑板上,貼著拼人出行信息的紙條。最讓墨墨感興趣的是組隊去納木錯——她來之前看了好多攻略,所有攻略中都把那座天湖譽為一生必去之地。

聯絡司機,談定行程價格,回到房間后墨墨直接把自己扔在床上。

「腳疼不疼?我給你揉揉?」

「嗯……」

墨墨的小腿腿型好看,皮膚也光滑細膩,吳所以揉著揉著又心猿意馬。但他還沒來得及想好怎麼說服女人,窗外某處先傳來女人叫喚的聲音,那聲音喊得聲嘶力竭,像在受酷刑。-

「吵死了!」墨墨用枕頭捂住臉和耳朵。

「我說……」

「不聽!」

「你這個人怎麼這樣呢?」吳所以故意放輕力度,變按摩為撫摸,手掌悄悄上移:「二十萬我可上交啦,你都答應了的條件還耍賴?做人要講信用哦。」

墨墨用枕頭砸過來,紅著臉瞪著男人:「我說的是三十萬!」

「二十萬!佛前不打誑語,不能說謊啊!」

墨墨把腦袋亂晃,頭髮亂蓬蓬散開。後來她忽然明悟,開心地說:「好啊。二十萬就二十萬!不過我說的是美元。」

我擦!你這麼聰明,還能找到這種解釋么?大意了……吳所以捂著臉。

「吶!你不是今天老讓我知足嗎?我說你該也知足了吧?」墨墨趾高氣揚:「親也讓你親了,抱也讓你抱了,不要太貪心哦!想要更多也可以,聘禮要有吧,結婚戒指要有吧,房契要交給我吧,還有還有,婚紗照也沒拍呢……」

吳所以別著臉不想聽。窗外女人還在叫,影響心情。

「吶。你會不會嫌棄我要的太多啊?」墨墨適時鑽進男人懷裡緩和氣氛。

「不會……」

猶豫再猶豫,墨墨蚊子聲兒嘀咕了一句話。吳所以聽不清,把耳朵湊過去。

「……再讓你多佔一點點便宜好了……一點點哦……只能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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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么,有時還是當狗好一點。吳所以摟著熟睡的女人心滿意足。姑娘追到手之前耍帥有啥好處?該耍無賴時就要耍無賴,這樣才能共同進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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